“你來幹什麼?”陌南秧看海的雅興全被這個不請自來的男人給攪和沒了,頃刻間。這海也不美了。星星也不閃了,就連腳下踩着的沙灘。也不細膩柔軟了。
見陌南秧滿目嫌棄,秦慕澤非但不生氣,反倒有點兒想笑,意識到這點兒以後,他心想這下可完了。她對他笑他覺得可愛也就罷了,她一臉嫌棄自己的模樣他居然也覺得相當的可愛……這是被嫌棄慣了。所以自暴自棄的不在意了嗎?
“怎麼,只許你出來看海。我就不能出來散散心,看看海,賞花賞月賞美人兒了?”秦慕澤不動聲色的笑着,最後一聲‘美人兒’。語調拿捏的相當有趣。
他借用了大情聖唐伯虎的名句,把“賞花賞月賞秋香”改成了“賞花賞月賞美人兒”,其實他本來是想改成“賞花賞月賞南秧”的。可話到了嘴邊兒,又怕陌南秧聽了以後會惱羞成怒。於是臨時把“南秧”換成了“美人兒”。
——反正意思沒變,他眼裡的美人兒,自始至終。只有這小菩薩一人。
只可惜。江南四大才子之首唐伯虎能用一首詩追到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秋香,他借用典故,卻只得到了美人兒的一聲嘲諷。
“秦四少這眼神兒怕是不好使吧?”陌南秧冷笑一聲,誇張的環顧了一下四周,爾後挑眉道:“這四周都是沙子和岩石,哪裡來的花?這天上只有星星,哪裡來的月亮?你想賞花賞月,怕是來錯地方了!”
聞言,秦慕澤也不惱,他彎着細長的眸子,笑意盈盈的看向陌南秧,打趣她道:“這不是還有美人兒嗎?”
當美人兒在畔,花月不過是點綴罷了,花再嬌豔,月再皎潔,都不如她這個美人兒來得賞心悅目。
“呵!”聽到秦慕澤拐彎兒抹角的誇讚,陌南秧卻只回了他一聲冷冰冰的笑,和一句萬劍穿心的事實:“那也不是你家的美人兒!”
這小丫頭的嘴巴真是越來越厲害了,無聲無息被陌南秧捅了一刀的秦慕澤在心裡苦澀的笑:這一擊,夠狠。
陌南秧卻不覺得自己有多狠,儘管她看到了秦慕澤面上顯出幾分受傷的神色來,可她卻覺得這一切都是他裝的。
該死的,這肯定是他裝的!他纔不會因爲她的一句話而傷心欲絕……他可是秦慕澤!
陌南秧咬緊了牙,不想再去細究這個男人眼底究竟蘊含着怎樣的表情,所以她把頭別了過去。
說來也好笑,當他冷血無情的把她拋棄的時候,她明知他眼底除了冷漠不會再有任何其他的感情,卻還是不死心的盯着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企圖從中尋到哪怕一絲的不捨和心痛。
而如今他沉冷的眸底終於流露出了她想要的不捨和心痛,可她卻不想再看了。
——心都死了,還看他給自己演戲做什麼?
想到這裡,陌南秧那顆原本便冰封萬里的心瞬間又涼了一些,配上這深夜刺骨的寒風,她只覺得從頭冷到了底。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冗長的沉默後,陌南秧打破了僵局,她轉過身去打算離去,卻在穿過秦慕澤的那一秒,被秦慕澤抓住了手腕,生生拉進了懷裡。
男人炙熱的懷抱驅趕了周身的寒氣,陌南秧記得這懷抱的味道,也記得這懷抱的溫度,她曾因這誘人的味道和炙熱的溫度義無反顧的沉淪,如今重溫舊夢,她卻只覺得憤怒。
是的,她該憤怒的,她怒他到現在還裝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擁她入懷,她怒他在發生了這麼多事,經歷了這麼多事以後依舊把她當成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跳樑小醜,她怒他拋棄了她,她怒他欺騙了她,她怒他不愛她還要來招惹她……她更怒,明知道這一切,卻依舊迷戀他懷抱的自己!
“你幹什麼?放手!”滿腔的怒火,頃刻間化作了劇烈的掙扎,陌南秧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去推那個她曾經夢寐以求,卻求而不得的懷抱:“混蛋!你想幹什麼?我已經嫁人了!你還想幹什麼?不要臉!王八蛋!”
也許真是氣急了吧,向來溫順有禮的陌南秧竟也口不擇言的罵起了髒話,不過她到底是教養極好的大家閨秀,不痛不癢的“不要臉”,“王八蛋”已是她能罵出來的最重的詞。
然而,無論陌南秧怎樣掙扎打罵,秦慕澤就是不肯鬆手,一雙大手鐵鉗一般的鉗着陌南秧,將她禁錮在自己的懷裡,霸道的阻止着她的離去。
不能鬆手……秦慕澤把懷抱又收緊了一些:無論如何,也絕不能鬆手!
一旦鬆手,她就會跑掉,下次擁抱,遙遙無期。
劇烈的掙扎了一陣子後,陌南秧沒了力氣,最後癱倒在秦慕澤懷裡滿腹委屈的哭了,一邊哭,還一邊兒揣着秦慕澤的胸口含糊不清的責罵他道:“混……混……混蛋,你……你到底想幹什麼啊……”
你到底想幹什麼啊?陌南秧抽噎着,滿腔的委屈,滿腹的悲痛,此刻全化作了淚水,滴落在秦慕澤的肩膀上。
最先放棄的是你,放手後又糾纏不清的也是你,最絕情的是你,絕情後佯裝深情的也是你,給我溫情,救我脫離苦海的是你,把我摧毀,將我推向更深的深淵的也是你,恨我的是你,讓我愛上你的也是你……
現在,我好不容易撿起了自己被你撕成碎片的心臟,一點一點兒把它重新補好,然後站起來繼續往前走,可你卻又抓住了我的手,把我禁錮在了你那該死的懷裡……
這樣的你,到底想怎樣?秦慕澤,你知不知道,我要被你搞瘋了,我要被你們這羣王八蛋給搞瘋了!陌南秧顫抖着身子,情緒是前所未有的激動。
抱着她的秦慕澤感受到了她的顫抖,於是,他把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南秧。”待陌南秧停止抽噎後,秦慕澤撫着陌南秧烏黑柔順的長髮,低頭在她耳邊輕喃道:“你還記得剛剛玩遊戲時,我下的命令是什麼嗎?”
命令?聽到這兩個字,陌南秧的心涼了一下:記得,她當然記得。
在衆人的注視下,他走到自己面前,彎腰將薄涼的脣遞到了自己的耳邊,然後薄脣輕啓,她聽到了這世上最無恥的要求——“陪我一晚。”
四個字,只有四個字,卻讓陌南秧從頭髮絲,冷到了腳趾頭。
陪他一晚?他把她當什麼了?大街上幾百塊一晚的賣身小姐嗎?不,不,賣身小姐你還要花錢,人才陪你睡呢,她陪睡他可不付錢!
但其實陌南秧誤會了,秦慕澤這話的意思並不是要陌南秧陪他睡一晚,他的出發點其實很單純,他只想讓陌南秧陪他呆一晚上,聊天也好,看電影也罷,哪怕什麼也不做,就讓他這麼一直抱着她,抱一晚上也行。
他已經很久沒有跟她好好的說過話了,自從她出獄以後,爲數不多的相見也是在“戰場”上的針鋒相對,她除了諷刺和挖苦再也不屑得跟他多說一句,他在這諷刺和挖苦中也只能被迫接招,悄無聲息的化解她的攻擊,再淺笑着送上去兩句調+戲。
實際上,他多想找個機會放下這刻薄的僞裝,把一些以前他覺得沒用,現在卻又覺得非說不可的話統統說給她聽,比如他們當年種下的紅秧樹已經發芽了,紅色的嫩芽特別的漂亮,就像她眉間點的硃砂,比如他臥病在牀的這幾天看了她以前推薦給他的電影,也看了她曾經最喜歡看的書,有的故事相當精巧,有的則太過冗長,還比如……還比如……
——還比如,我很想你,你知不知道?
然而,有些話她想聽的時候,你不想說,等你想說的時候,也許,早已沒機會把它說出口。
過度的憤怒下,陌南秧也不知道那兒來的力氣,她猛的推了秦慕澤一把,力度之大,讓措不及防的秦慕澤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才站穩了腳。
“秦慕澤!你休想!別說一整夜了,就是一分鐘,我都不想再和你呆在一起!”終於從秦慕澤的懷抱裡掙脫出來的陌南秧咬着牙,紅着眼,一字一頓,歇斯底里的喊道。
喊完後,她毅然決然的轉過頭去,伸手捂着嘴巴跑開了。
離開這裡……一定要快點兒離開這裡……陌南秧慌不擇路的逃着。
必須要趕緊離開……越快越好……因爲……因爲……
——因爲再晚一秒的話,眼淚就要落下來了。
絕不能再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淚,絕對不能!陌南秧咬着牙。
過激的情緒下,陌南秧光着腳跑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再也跑不動了,她才終於停了下來。
然而,她剛停下腳步,還沒把氣喘勻,一個黑色的麻袋突然從天而降,套住了她的腦袋,緊接着,把她整個人都裝了進去。
“唔……”陌南秧一驚,卻早已沒有力氣再去掙扎,只能待宰羔羊一般的被人裝進了麻袋裡,封了口,扔到了車上。
“怎麼處理她都沒有關係。”漆黑的夜空下,月亮從烏雲中露出一角,皎潔的月光打在謝五小姐精緻而又歹毒的臉上,年幼的大小姐冷着調子,咬牙切齒的表示:“無論是殺了還是賣了都沒有關係……我要她永遠不再出現在我和慕哥哥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