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姐妹看哥哥吃了,這才重新端起碗來。不過邊吃邊偷看着兄嫂。平時,縱是他們不太說話,不過氣氛不同的,今天顯然,兄嫂都不開心了。此時大家都沒味口,學着穆哥兒的樣,泡着飯,就着點菜,把飯勉強吃了。
穆家姐妹還是覺得兄嫂是爲他們的嫁妝在操心,因爲她們怎麼都不會相信,兄嫂總不會只是因爲桌上有一道他們不喜歡的芽菜,而不開心吧?她們哪裡知道,此時,就只是因爲這盤菜而已。
而穆哥兒心情是複雜的,路遠對他來說,曾經是最好的朋友,哥們,後來是救命恩人。如果沒有路遠,也成就不了他現在的姻緣。曾經他發誓要好好照顧賈瑗一生一世,對她好,就像路遠在時一般。但真的爲他定了親,他才茫然,他該拿賈瑗怎麼辦。
他用了很長時間才意識到,他是喜歡賈瑗的,是啊,曾經不經意中,賈瑗已經刻在他的心中了,他又擔心賈瑗對他的感情。
在江南,賈瑗是提過要退親的,雖然後來沒再提了,顯然她的師父有給她一個好的提示,不過又如何?表明,在賈瑗的心裡,縱是忘記了路遠,卻也沒說一定能有自己。可是他不管了,只要他們能在一起,反正他們總是要在一起的。
從期待到現在過了一段平凡溫情的夫妻生活,也許只是有名無實,但又如何?她是他的妻子了,她真心的照顧着他,陪伴着他,剛剛有一刻,他真的覺得,也許她真的可能成爲自己的,全心全意成爲自己的,畢竟路遠已經走了這麼多年,路遠離開時,他們都還只是孩子。那一切其實並不真實!
可是看到芽菜那一刻,看到她那短暫的失神,還有嘗菜時的那百感交集,他知道,她沒忘,她從來就沒忘記過。而他最痛苦的是,他不能說,他只能暗自的氣自己,卻不能怨任何人?他能讓賈瑗不再想起路遠嗎?這話,他怎麼也說不出口的,他只能默默的獨自讓自己承受。
終於飯吃完了,穆家姐妹再傻,也不敢再在正堂裡留了,忙告辭回屋。賈瑗和穆哥兒都吃得不多,賈瑗還是給他披上披風拉着他出去散會步。不然晚上他就沒法睡了。
東平王府比榮國府更加的有規模,更何況,人家還是娶過公主的,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是經過了精雕細琢的。縱是冬天,縱是已經天全黑了,點上燈,也是另有一翻韻味的。
冬夜裡,從溫暖的屋子裡走出來,被冷風一吹,倒讓畏寒的賈瑗打了一個寒戰,卻還是替穆哥兒拉緊披風,他雖然不能在太熱的環境裡,但也不能着涼的。
兩人走了會兒,平常都是穆哥兒找話題,她負責聽,答兩句,不知不覺就能混完兩刻鐘的工夫。只是今天,穆哥兒一聲也不吭,她扶着他走了一會,便覺得壓抑得難受了。
“快過年了,你今年想怎麼過?”賈瑗決定找個話題,扭頭笑盈盈的對穆哥兒說道。
這是東平王府第一個有女主人的大節,她總不能讓人看了笑話,東平王府情況也不知道,現在他們最緊急的不是嫁妹,而是過年。當然,更重要的是,這個話題可以聊很久。
“等陪你回了孃家,去路家看看吧?”穆哥兒沒接話,突然說道。
“好!”賈瑗頓了一下,還是應了一聲。扶着穆哥的手輕輕的放下了,此時她真的覺得有點冷了,從心底裡覺得冷。穆哥兒是介意自己剛剛對着那盤菜失神,於是多心了。不過呢,這事還真不好解釋。告訴他,她對路遠不是愛情?她說不出來,說了,她會瞧不起自己的。
現在她終於知道,爲什麼剛剛好好的穆哥兒會突然發脾氣。在江南時,他們談過一次路遠,那一次,她們心態沒這麼糟,也許那時,他們還不是夫婦,他們談起時,他們心裡都對路遠充滿了懷念。
但此時,他們是夫婦了,也許沒有夫妻之實,但同牀共枕,日夜相對了這麼久,心態早跟之前未婚之時大不相同的,對他們來說,此時,路遠就不是一個懷念的朋友了,而是他們夫婦之間的一根化不開,拔不掉的刺。
不過她卻也不能怪他,他決定娶自己之前,其實就該想到了。而他堅持了;而自己,雖說是萬般無奈沒得選,現在走到這一步了,於是還有什麼可說的。
穆哥兒注意到了賈瑗放開的手,一時間,萬般滋味了,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要突然冒出那麼一句,也許他們就該談談怎麼過年,也許,他們永遠的不談這個就好了。
一夜無話,結果第二天穆哥兒就發了燒,明明頭一天賈瑩給他包得緊緊的,自己沒發燒,他發什麼燒。賈瑗無奈,叫人去請艾若,她是從小跟着艾若學醫,她也可以開些小藥方,準備藥膳,不過,真的看到穆哥兒莫名的發燒,她還是有點慌的。主要是怕傷口感染,她其實自己又查了一下他的傷口,真沒有感染的際像,但穩妥起見,還是叫艾若比較靠得住。
艾若終於可以來見女兒了,忙跳上車,進了東平王府。從女兒嫁了,她就沒安生過,她又不能沒事過來看女兒,讓人說她不懂規矩。着急死了!現在女兒派人來請,扔下早飯就過來了,小孩子們要跟上,都讓小呆把他們都攔住,不許放出來。現在對艾若來說,就小呆最省心,最讓她放心了。
到了東平王府,就馬上看到女兒明顯的瘦多了,臉色也差了,她老人家表示不開心了,馬上板起臉,看誰都不給好臉了。
於是關姑姑開始,跟來的人,有一個是的一個的被瞪了好幾眼,誰讓他們沒伺候好姑娘。
給穆哥兒號了脈,就是着涼,但還是看了一下穆哥的傷,恢復良好,根本不是因爲什麼傷口感染等問題。
但真的燒得挺狠的,穆哥兒都燒得迷糊了。小臉通紅,因爲趴着,賈瑗一直用溫水給他擦背,降着溫,顯然效果不大。不然,她也不會着急叫自己了,不過不踩踩她,怎麼配叫娘!
“你怎麼啦,這麼點事還用叫我?”
艾若鄙視了一下女兒,但還是拿了艾炙出來,放在他背上的穴位上點着,幫女婿出汗、退燒。
賈瑗沒言語,能說她是關心則亂嗎?
艾若點完了,第一件事是拉着女兒的手腕號了一下脈,才幾天,氣色就差成這樣,在這家裡受啥虐待了?靜聽一下,明顯的,她是氣血虛了,看來這些日子顯是辛苦了。當然,這也和她昨天沒休息好有關。
“讓你提早嫁過來,是爲了能照顧他,但也不是讓你辛苦成這樣?他們家沒人了!”艾若憤憤的吼着,也不管邊上有沒有王府的下人。得虧穆哥兒燒得迷迷糊糊的,聽到丈母孃的聲,嚇得睜了一會眼,但看到了賈瑗,對她笑笑,又閉上了。賈瑗摸摸他的臉,回頭瞪了老孃一眼,這兒有病人好不!
“娘!”賈瑗能說,自己只是昨天有點累,而晚上又受了點刺激,於是纔會這樣嗎?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過得很好!”
“夫人,姑娘們來請安了。”關姑姑進來通報。
一早忙忙亂亂的,賈瑗只是吩咐讓她們自己吃飯,不用過來請安了。穆家姐妹也知道,哥哥傷的不是地方,現在她們也是大姑娘了,嫂子不讓進也是爲她們好,自然在門外問了安,便退回去了。現在艾若來了,傳回去,他們自然要再過來請安問好的,她們在賈家也住了小一年,這是禮數問題。
“請進來吧!”艾若還是覺得奇怪,怎麼一早沒見着穆家姐妹,合着沒敢過來。
艾若移到牀邊的官帽椅上,因爲穆哥兒點着艾炙,不能蓋着,只能放下帳子,賈瑗跟着出來,坐在母親的下首。
穆家姐妹一起給艾若,賈瑗請了安,看了一眼隱隱約約趴着的大哥,眼眶裡一子滿是淚水。
“這是怎麼啦?纔回來幾天,怎麼就成淚包了?你怎麼着他們了?”艾若一直還挺喜歡這對姐妹花的,單純、可愛、善良,養在貴族之家,這挺不容易的,怎麼才幾天的功夫,這倆未語還淚先流了。回頭看着賈瑗,你是內當家的,看看你當的家?自己把自己折騰得面黃肌瘦,把兩個姑子養成林妹妹,她真對女兒無語了,順便想想,東平王府的風水不至於差成這樣吧?要不自己再找人過來看看?不能讓欽天監只按着穆哥兒的八字來佈置,得顧及一下自己的女兒不是。
“夫人,大嫂很好。”大姑娘抽咽了一下,趕緊解釋。
得,這眼藥下的,無形劍啊!若不是艾若既瞭解自己家的女兒,也瞭解穆家姑娘,賈瑗就得被黑得妥妥的,絕洗白不了。
“嗨!”艾若真是被這倆氣死,輕拍了倆丫頭一下,“大人問你們話,就得好好回話。你們這麼邊哭邊說,就是暗示你們嫂子刻薄了你們,等着我回去打你嫂子不成?我告訴你們,這是我親生的,我真捨不得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