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僵持了好一陣子,最後我只能敗下陣子,答應不再追究了。我不僅僅是因爲李熠的道歉,最主要的原因,我要對現實屈服,無論是我,還是李熠,我們之間都不會存在純粹的愛情了,我需要錢,而李熠提供給我錢,錢是他最不缺的東西,卻是我最需要的東西。
李熠確實是做得太過分了,但轉念想一想,我以前的身份確實不太光明,可能最近我和他處得太融洽了,他對我確實是真的很好,倒是忘記了自己幹過什麼行當了。
自從他把卡塞給我,其實他是看得很明白的,表示的很清楚,我們可以相愛,表面上我們可以似情侶,實際上我們還是供與求的關係,他可以寵我,也可以愛我,可我只是拿着他錢的寄生蟲罷了。
或許小月說得沒錯,人生不經歷過幾段刻骨銘心的愛情,算不得完整,要愛就不管不顧地愛下去,要不愛就不愛了,然後瀟灑走人。
我隨着李熠再次走回了病房,一個清瘦的男醫生已經等在那裡,他長得不是很帥,但身上有種很飄逸的感覺,相當符合他制服的形象,我都忍不住多看幾眼,越看越覺得他好看,屬於那種耐看類型的男人。
李熠見着了男人,對他露出友好的笑容,收斂住嬉皮笑臉的樣子,一本正經地說“杜泉,你怎麼來了?你也在這家醫院上班了?”
杜泉輕輕地點了點頭“對啊,我回來半個月了,剛聽老同學說你受傷了,就過來看一下。”
杜泉看到被強行抽離出來的吊針,忍不住責備道“你到底要幹什麼?怎麼可以點滴打到一半就走人了?年輕人不能太意氣用事,你對女孩子家就不能多讓一讓,多忍一忍?”
說着,杜泉的目光落到我的身上,親切的說“他打小就是那個性子,你是不是欺負你了?”
李熠那裡容得人家說自己,立刻反駁道“我那有,她的性子暴躁着呢!動不動就打人。你剛纔沒見着她的兇悍樣,拿起枕頭就砸我。”說話間,他視線落到我陰沉的臉,擡手抹掉我臉頰的眼淚,幫着我打圓場“沒事,我的女人不朝着自己發脾氣,還能朝誰發脾氣?男人就連容忍自個女人的怒火,那還算是什麼男人?”
我記得早上他還說女人不能寵的,算了,我不和他翻舊賬了,他說過的話就跟放屁似的,說完就忘記了。
杜泉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重新幫李熠扎針,放緩了語氣對李熠說“轉眼間,你都長得那麼大了?以前可是小男孩而已,不過性子還是很火爆。”
李熠聽完話就不開心了,皺了眉反問“什麼是小男孩,你就比我大三歲,說得自己七老八十的。你怎麼回來都不告訴我一聲?對了,你結婚了嗎?”
杜泉的手頓了頓,那張本來就白的臉變得蒼白了,過了一會,他繼續幫李熠換點滴瓶,屋子一下子就靜了下來,靜得很詭異。
杜泉換好了點滴瓶“你不要再胡鬧了,我還要去值班,你有什麼事可以給我電話。”
杜泉從口袋裡抽出筆,寫了一個號碼給李熠,然後就要走人了。李熠喊住了杜泉,語氣不太自然地說“有些話,我可能不該說出來,但我忍不住告訴你,我姐是欺騙了你,她有不對的地方,可她這些年來,過得不是很好。”
杜泉的背影僵住了,旋即肩膀輕微地顫動,但男人的聲音很冷淡,冷淡得人分辨不出他的情緒,他說“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和你姐的事過去了都過去了,我都快要忘記了。”
杜泉說完話後,就拉開病房門走人了,獨留下一屋子的清冷。
我看向了李熠,他嘴角含着一抹淺淺的苦笑,看上起很悲涼,他長長地嘆息了三聲。李熠握住我的手,把我拉坐在牀邊,輕柔伸手環住了我的頭,他意味深長地說了句“幸好遇見你!”
我不解地看了眼李熠,有點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他目光深邃,眼底卻有一抹憂傷,就像是黑暗的天空劃過一道流星,璀璨而迷人,我看着都心疼了,我是愛上李熠了吧!不然他難過了,我也會跟着難過了,只能笨拙地用臉頰去磨蹭着他的臉,類似兩個小狗用動作來表達自己的感情。
我是有猶豫過的,我怕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可連愛都不敢得愛,更別談經歷疼痛,我決定放棄所有的偏見,去愛眼前的男人。在這座冰冷繁華的都市,你能遇見自己你喜歡他,他也喜歡的人多麼不容易,大多數人都湊合着過日子。
我很想擁抱住他,給予他少許的安慰,也許這樣根本就無法解決問題。我也按照大腦的姿勢,伸手過去抱住了他的頭,輕輕地撫摸着他的頭。
我的動作有些唐突,李熠不解地看着我,有些哭笑不得地問“你要幹什麼?”
我在他的耳邊低語道“我懂的!”
李熠搖了搖頭帶着幾分調侃“你又懂什麼?你滿腦子都是偶像劇的套路了吧!我都說不能發讓你看那種劇了,不然腦子會變得更加笨。”
我主動凝視着李熠的眸子,看得很認真,也看得很專注,一字一句地說“情深不壽!”
李熠驚愕地望着我,目瞪口呆了,許久後,他抿脣一笑,拇指輕輕地撫着我的臉頰感嘆道“有時候覺得你很傻,很蠢,有時候你又那麼聰明,聰明得讓人震驚。”
當不愛了,不在意了,一個人就看得開了,那麼就變得睿智了,當愛了,眼睛就會瞎了,耳朵也是聾的,所以纔會變成是傻瓜啊!
李熠掉着掉着點滴,可能幹躺着很容易睡覺,他直接就睡着了,我偷偷地從他的枕頭下拿出了手機,打開視頻重新看動漫,直至點滴吊完了,護士幫李熠拔出針,他都不曾睜開眼睛睡得真香啊!
儘管我很不喜歡病房,但也不想這種時候吵醒李熠,不識擡舉地鬧着要回別墅,我拿起李熠的外套,縮在沙發睡覺。
我對醫院有種天生的恐懼,在沙發上輾轉反側了好久,硬是睡不着,四月初的晚上仍是有些冷的,我又惦記着牀墊的柔軟,我猶豫了好久,最終我悄悄的湊近病牀,掀開了被子鑽了進去。
溫暖的被子讓我立刻就有了暖意,不一會,我就陷入一種迷糊的狀態,我做了一個夢,夢裡我穿了白色的婚紗站在禮堂前,座椅坐滿了人,有我認識的,也有我不認識的。我靜靜地站在禮堂前等待着新郎,可是我等了好久好久,新郎都不曾出現,有人大聲地喧譁說新郎不會來了,新郎走了,阿楠也跑來勸我,你不要再等他了,他不會來了.....
忽然我手裡的鈴聲響了,我立刻就從夢裡驚醒過來,呆滯的盯着天花板,目光再往下移動,我看到李熠那張熟悉的面孔,在看到滿屋的白色,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呆在醫院,不是什麼婚禮現場,幸好不是婚禮現場,不然成爲被拋棄的新娘,特別丟人。
我看到茶几上的手機不停地響着,李熠也被吵醒了,擡手揉了揉眼睛,我趕緊起身接通了電話。電話是媽打來的,我的右眼不停的跳了跳,一旦急着媽的電話,我總覺得沒有什麼好事,語氣難免不太好,直白地問“媽,那麼晚了,你給我打電話是爲了什麼事?”
“哈哈!雙雙,你睡着了嗎?”媽的語氣低聲下氣的詢問。
每當聽着這種語氣,我很反感的,煩躁地擡手揉了揉發問“你到底是有什麼事?家裡誰又出事了?”
我怎麼可能不怨恨呢?媽那句你不是小姐嗎?你不是認識很多有錢有勢的人,足以把我的心傷得支離破碎了,她是我媽啊,誰說我都可以,但是她是我媽,他都說了那樣的話。有句話說得很好,真正能傷你的人是親近的人,你在乎的人。
“你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吧!”我心臟那個地方隱隱作痛了,怎麼可能不疼?怎麼可能不在乎?
媽也聽出我語氣的冷硬,連忙辯解道“家裡誰都沒出事,我找你也不是要錢。明天是你爸的忌日,你要不要回來?”
聽着媽的話,我頗爲意外。我隨着繼父生活後,再也沒有給父親上過香,更別說什麼忌日了,媽是怕招惹繼父的不悅,就連說都不敢得說一聲。
媽知道我忌憚繼父,又補充了句“你叔叔和姐要去東莞那邊辦點事,要過三天才回家,你明天回家住上兩天吧,你弟弟和妹妹都很想你。”
這樣的哀求,我無法拒絕,也拒絕不了,點着頭應“好,我明天早上回去。”
“你也不用買什麼東西了,你給家裡那麼多錢了,記得什麼都不要帶了啊!”媽趕緊補充了句。
我嗯的應了聲,把電話掛了。媽給我打來這個電話,激盪起了千濤駭浪,我拿着電話傻乎乎的看向遠方,沒有焦距,只是單純在發呆而已。
忽然李熠從後面抱住了我,他抓住我的手問“你媽給你打電話了?”
“嗯!”我輕輕地點了點頭。
李熠把下巴抵在我的頭頂,輕輕地開口說“你和你媽長得很像,差不多有七分相似吧!”
我不解地回頭看向了李熠反問“你怎麼知道我媽長什麼樣子?”
李熠不自在地咳嗽了下,我想起了他對自己的身世清楚着呢,上次他還拿着照片來砸我的臉,以前我認爲他調查了自己,還和他大鬧了一架,隨着認識的深入,我清楚李熠絕對不會幹調查自己的事情,他那麼驕傲,有那麼自以爲是。
我抓住了他的手接着又問“媚娘臨走前,她不是給了你一個資料袋子嗎?那裡面裝的是什麼?難道還是與我有關的資料嗎?”
李熠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尖“你現在的腦子倒是靈光了,不亂來詆譭人了?”
人都是局中者迷,當你真正從局裡抽身而出,你就會知道當時的自己是多麼愚蠢,分辨一件事情,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判斷誰是最終的得益者。
那是李熠可是媚孃的金主,終於讓被包養了,成爲金絲雀中的一個,而我隨着李熠去了北京,他還光明正大帶着我出去。她肯定不甘心的,誰讓忍受煮熟的鴨子飛走了?而我就是裝純扮天真,那些照片無疑於撕掉我的面具,告訴李熠,我是個蕩婦,根本就不值得他去寵愛。
我揚脣對他笑了笑,李熠又逼問“你不恨她嗎?”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注視着李熠的眼睛,格外嚴肅的說“李熠,我是個很記仇的人,她打我打得那麼慘,甚至叫人來要毀掉我,我說不恨她,那我的心太寬了,也太假了,我是恨得,恨不得吃掉她的肉,啃她的骨頭。可當我知道她的經歷,我就心軟了,她比我還要慘,但她肯定很感謝你。”
“她要感謝我什麼?”李熠隨手把我鬢邊的發別再身後“我們各取所需,我幫她擺平了麻煩,不僅僅是因爲我和她的交情,還有她幫了我不少忙。難道我李熠看上去是個大善人嗎?雙雙,別把我看得太好,你要記住我是個生意人,生意人是不做虧本生意的。對了,明天,你回家我叫英叔送你吧,日後,你就會明白那怕你再怨恨你的母親,你都會慶幸她還活着的。”
李熠鮮少主動提及家事,尤其是他的母親,即使我和他認識了半年多了,對於他的家事都不怎麼了解,以前我僅知道他有個財大氣粗的老爸和女強人的姐姐,今天才得知,他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這算不上什麼稀奇事了,如今的時代,有錢人在外面有一兩個人私生子女,真的不是什麼稀奇事。
但這一刻,我們因爲相似的經歷,距離一下子就拉近了,他的悲傷,我懂得,我的遺憾,他也懂得,有種天涯淪落人的感覺,我伸手抱住了李熠,把臉貼在他的臉頰“李熠,我好似愛上你了。”
“嘿嘿!”李熠沒臉沒皮的笑了好幾聲,笑着笑着,他住了嘴,屋子變得很安靜了,他環住了我的腰,凝重的說“陸雙雙,你要記住了,我是個生意人,我也不是什麼好人。”
李熠,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好人,如果你是好人,我就配不上你,幸好你是個混混。
第二天一大早,英叔來接我回去。雖然媽交代過不要買東西回家,但我總不能兩手空空就回去吧!我去市場給弟弟,媽媽,妹妹都給買了一雙鞋,又跑去超市買了一大堆食物,我才心滿意足地回了新村。
由於上次繼姐給我的教訓,那個臭女人下手真是夠狠的,我站在門前不自覺的摸了摸頭,舔了舔嘴脣才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妹妹,這次她倒是不再擺出囂張的樣子,而是乖巧的垂下頭喊了聲“姐!”
自從她在派出所呆了一個星期,性子發生了挺大變化的,不再那麼蠻橫不講理了。上次,我隨着伊萬年去派出所接她時,她瘦了一大圈,眼睛的銳性被消磨掉了。一出來就見着了我,就躲在我的身後,戒備地望着伊萬年,等伊家人了,還懂喊了聲姐。但我對她太失望了,再加上我被李熠的事情煩得夠嗆,壓根沒心思注意她,只把她送到新村門口,就走人了。
今天再見着她,發現她再也沒15歲女孩的活潑,就連擡頭看人都是膽怯的,不知經歷過那次教訓,對於她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媽也從廚房裡走出來,看到我手裡拎着大包小包,她接過手抱怨地說“我不是都和你講了,你不用買東西回來了,你看又買了一大堆東西了。”
說着,她回過頭對屋裡大喊“洋洋,你姐姐來了,你還不快點出來,你就整天知道玩遊戲,你還懂得什麼?”
洋洋快速地從房間裡出來,相較之於妹妹,弟弟蠻喜歡我的,因爲我又什麼好玩的,有什麼好吃的,總是留給他,只是他從小學四年級就被送進寄宿學校,星期日才能回來,我們很少見面。弟弟的長相隨媽,所以和我有幾分相似,他見着我就直接問“二姐,你給我帶什麼了?”
說着,他就快步地衝上來要搶走袋子,媽看着他那個樣子,忍不住責備道“你倒是說一說,你除了玩遊戲都幹了什麼?下次,你再玩遊戲,我就讓你姐不給你帶東西。”
老實話說,在這種生活氛圍裡,又能出幾個讀書人,幾個知識分子,我當然不會挑破媽的期盼,只是笑着緩解氣氛“洋洋,我給你買了個帽子。”
洋洋從袋子裡掏出帽子,開心地說“這是耐克的鞋子,真的嗎?我早就看不慣班裡的胖子,前不久,他媽給他買了雙耐克的鞋子,老是來吹噓,我早就看他不過眼了。”
我看着洋洋那個樣子,忍不住搖搖頭嘆息,就算他穿着耐克鞋子,同學都知道他的家庭背景,肯定認爲是假的。
譬如我穿着真的香奈兒裙子,別人都認爲是假的,因爲我太年輕了,還有我沒有金小姐那種高冷的氣質,前段時間,我就把所有仿造的名牌包包和衣服都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