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回答林葉,氣急敗壞地翻包包,找出手機,哆嗦着手,給杜曉曉打電話。
“什麼事啊?”
曉曉的語氣很不耐煩。
我咬牙切齒地冷笑,“杜曉曉,我恭喜你啊,咱倆都畢不了業了!”
一個小時後,我的情緒徹底冷靜下來。
我坐在學校北區的咖啡館裡,冷眼看着窗外。
一個穿着紅色V領連衣裙的女孩子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臉上的焦急是真實的。
可她杜曉曉有什麼資格焦急,有什麼資格慌張?
我能忍受她的凡事都不在乎,活得我行我素!
但是,我分明記得自己當時叮囑了她三遍!三遍!一定要去交結課作業!
“喬薇薇,我們爲什麼畢不了業?”杜曉曉怒氣衝衝地質問我。
“人力資源這門課,你和喬薇薇沒有交作業,這門課不及格,選修課學分便差了一分。喬薇薇說,當時她生病了,拜託你去交作業。”
林葉是有兩把刷子的,他說到這裡頓了幾秒,眼眸銳利地盯着曉曉,一字一頓,清晰有力地控出她的罪名,“你沒有去交作業。”
曉曉震驚地看看林葉,又看看我,就像一隻被人掐住脖子的雞,發不出聲音來。
我別開臉,不去看曉曉此刻的醜態,抓起包包,就往外走,給這對前男女朋友獨處的空間。
從學校出來,我的情緒又開始崩潰。
我不知道怎麼發泄,便沿着馬路跑了起來。
大學四年,我兢兢業業地讀書,結果,別人都能有畢業證,我就是該死地生了一次病,就拿不到了……憑什麼呀?
杜曉曉這個害人精!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眼淚模糊視線,鼻子呼呼地發堵,牙齒縫裡漸漸往外涌出血腥氣,胸膛裡的感覺火燒火燎的,頭一次體會到了比一鼓作氣跑完八百米更劇烈的痛苦。
可,此刻的痛苦,無人爲我分擔。
我不能告訴爸爸媽媽,不能讓他們失望。
我也不是曉曉。
除了我,她還有很多朋友,有愛慕她的男人。
我撐着雙膝,痛苦地停下來,強撐着虛脫的身體,在路旁的椅子上坐下來,麻木地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車輛,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
不知道上天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已經很勤奮了呀!
我已經很刻苦了呀!
我的答辯很成功了呀!
答辯完,論文指導老師還給了我肯定的眼神,彷彿在說,“等好消息吧!”
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還想着答辯完,去超市大采購,自己做一些方便儲藏的食物呢?
我還想着答辯完,下星期的訓練結束,安心地裝修自己的小狗窩呢?
上天爲什麼要這樣對待我這隻勤勞的小倉鼠!
“哇!”
我眯着眼睛,看着天空,嗷嚎大哭。
在此之前,我真的不知道原來有人真的會崩潰到張嘴大哭,發泄自己無法說出口的滿心委屈。
“小姑娘,你怎麼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有人輕輕地拍我的肩膀。
我搖了搖頭,什麼都不想說。
“小姑娘,這朵花,你拿着。”
我愣愣地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隻枯瘦如柴的手。
這是一隻老人的手,又瘦又老,只有一層柔軟的佈滿了黑灰斑點的皮包裹着骨頭,具象了時間的流逝,生而爲人的不得不服從。
可,也是這樣一隻老人的手,捏着一朵帶刺的怒放的玫瑰花,還是我所喜愛的深紅色。
我眨了眨眼,愣愣地看着佝僂着腰兒,站在我面前的老奶奶。
她的頭髮白花花的,卻梳理得一絲不苟,臉上釀滿了皺紋,每一條都柔和而慈祥,那樣深的皺紋,似乎也不是蒼老,而是爲了盛放陽光而生的。
“奶奶,謝謝,謝謝您。”
“不客氣。”
我愣愣地看着老奶奶腳步蹣跚地走向停在路旁的破舊三輪車。
三輪車裡裝滿了各種各樣的盆栽小花。
老奶奶坐上車座,費力地蹬着腳踏,載着一車的小花,慢悠悠地離開我的視野。
那些花兒,都沐浴着陽光。
那些花兒,都迎着風招展。
我看看手裡的玫瑰花,又看看那位老奶奶。
老奶奶身上穿的是洗得發白的藍色短袖衫,黑色的褲子包裹着枯瘦的小腿,小小的腳塞進黑色的棉布鞋裡。
我不知道老奶奶要帶着她的那些花兒去什麼地方。
但我相信,那個地方一定有很多的陽光和善意。
人就是這麼奇怪的動物。
上一秒,悲天蹌地,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
下一秒,就會因爲別人給予的一縷溫馨,便覺得自己也沒有那麼慘,還是活着好。
活着纔有希望。
這是句廢話。
卻也是真理。
我坐在長椅上,又歇了一會兒,攢了些力氣,還是按照原定計劃,該幹嘛就幹嘛。
我坐公交車,輾轉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在附近的超市買了今天也有促銷活動的牛肉,冰鮮豬肝,摸了摸自己的臉,又拿了雞爪子。
豬肝補氣血,雞爪子補膠原蛋白,自己做,衛生好吃還便宜。
又買了些做餃子餡的材料,今天促銷的水果拼盤,低頭看了看購物車裡滿滿當當的東西,莫名其妙地,我似乎又找回微笑的能力了。
“喬薇薇,沒有什麼是吃一頓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吃兩頓!”
拎了一袋子新鮮雞蛋,拿了一組酸奶,我心滿意足地去結賬了。
累死累活地將兩大袋好吃的,帶回自己的狗窩,我吃了點水果和酸奶,先去洗了個澡,這才安安心心地準備午飯。
切了點牛肉,來一個青椒牛柳,剝了些蝦子,弄了個龍井蝦仁,燉了個番茄蛋湯。
“齊活了!開動開動!”
我將熱乎乎的兩菜一湯端上自己在宜家買的白色小餐桌,正要去廚房盛米飯,這時,門鈴毫無徵兆地響了。
儘管知道這個小區幾乎都是中老人住戶,但突然有人來敲門,還是很可怕的。
幸好我有先見之明,在門外裝了攝像頭,可以在家裡看到訪客是誰。
然而,我還是被那張風塵僕僕也難掩英俊的臉蛋,給嚇了一跳!
“楚浩辰,他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這,這也太可怕了!”
我簡直懷疑楚浩辰在我身上裝了跟蹤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