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這邊忙着娶媳婦,過年就是浮雲了。賈家的年過得安靜而祥和,反正每年都是這麼過。而東平王府這邊,大約也就只能用忙碌來形容了。
當然了,賈瑗不是那喜歡抓權的,有些事,能交給小姑子的,就都交結小姑子,她只是偶爾盯一下,但把一些事交給小姑子,不代表她就沒事了,她其實真忙。
之前忙着清庫存,其實也是爲了過年做準備,開衙建府,人情往來就不能跟之前一樣,只進不出,於是,收拾了庫存,入了賬冊,纔好安排下來。
過年還有一項很重要的事,就是收賬。每年到了年根上,就得由各處的來報賬銷賬,之前賈瑗已經派人查過府裡的賬了,從賬面上看,丁嬤嬤這些年管家,收入是不錯的,但是,這隻能對比於之前的賬目,而不是跟賈瑗這從小就被艾若嚴格教育之下的人能看,能比的。之前收的銀子她不管,到了年上,她就等着下頭的人如何來報賬,銷賬。
鋪子之類的,收入看着是固定的,這個基本上賈瑗暫時不想動他們,於是報了賬,讓他們走了,留下的都是莊子的管事。他們跟紅樓夢裡的烏莊頭一樣,送的各式的莊子出產,運進府來。賈瑗自然不會去看那些出產,只會盯着單子看。
丁嬤嬤之前是很會管家的,但是她是關在宮裡一輩子的人,她對外面的世界還是不夠了解的,總算知道雞子是雞生的,但是雞子多少錢一隻,她還真的不知道。所以好些事,她是不太明白的。
於是想想看,看了莊子的出產,賈瑗其實也有些嘆息的,不過,她也懶得多什麼,終於看完了,放下單子,她也不說話,改盯着那些管事們看。
管事們汗珠子一下子都下來了,有機靈的,馬上跪下陪着笑臉。
“稟王妃,今年收成不錯,往年,丁嬤嬤說府裡沒什麼主子,於是讓奴才們把東西換了錢,也好收了。今年想着小主子們都回來了,自然要孝敬點,其它的賬目還沒有整理出來,回頭老奴再回來交賬。”
穆哥兒其實一直陪着賈瑗坐在炕上聽着,雖說他不說話,但他坐這兒,本身就是一種態度了。本就在一邊聽着,慢慢悠悠的喝着茶,聽到這兒,不禁擡頭看了那回話的一眼,再看看後頭還在抹汗的,他也不傻,他只是沒管過自己家的事,可是他跟着賈珠籌建過圖書館,又跟着賈珠去軍營裡,去江南官場都待過的,他腦子好得很,看看那機靈的,眼皮子都沒擡一下,又低頭喝了一口茶。
賈瑗沒看穆哥兒,低頭看看單子,點點頭,笑了一下,“知道了,今年人多手雜,大家手忙腳亂也是有的。我年輕,也不想討那個嫌。大家也都是府裡的老人,我也不想大過年的,讓大家都不痛快。”
“是,是,奴才們回去一定盯緊了,回頭就來交賬。”那位再次抹了一下汗珠子。
“跟大家說一聲,府裡的庫我已經查完了,回頭我要去莊子裡查庫了。大家收拾一下,過完年,我會帶人去。”賈瑗笑了一下,輕輕的說道。
下面的人一呆,可是不敢再說什麼,只敢說,‘是。’
賈瑗把人遣了出去,穆家姐妹看着嫂子,丁嬤嬤此時並不在,查庫開頭,丁嬤嬤本人並不在意的,對她來說,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手腳乾淨得很,所以她很自信的知道,賈瑗抓不住自己馬腳的。但是她沒想到的是,賈瑗根本就沒想過抓她的把柄,她要的只是兩位妹妹的嫁妝罷了。
丁嬤嬤等着賈瑗把所有的庫存查完了,順便理順了些。丁嬤嬤原本覺得自己管家的本事不錯的,結果被賈瑗一理順,她倒是覺得有點沒臉了。
不是說她管得不好,而是庫裡的東西都在,但是好些都生生的放爛了。是,她加強了管理,沒人偷,卻也沒人管。這比讓人偷了還糟,被人偷了,當是放到人家裡存了,等回頭,抄了人家裡,東西也就回來了,還能有點利息。可是放爛了,就白瞎了。
處置了一些人,丁嬤嬤也沒臉了,自請出府。這回不是拿喬了,而真是沒臉。但賈瑗也沒準,還是寬慰了她一下。所以此時莊子來交賬,丁嬤嬤怕受刺激,於是也不出來了。
賈瑗盯着那些單子,此時她已經不很擔心錢了,從那些奴才們家裡搜出的家財,歸入了嫁妝庫,除了傢俱的木料,其它的再整合一下,就是很有看頭了。
原本以爲傢俱也不是問題,兩代王妃的傢俱,收拾一下,分給兩個姑子,到時就很豐富了。可是收拾了庫房的傢俱,一個個的看過來,賈瑗都覺得有點捨不得了。不是東西太好,捨不得給她們,而是她捨不得把好好的東西往新了做。
兩代王妃看來家裡都是很看重的,老太妃的陪嫁許是前朝的事,老王爺和老太妃門第沒有這麼高,東西不夠貴重;而繼妃當初是以側妃的規制出嫁的,不能放多了。所以對他們來說,傢俱就是重中之重了。
所以他們兩代王妃的傢俱都是上好的木料,雖說放了這些年,但是顯是之前,他們也是愛惜的,東西養護極好,輕輕的擦一下,都能透出木質原本漂亮的紋路,還有溫潤的光澤。這種油光不是一般二般能出來的,除了本身的料好,木質之中的油質慢慢的透出來。更重要的是歲月的積澱,之前打過的油,慢慢的也透了進去。若是真的把這些打磨了去,重新上個漆,那纔是真正的可惜了。她寧可把這些東西原封原樣的送到她們的新家去,也不捨得做罪人了。
於是,她只能重新的再想辦法。把所有的庫存都查了一遍,家裡皮子、綾羅,就算重新的置辦也花不了多少錢。只是她真的此時沒地找木料去。這些日子,真正的頭髮都急白了,誰家的木頭不是女兒長到七八歲就開始存了,而東平王府,生生的沒有這概念,家裡縱是有些,但實在不夠打一屋子的傢俱的。
她倒是聽說了,孃家的大伯送了好些回來,她不是沒動過心思,只是沒這個規矩,縱是她跟孃家買,傳出去了,連東平王府的人一次都丟光了。現在她只能擴大了查庫的範圍,看看還有沒有漏網之魚。
傢俱這事算了,也不太急,她現在還得想着來往的應酬,這些老親,新親家,她第一次過門當家,年禮就得看得過去,不能讓人說她娘不會教女兒不是。只是憑着單子上的東西,加之這之前清庫的東西,她腦子裡飛快的權衡着。
“大嫂,怎麼啦?”穆大姐兒忙問道,她現在是跟着賈瑗學着管家,理財,這些日子也學了不少了,此時看着又覺得有點怪異,看着似乎滿是玄機。
“沒事,挺聰明的。”賈瑗笑了,把單子遞給了穆大姐兒,“猜猜看,你們覺得是什麼事?”
“貪污?”穆二姑娘馬上說道,就算不知道,猜也猜得到吧。雖說內裡有些關節沒有想明白,但多少猜到了一些。
“他們把莊子的收成墨了些,不過呢,看你們大嫂看他們,想到府裡這些日子的事,自然也明白,你大嫂不是省油的燈。於是馬上轉彎,說還有銀子,只是沒算出來,回頭再送來。所以你們大嫂說,這個做得很聰明。是啊,太聰明瞭!”穆哥兒笑了一下,輕輕的放下杯子,那杯茶他都喝了一早上了,也沒喝完,說白了,那茶碗不過是他閒着沒事,拿在手上玩的玩藝兒。
“我不介意給聰明人機會,因爲跟聰明人打交道比較舒服。當然這個的前提是,你有足夠的能力駕馭他們。若是沒有這個信心,就學我娘,用制度來管。那個最簡單,不過也不簡單,因爲制度也是要有人執行的,作爲當家人,你們能不能狠下心來就很重要了。”賈瑗看向了兩位姑子,這些年來,她其實一直教導他們,現在一位已經定了親,就更得加緊教育,不然,進了婆家,總不能被人給吃了吧。
“狠心?”穆大姐兒也知道自己定了親,縱是嫂子的外祖家,嫂子又不能護她一輩子,這些日子倒是用心學了。當然,這裡是自己的家,學東西,練手,自然感觸都不同的。倒是有些一日千里的意思了。
“對,狠心!若是犯錯的是你們的貼身丫頭、奶孃,他們跪在地上,哭着求你們,你們怎麼辦?還有,若是犯錯的是妯娌的心腹,劍指妯娌,甚至也許還有婆婆屋裡的人,你們怎麼辦?”賈瑗輕嘆了一聲,“我娘能制度化,是因爲家裡最大的就是她,我們家老太太不管事,所以不會受制於人。你們不同,將來要面對的可能是一大家子人,真的做了當家的媳婦,上頭其實還有婆婆、老婆婆,說是讓你管家,不過是丫頭戴鑰匙,當家不管事。任誰當家三年,都是連狗都嫌的。有點什麼,你們就是風箱的老鼠,兩頭受氣。”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