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方向後移了一下椅子，雙腿搭在桌面上，懶洋洋的搖晃着，說：“耀哥，不是我對你不滿意，是兄弟們對你這個大哥有意見。我們也不挑剔，你當主事這兩年我們確實賺了不少錢。不過我們當黑社會也不止是爲了賺錢，說白了，大家就是想活得理直氣壯一點，不用受什麼窩囊氣，該殺的時候殺該搶的時候搶，跟着你，我覺得特窩囊，沒感覺。”
“你的意思是你對我這個主事很不服氣，對不對？”我冷笑看孔方。
孔方吊兒郎當笑兩聲，攤開手說：“孟叔在的時候我們殺人從來不打報告，搶地盤從來不遵守什麼規矩，有錢就賺，天經地義，你憑什麼把‘東聯’劃分開來？”
我換了個坐姿，把雪茄刁在嘴裡，冷冷看着孔方，說：“黑社會有黑社會的規矩，你不是剛進來的‘棍子’，應該知道這裡面的行道。你有本事在‘東聯’內部打打殺殺，爭爭奪奪，怎麼不去把大哥陳殺了，省得我費心低聲下氣跟他談判，不是嗎？”
孔方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放下腳，啪的一聲拍桌子站起來，“你是說我在‘東聯’內部挑撥離間搞分裂是不是？”
“我可沒說。”我攤開手笑着看大夥兒，“你孔老大在幫裡的地位穩如泰山，誰敢動搖，可爲什麼就不消停會兒，今天砸了這家的場子明天搶了那家的地盤，今天殺了這個堂主明天又唧唧歪歪說自己吃了虧，你當我這裡是菜市場嗎，挑挑撿撿討價還價？”說完把雪茄摁熄在菸灰缸裡，手指頭把菸頭碾碎壓扁，然後雙手攏在胸前擡頭看孔方。
他眼中一陣寒光閃爍，突然把手伸進上衣口袋——
“孔老大！”阿城悄無聲息出現在孔方身側，一支設計華麗的黃金左輪手槍抵在他左太陽穴上。
“啪！”
議事堂裡立刻譁然，成員分作兩派都站了起來互相敵視。
孔老大舉起雙手斜眼看阿城，“城哥，你這是幹什麼，自己兄弟，用這個沒必要吧？”
阿城拍拍他的臉：“孔老大，你怎麼越老越不懂規矩，議事堂內不準帶任何武器。你看看，喲，嘖嘖，還袖珍手槍呢。”
掏出孔老大口袋裡的手槍扔在桌子上，阿城看大家，“都站着幹什麼，坐！今天是不是豹子膽大放送，一個個都吃錯藥了，這是什麼地方？不想提着腦袋出去，都他媽給我規矩點！”
一場危機這才平息下來，孔老大像打焉了的茄子，垂頭喪氣坐着。
阿城在我身邊坐下來，旁邊的華仔沒好氣翻個白眼，“我還以爲拉屎拉進茅坑裡去了。”
阿城把手槍擱在桌子上神神氣氣坐下，這小子奢侈成性，吃的用的穿的住的無一不用黃金鑽石水晶，連馬桶蓋都鑲的是黃金，這把手槍更是他的最愛，走哪兒都要拿出來炫耀，他是刑堂首領，只有他有資格佩戴武器進入議事堂。
翹起二郎腿阿城沒理華仔，看我說：“耀哥，說正事吧，聽說泰國那邊軍事策略會發生巨大變化。”
我點頭，“下一任將軍人選已經定下來，泰緬邊境已經停火。”
處理完幫裡的事務稍微有點閒暇，已經是歸國半個月之後了。
晚上開完會從公司總部出來，吩咐吩咐司機掉頭，不能到thesweetwind去了，還有別的事。
最近工商部門查得有點緊，我已經換了財務總監，原始賬本也在華仔手上，還是得小心一點，畢竟‘東聯’所有的資金流動都在這棟大樓頂樓的電腦主機上，萬一有什麼閃失，搞不好會讓整個‘東聯’解體。
在警局門口等了半個小時，鄭軒才下班。
打開車門下車，點燃一支雪茄大步走向他。
他正與兩個同事商量下班後到什麼地方去消遣。
擡頭看見我臉色一陣煞白，停下腳步。
兩個同事看見我立刻圍上來，左右兩邊各搭上一條胳膊，“這不是耀哥嗎？怎麼，這就等不及要進來吃乾飯了嗎？”
前兩天金華小區的毒品案件搞得沸沸揚揚。
他們正在順着這條線索查我。
這個時候出現在警局門口，他們的態度自然是得意洋洋。
我偏頭左右看了看兩人，“說得也是，我剛剛肚子餓，要不要一起吃個飯，我請客。”
說完擡頭微笑看鄭軒，他憤怒看着我，像一頭即將發怒的小豹子對我怒目而視。
“得了吧，你那骯髒錢，我們可無福消受，吃下去都會吐出來。”
兩位同事對我嗤之以鼻，回頭招呼鄭軒走。
我深吸兩口煙，不慌不忙，等待鄭軒下決定。
鄭軒取下帽子咬了一下嘴脣，昂首不卑不亢看着我，對兩個同事說：“你們先走，我有點私事要和耀哥談。”
“鄭軒，你腦子進水了吧，和這種人有什麼好談的。況且他是賊，你是兵，道不同不相爲謀，這個道理你都不懂嗎？”
“王哥，真是私事，你放心我不會犯錯的。”鄭軒誠懇對兩人說。
我呢，對他的話不置一詞，吸着煙擡頭看看天，天色不早了，肚子還真有點餓。
鄭軒倆同事總算沒再唧唧歪歪。
鄭軒走到我面前擡頭望着我，眼神危險而充滿警惕。
“你想怎麼樣？”
我實在喜歡他這雙眼睛。
很漂亮，透透亮亮的，坦蕩磊落。
笑起來的時候會讓全世界發光。
那是一種旁人無法企及的個人魅力。
我還是不慌不忙，拉他的胳膊，“先吃飯。”
剛碰到他的身體，立刻遭到激烈反抗，被用力推開，鄭軒冷淡看着我，“別碰我，你我沒什麼交情，吃飯就不用了，有什麼事直接說吧。”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笑着吸一口煙，大聲說：“上次在泰國——————”
鄭軒渾身一顫，恨恨望着我，眼睛都紅了。
倆同事聽得一頭霧水，“鄭軒，你上次到泰國出差出了什麼事？”
“媽的，你們什麼腦子啊，工作上的事情能夠隨便亂說嗎？”鄭軒衝兩人吼。
同事們都嚇了一跳，面面相覷無措看着我。
我笑了笑，“得，你們警察那點小手段就不要在我面前遮遮掩掩了，鄭軒，那件事無論如何我是要向你道謝的，你救了我。”
鄭軒面紅耳赤，一把抓住我的衣襟咬牙切齒，“秦耀，你他媽的給我閉嘴，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舉起雙手投降：“吃個飯而已，又不是拿槍逼着你去幹壞事，怎麼，不敢？”
“誰怕你！”放開我，戴上帽子，鄭軒回頭對倆同事說：“你們先回去吧，他不敢把我怎麼樣的。”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點。”剛犯了口誤，兩人還心有餘悸，看看我們各自就走了。
我側身讓開路看鄭軒。
他瞥我一眼，以剛正的步子走向停在路邊的房車。
我忍不住笑出聲，跟上他的腳步，他回頭沒好氣看我一眼，滿臉通紅，“笑什麼？”
果然還是個孩子。
記得第一次見到灲，那時他也大學畢業，渾身散發的氣質就已經極爲成熟。
坐上車關上車門，司機發動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