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7 貴族的煩惱

“有意思嗎?”小穆姑娘看大嫂又開始吃飯了,神情很嚴肅,專注,現在她覺得,她好像就跟完成任務一樣了。

賈瑗想哭了,這些人不能在她不吃東西時問她話,她又忘記自己嚼了幾下了,於是從新開始嚼。匆匆的嚥下,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罵小姑子好像會傳惡名,這不合算,糾結了一下,“沒意思。”

“其實這酥酪真的很好吃,你別吃飯了,試試看,很滑很香,晚上不一定非要吃飯的。我們是主子呢,我們想怎麼過日子,難不成,還非得聽旁人的?”穆小姑娘直接拿開了她的碗,放上玫瑰酥酪。她剛聽賈瑗說玫瑰酥酪時,也是滿懷感情的,於是想試試看,哪怕只有一個她能愛吃的東西,也是好的。

賈瑗一怔,看了穆哥兒一眼,她從小被教養守規矩的。規矩對他們來說是保護罩,在規矩裡,他們就可以過得很幸福。而現在,明明在規矩裡的兩個姑子,竟然要打破規矩?

穆哥兒看了她一眼,揮了一下手,示意人拿開了碗,自己拿了一盅他喜歡的酥酪。低頭吃了一口,點點頭,很滑、很嫩,自己當初喜歡的口味,廚子的手藝沒退步。

賈瑗盯着玫瑰酥酪,卻沒下匙,好一會兒,想想還是推開了,繼續吃飯。

“爲什麼?”穆小姑娘盯着賈瑗看着。

“我不愛吃東西,不是因爲他很煩。可能是因爲生在貴族之家,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連米飯,都非碧梗稻不食。剛吃完飯,就要吃點心,桌上永遠擺着食盒子,想到什麼,於是直接就有人開火做。於是乎,天下似沒有什麼讓人期待了。所以遠兒有一點是對的,他把點心、熱菜、冷菜分文別類,強硬的固定下來,這樣,至少,人不再隨心所欲,於是至少還有期待。”賈瑗微笑了一下,吃第五樣菜,挾了一筷子,配上飯,慢慢的嚼着,輕輕的數數,到點吞下去。再繼續!

“要不餓你幾天?”穆哥兒盯着賈瑗,他突然發現自己家的媳婦,可能就是過得太好了,於是纔會這樣。不是餓了,纔多吃了蝦餃嗎?

“你敢嗎?”賈瑗頭都不擡,淡然的回覆道。他們這樣的人家,餓一頓兩頓當是治病了,《紅樓夢》裡,鳳凰蛋寶玉都被餓過,認爲,積食不好,他們吃飯是訂食的,份量也是很少的,人家不怕餓,而是怕太飽。但是,餓幾天,性質就不同了,讓艾若知道了,她能劈了穆哥兒。

穆哥兒想想,“你想不想出去走走?我們不吃廚子做的,出去看看有什麼民間的東西可吃?我看夏華的書裡,好像很多東西可吃,她也覺得很好吃。”

“嗯嗯,我有時看着,也直流口水的。”小穆姑娘忙說道。

賈瑗決定放棄算了,這些人怎麼啦?爲什麼不讓她好好的把自己的一碗飯吃完?終於放下碗,然後想了想,他們怎麼了?今天怎麼都這麼多話?

“你們怎麼啦?”

“找吃的去。”穆哥兒也低頭盯着酥酪,現在他也覺得不好吃了,很鬱悶的說道。

賈瑗看了他一下,看他在戳酥酪玩,感覺都替酥酪難受了。

“不可以嗎?”穆大姑娘倒是比較懂事,馬上小聲問道。

“倒不是不可以,只是那個要不去鄉下的莊子住住?”賈瑗那個乾笑了一下,總不能不讓他們出去,只是她也就小時跟林海夫婦出去過,現在讓她帶着兩個半大不小的姑子上街,還是找吃的,那個,出事誰負責?

“出去!”穆哥兒拍了筷子。

“讓我出去?”賈瑗縱是對穆哥兒現在是‘君若無心,我便休’,但是此時也不禁有些動氣了。

“我是說我們要出去玩,都去。”穆哥兒下定決心。

賈瑗也沒法表示了,自己甭管跟不跟着,反正真的出了事,自己也躲不掉,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只能發怔,內心其實還是糾結着。自己要攔着嗎?作爲大嫂,她當然要攔。可是……糾結了一下,看看穆家姐妹,她搖頭。

“不行,要不您自己去。我們在家等!”賈瑗爲自己感到羞愧,想到自己小時侯拼命的想出去,那會,林海夫婦能帶着還是孩童的自己出門逛街,遊歷,但是現在,姑子們大了,一個已經定親,一個即將定親,這幾年對他們來說,都是關鍵的時候,一點岔子都不能出的。

穆哥兒的臉黑了,他真心想跟賈瑗好好的交流一下,他也想打破僵局,但是,爲什麼她就這麼油鹽不進呢?

“要不,大哥、大嫂一塊出去,回來講給我們聽也是一樣的。”穆大姑娘其實也不敢出門的,他們都是受一樣的教育出來的,家裡四個從宮裡出來的教養嬤嬤,她們自己的教養嬤嬤也是精挑細選的,她們深知其中的輕重。看大嫂反對了,內裡輕鬆了一口氣,真的大嫂答應,她們也不敢反對大哥的。可是現在看到大哥這麼生氣,又覺得對不起大哥了,忙說道。

穆哥兒看了賈瑗一眼,賈瑗再一怔,仰頭想了一下,“京城有什麼可稀罕的平民食物嗎?”

穆哥兒想想,他雖然也算是走遍了大江南北的,也是見過世面的主,但是說到平民食物,他還真的沒見識過。又無語了一下,但輸人不輸陣的。

“想那麼多做什麼,出去轉轉,走到哪吃到哪就是了。”

“還是派人打聽一下吧,看看民間什麼出名,然後設計一下路線。”賈瑗也不想掃興,可是本來像她這樣的貴婦人出門,其實也是於禮不容的,若不是跟的人是合法老公,她真的想都不用想,難得有能出去的機會,自然不想浪費時間,不如讓人探好了,設計了路線,再輕車簡從的,慢慢的遊玩。既不會浪費時間,又能多走幾個地方。

穆哥兒雖然還是覺得不很舒服的,但是還是沒再反駁了,此時他們真的是在磨合之中,互相的退讓了一步。

穆家姐妹這才鬆了一口氣,他們其實早就覺得大哥、大嫂之間出了問題,但是他們是小姑,小姑哪有插手兄嫂房裡的事,平日裡,縱是有心拉攏,卻也是與禮不合的,所以只能乾着急,現在好了,大哥上前了一步,而大嫂也沒有退卻,他們真心的希望這次,他們能解開心結。

當然決定了就要實行,穆哥兒一聲令下,下頭的人就出去了,其實下頭人也着急,對他們來說,相府的丫頭都七品官,若是家生奴才,其實也是在外沒真的領略過平民生活的。縱是外買的,也是極窮困的人家,那樣的人家,也不可能知道什麼叫美食了,能吃飽就不錯了。

想想《紅樓夢》裡,襲人回家過年,都要帶着自己的被子梳妝盒回去的,因爲府裡有規矩的。寶玉去襲人家探望,然後,襲人找了半天也就給剝了幾個乾果給寶玉,算是寶玉在她們家吃過東西了。還要說,“也不敢給你吃旁的。”

襲人家裡也算是小康之家了,寶玉都不能在她家喝一口水,吃點心。貴族的規矩,可見一般了。

此時,王爺和王妃要去找市井美食,讓這些家生的奴才們怎麼辦?他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畫地圖?只能瘋了一般的派人出去,還要找相對熟悉市場的買辦、中人去打聽。反正一時間,倒是雞飛狗跳,百般的逗樂了。這時,穆哥兒也就知道了,爲啥賈瑗要人先打聽了,若是奴才們都要雞飛狗跳,他們出門了,只怕就真的兩眼一抹黑了。

賈瑗此時倒是有點無語了,她真想跟穆哥兒說,你實在不該找府裡的奴才們,而是應該找禮部的小吏們。他們時常在外要應酬,他們有自己的圈子,自然會找那不貴,但又有特色的地方,府裡的奴才們,其實眼界也是高的,又沒真的見識過外面的世界,他們找的地方,只怕也很糾結的。

可是想想她又忍住了,主要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回頭,穆哥兒覺得自己多事怎麼辦?或者說自己指導他怎麼辦?所以她只能閉上嘴,老實的在自己院裡寫飲食扎記,等着每天穆哥兒很興奮的來告訴她,誰又發現了什麼,她就拿個京城的地圖出來,勾出位置,再寫上他們推薦理由。回頭好再做甄選。

穆哥兒看賈瑗認真的記下每一個地方,倒是挺開心的,覺得賈瑗真的很認真的對待這件事,但是他也覺得有困惑,盯着地圖,滿處的紅圈,再看看冊頁上的一個個理由,想想,“你覺得這樣,我們吃得了嗎?”

其實他想問的不是這個,他想說,這麼認真的劃地方,然後寫上別人的推薦理由,那麼,他們還找什麼吃的感覺或者趣味?這不是跟路遠一樣,或者說,還不如路遠做的菜譜,他也是這樣,一道道品嚐,然後很熱心的提出自己的改良意見,那是因爲,路遠是熱愛美食的,而他們不是,他們是去找吃的感覺的,而不是真的去找好吃的去的。中間的意思是不同的。

其實賈瑗也覺得有問題了,只是不敢說,現在穆哥兒說了,她正想回答,門外卻傳來了悲切的敲門聲。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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