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裡狠狠一沉,假裝什麼都沒有聽到,腳步輕悄地快步走遠。
過了一會兒,楚浩辰進了臥室,直接去了衛浴室。
我放下手上這才發現拿反了的書,看着傳出流水聲的浴室,感覺壓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慌得厲害。
人真是很奇怪的生物了。
明明我一直在等楚浩辰出差回來,第一時間向他解釋清楚的。
爲什麼當楚浩辰好不容易回來了,我卻反而沒有了勇氣呢?
只想變成一隻鴕鳥,把腦袋埋進深深的沙土裡,裝作其實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可惜,我面前沒有沙土,於是,只好鑽進被窩裡。
楚浩辰很快就洗好澡出來了,我以爲他會直接睡覺的,屏息等了一會兒,我卻聽見了房門被輕輕打開,又關上的聲音,鼻子就更加一堵一堵地厲害。
輾轉反側,猶豫糾結了大半天,我怎麼都睡不着,就爬起來了。
因爲心裡揣着事,失眠很嚴重,我最近的睡眠時間已經同步到歐洲了。
推門走出去,便看到書房門的下邊折射出一道細長的光線。
在凌晨三點多,顯得格外冷清。
楚浩辰這樣子堅持,卻只是疲於奔命嗎?
爲什麼我當初學的不是經管呢?那樣或許就能提出稍微有點建設性的意見了。
等等!
我皺起鼻子,嗅了嗅,好濃的一股煙味。
老天!
楚浩辰他在書房裡幹什麼?
他不會是要縱火,來個一死百了吧?
“楚……”
說時遲,那時快,我猛地握住門把,將門打開,愣在了那裡。
楚浩辰掀起眼簾,神色漠然地看着我,完全沒有被我的突然闖入嚇到,下一秒,他卻蹙起墨黑的劍眉,淡聲質問,“怎麼還沒睡?”
我看看地上的小火盆,又看看手上夾着一支菸的楚浩辰,長長地鬆口氣。
楚浩辰還會吸菸解悶,就證明他暫時沒有輕生的念頭。
“我白天起得晚,現在睡不着。”
我底氣不足地看了楚浩辰一眼,默默地走到他身旁,也蹲了下來。
其實,我也沒有說謊。
因爲每天晚上搞直播,結束後,梳洗一番,爬上牀後,基本要十二點了,加上失眠的關係,所以白天都是睡到下午才起牀。
“楚浩辰,你在燒什麼?”
我呆呆地看着楚浩辰。
火光映紅了他英俊極了的臉,顯得五官更加生動迷人,眼裡跳躍的光芒,亮如星子,表情卻淡漠如冰山,如此矛盾,反而更加有神秘的魅力,簡直攝人心魄。
說來,我很討厭別人抽菸的。
可……楚浩辰嘴上叼着一支菸,薄脣抿緊,下巴中間陷落一條美人溝,卻讓我移不開眼,太性感,太man了,好像外國電影裡的男主角,哪怕歷經滄桑歸來,氣質依然是少年。
別人抽菸,散發的是濃濃的臭味。
楚浩辰抽菸,就是歌詞裡寫的,“我想念你的吻,和手指淡淡菸草味道……”
因爲楚浩辰並不是煙鬼啊!
一晃眼,我們已經認識一年了,我撞見他抽菸的次數,一隻手就數得過來。每次抽,都是心情不好的時候。
“燒什麼?”
楚浩辰淡淡地重複我的詢問,我卻知道這一次他並不是反問我。
楚浩辰抽了一張圖紙遞給我,“好看嗎?”
我出於條件反射地接過,眼前倏然一亮。
上面畫的是一條圖案相當漂亮的漢服襦裙,華麗繁複的雲紋,給人栩栩如生的靈動感,令人只看一眼,就會愛上,渴望擁有它,用一個詞來總結,那就是特別有——“仙氣”!不過,我說的仙氣不是指仙子的仙氣,而是說這條襦裙很“活”,它有靈魂,彷彿不是一條裙子,而是一個清靈活潑的少女,讓你情不自禁地想要和她來一個溫柔的擁抱。
“好有靈氣的衣服!”
楚浩辰卻嗤笑了一聲,伸手抽走了那張圖紙,面無表情地丟進了火盆裡。
我錯愕不已,“爲什麼要燒掉?”
“Mida姐和你說過的吧?情人節的發佈會取消了。”
我點點頭,“嗯,我知道。”
楚浩辰又笑了聲,勾起脣角,笑得很溫柔,卻讓我不敢看。
因爲那樣溫柔的笑容,我卻感覺到了濃烈的悲傷和落寞。
這時,楚浩辰伸手摸了摸我的後腦勺,他說,“若不是設計圖紙全部泄露,在發佈會前夕,市面上突然出現大量的仿製品,甚至橫掃各大網店,這些作品將會以最美的姿態呈現於世人眼前。”
楚浩辰又拿起一張打印好的A4設計圖紙,那是一款中國紅色的斗篷,上面的提花圖案,非常精緻,懷舊而時尚,是特別有氣質的宮廷復古範。
“其實,圖紙定稿去年八月就完成了,確定今年情人節發佈,是因爲每一款的面料都要獨家定製。在工廠做出樣品後,我們還要確定這種面料製成成衣的效果是否如當初設想,基本上每一款都要反覆確認五六次,方能確定最後的面料。面料完成,製作好樣衣了,纔是正式投入生產,每一件都是傳統裁縫師們合作完成。其中有三款是重工刺繡,師傅們完成一件,平均需要一星期。”
楚浩辰看着我,英俊的面龐浮現那種非常從容的微笑,語氣清淡地說,“所有努力付之一炬。我被人揹叛了。”
我的心狠狠地一抽,垂下眼簾,不敢看在這個深夜,同我交心的楚浩辰。
如Mida所說的,楚浩辰肯定深諳服裝行業的尿性,否則他如何將鬱香之吻這個高端品牌經營得風生水起?可,這位最高決策者卻突然腦抽地要玩一場註定小衆的漢服盛宴,真的是“情懷主義者”了!當初說服股東同意這個決定,他肯定也費了不少口舌,誰知……很多時候,你懷着巨大的期待去做一件事,反而會困難重重。
“公司的危機是因爲這次發佈會夭折了嗎?”楚浩辰,對不起,我就是那個可惡可恨,該被千刀萬剮的豬頭三!
楚浩辰將畫了一隻芭蕉扇的圖紙扔進火盆裡,語氣依舊淡然地說,“有一些影響,但還不至於。具體的,我說了,你這個笨蛋,也聽不懂。”
我看着那些美麗的圖紙一一化爲灰燼,心裡一點點地疼了起來。
“那……楚浩辰,你能告訴我,鬱香之吻會,會不會結束營業嗎?我是說破產,被別人收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