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江湖禍事
“七公子,這是教主剛剛從南疆得到的赤玉,對舒緩疲勞,改善氣色極有療效,統共也就兩塊……”
“七公子,這是江南送來的煙雨錦,緞面輕柔,觸手滑膩,今年也才得三匹……”
“七公子,這是……”
領頭送東西來的人額頭冷汗直冒,這些日子,他天天往這邊跑,小小的房間內好東西都快放不下了。可牀上養病那主,眼皮都不擡一下,這讓他回去可怎麼交代
想起每次回去,教主聽完彙報後,一臉陰鬱的滲人表情,他真心想哭出來!“七公子,這些都是教主精心爲您調挑選的,您看喜不喜歡”祖宗呀,您就說一句喜歡怎麼着了,那可是挽救了“瀾滄居”裡無數的花花草草,精美瓷器呀喂!
半倚着牀頭的林奇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書,泛黃的書頁滿是密密麻麻的古篆小字。他微微擡眸望過來。
這麼多天了,送東西的那人這纔算是看清了他的面容。他本只當是什麼樣的傾城容顏才引得自家教主食不知味,寢不成眠;親眼得見方知,傾城容顏算得了什麼?這人或許不是傾國傾城,但他單單是坐在那裡,便將那所有傾國傾城的美人都比了下去。
那是一種不屬於凡塵的氣質,讓他這種凡人看了忍不住去跪伏,再也不敢看一眼去玷污——九天上的仙人,神臺上的蠟像,他合該就是讓人捧在手心膜拜的。
曾聽過有人“烽火戲諸侯”,只爲博得美人一笑。以前不知是何等美人才能有此魅力,現在,他知道了,若是能博眼前之人一笑,不,只要那抿成清冷直線的脣微微彎一彎,烽火戲諸侯又能算得了什麼?怪不得教主再也沒有見過後院那些公子——再美的凡人又怎能跟九天上的仙人相提並論呢?
林奇靜靜的看着來人慌亂的退出去——
月瀾滄這種具有m屬性的生物,你越是不理,他便越來勁,越是會用心對待每一件有關你的事。這樣用心多了,便再也別想收回去了。人都有一種劣根性,對一樣東西,越是付出的多,就越是難以割捨。即便是假意,但每一次用了心,最後也就變成了真心!
當然,還是得有個度的,只是,現在還沒到。
他悠悠的斂了一身的蛋君出品仙氣,重新拿起了手中的書——古代包裝的現代小說,小雞蛋傾情提供。
這個角色不錯,事少,話少,他現在可是需要好好休養的病人!
瀾滄居中
月瀾滄懶懶的倚在榻上,寬大的袍服半敞,任由滿頭烏青發絲不加束縛的潑墨而下,幾縷髮梢捲翹,暈染在淺麥色的肌理上;他一手撐了頭,一手漫不經心的搭在膝蓋上,目光閒閒掃過面前跪着的人,俊美的面容顯得如魅似妖。
“他可有說什麼?”
聽到這句近來慣常的話語,跪着的人額頭冷汗涔涔,“啓稟教主,七公子對於送過去的東西……並無什麼反應。”月瀾滄闔了眸子,一語不發,但跪着的人就是能感覺到滿室的壓抑,他不知爲什麼,腦海裡突然閃過那人優美的脣形一直抿成一條清冷直線的模樣。
“教主,屬下認爲,七公子品行高潔,大概不似尋常之人,喜歡那些金玉之物;若要討七公子歡心,想必得花些心思……屬下聽聞七公子擅琴……”
月瀾滄猛然睜開眼,掃過來的冰冷視線讓他話音戛然而止,“你很瞭解他?”
跪着的人臉色一片煞白,“砰砰”磕頭道:“七公子琴劍雙絕的名頭江湖中傳的極響,屬下並未刻意打聽。”
月瀾滄微垂了眼皮,以手指輕叩膝蓋,因爲他並未叫停,所以跪着的人只好一直磕頭。
良久,月瀾滄一擡手,淡淡的道:“南疆有張上古名琴,名曰軒離?”
“是,據說落在南疆蠱主蘇黎世手中。”跪着的人這才停止磕頭,恭敬回道,額頭上有血跡緩緩流下。
“告訴他,上次的貨就用這琴來換,拿到手後送過去;再將我院中的那盆‘七星鳶’一併送過去吧。”
“……是。”
“七公子,這是‘七星鳶’,七年只開一次花,開花之時,猶如滿天星辰,其花可食,有延年益壽,祛除百病之用,世上僅此一盆。”
一直無甚反應的人,轉頭看了良久,這才微微斂了眸子,淡淡的道:“好花。”
來人眼神一亮,這世上有多少人對“七星鳶”讚不絕口,寫詩作賦,卻都不及他這淡淡的兩個字給人所帶來的滿足。
來人看林奇不再看這花,於是小心翼翼的捧了一個長方盒子,道:“七公子,這裡還有教主爲您尋來的一樣東西。”說着,他緩緩掀開了盒蓋。
牀上之人擡眸凝望,不覺一愣——
(“上古名琴軒離,自帶飄渺謫仙技能,裝備後,出塵指數上升三顆星。”)
他一手掀了被子,幾步上前接過琴,撫弄了一番,低低嘆息道:“軒離,好琴!”
俊美面容,冰冷神情,素白裡衣,低柔嘆息,再加上一把上古名琴——裝13大神渾身上下瞬間散發出一股閃瞎人眼的謫仙之氣。
不過,裝13不是你想裝,想裝就能裝的。一道極爲蠻橫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了起來——“本公子還道是哪個長相狐媚的賤-貨勾了教主的魂,流水的寶貝巴巴的往這院子裡送,沒想到不過是個身無二兩肉的病鬼!”
所以說呀,大病初癒,臉色蒼白,身形稍顯清瘦,還穿着素白的裡衣,這幅模樣自然是不如門口這個粉脣紅潤,眉梢凌厲的人惹眼的!他也是一身烏青斗篷,莫不是月瀾滄的男寵都只許穿着一層紅紗,出門之時,纔要裹着斗篷?
“凌霜公子還是請回自己院子裡,教主特意吩咐過不許外人叨擾七公子的。”
那喚作凌霜的男子聽了這話愈加惱火,他一揚眉囂張的道:“本公子就是要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賤-貨。”說着,他竟然掏出了一條細長的鞭子,在屋子裡凌厲的抽打了起來。
送東西之人想要攔住他,但對方是個並不會武功的公子,所以直接用武力怕傷了他;而且對方的衣物,一擡手揚鞭,便算是完□於人前。本來男子之間也無事。但對方卻是教主的人。所以爲了避嫌,不得不束手束腳,不但沒能攔住對方,反而由着他將月瀾滄所送的那些精緻瓷器,精美寶物統統被掃落在地,一時間此起彼伏的碎裂響聲。
林奇是不會跟這羣人生氣的,他們依附於月瀾滄,或許還愛着他,所以他們會憤怒,會找麻煩。這樣爲了一個男人吃醋發怒,倒像是一個撒潑的婦人,這樣的事,他做不來!不過,也不代表他會容忍對方的侮辱。
別人避嫌不敢看凌霜,林奇卻是淡淡然直視對方。一道鞭影閃過,他極快的伸手抓住鞭子——雖然武功沒了,身體反應還是在的。不過明顯是受了些衝擊,他咳了兩聲,蒼白的臉色有些泛紅。
凌霜抽不動鞭子,只好擡眼狠狠的瞪着林奇,卻不想看見對方咳的雙頰染紅,眼中含霧。凌霜呆呆的看着——沒想到他這般好看,怪不得教主這些日子寵着他。
月瀾滄將他抱着進入這裡之時,只怕就知曉要少不了一番手腳。他所想的無非就是爲他引來一羣麻煩,再假裝幫他解決掉來贏得他的歡心。
“你找錯人了,我跟月瀾滄之間,除了正邪勢不兩立之外,沒有半點關係。”珠落玉盤的剔透嗓音淡淡響起,一字一句的說道:“將我安置在這裡的,是月瀾滄;不見你們的,是月瀾滄;送來這些東西的,是月瀾滄……所以,你應該去找月瀾滄,抽他鞭子纔對。”冷淡的嗓音不帶一絲感情,像是僅僅在客觀的訴說着毫不相關的事。
“你!你竟然敢直呼教主名諱!”凌霜驚呼出聲。——真是,最先意識到的竟然是這句麼?
“凌霜公子請回。”送東西來的人聽完林奇的話,臉色青青白白的不行,只暗自感嘆還好教主沒在這裡,他最後只好對凌霜沉聲道。
“哼,最好沒有半點關係,不然下次,本公子的鞭子一定抽在你的身上!”凌霜冷哼一聲,兇狠的說道,然後抱着手臂轉身。
卻不想才轉身就被掐住了脖子,舉高,舉高……他雙手死死的捶打脖子上卡着的大手,臉漲得通紅,大張着嘴不能出聲;直到雙腳離地,臉色漸漸青紫,雙眼翻白,然後漸漸停止了掙扎,四肢垂下,掛在了那雙大手上……
突然,大手一鬆,凌霜軟軟的倒在了地上,露出了立在那裡的月瀾滄——他滿面笑容,狹長的雙目裡卻滿是冷厲的寒光。
沒有半點關係?他不知道爲什麼聽到這句話,竟然險些氣紅了眼。簡簡單單的兩句話,便將他所做的一切事情,花的所有心思統統抹殺,變爲自作多情的蠢笨舉動!何等的可笑!偏偏他還滿心歡喜的跑來想看他見着那琴時的高興表情!
他明明應該知道,那人對他只有正邪之恨,只想着殺了他的——的確是不該留着了!
他滿布寒芒的眼緩緩掃過林奇,眼底深處是看不清的深邃,他啓脣一字一句道:“將他扔進地牢。”
果然,虐戀情深的套路,一旦怒火攻心,便要虐對方身,虐自己心。若是原本的身子,這下不死也殘了。
林奇輕擡眼眸,一掃而過的眸光無悲無喜——月瀾滄,這一次我出來之日,便是你完全淪陷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