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沈薄一直沒有出門，一天到晚都待在家裡陪着她。
與其說陪着她，倒不如說是，沉浸在他自己一個人的世界更爲精確一點。
他不再愛笑，不再愛說話，甚至，連吃進肚子裡的食物也是少得可憐，即便幾天呆在家裡不出門，他也迅速瘦了下去。
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他總愛坐在窗臺上，望着頭頂蔚藍的天空發呆，或者是望着星羅滿布的夜空出神，目光深邃如墨。像是在思考糾結着什麼，眉頭總是皺得緊緊的。
他不說，她就當做沒有看見，就算看見了，也裝作沒看懂。他坐在窗臺上發呆，她就坐在沙發上，一部電視劇接着一部，沒完沒了地看。
那日歇斯底里哭過喊過之後，她突然就變得平靜了下來，不再哭，不再鬧，卻也跟他一樣，笑容沒了，話也說得少了。
她不知道，這種如紙薄的關係究竟還能維持多久，或者是，距離被戳破的日子還有多久，卻也不敢去想了。
至少，他現在在她的身邊，還不曾離去。
自欺欺人，她一向擅長的。
晚上睡覺的時候，她總睡得不踏實，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道是在夢中還是根本就沒睡着，醒來時總是冷汗涔涔，呼吸困難，卻早忘記都做了些什麼夢。
深夜，模模糊糊當中，似乎有人抓着她的手，另一隻冰涼的手輕撫着她的臉，似眷戀，又似習慣使然。
“茶末，我捨不得，我真的捨不得......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耳邊傳來他低低的呢喃，蘊含了無盡的痛楚與悲傷，無助茫然的模樣一點也不像她的沈薄。
宋小茶緊閉着雙眸，呼吸均勻，四肢卻漸漸冰冷。
呆在她的身邊，當真讓他這麼痛苦欲絕嗎？
如果說，她宋小茶走進了他的心裡，那麼，寧昂，便是刻入了他的骨髓當中。
捨下她，他會覺得內疚。放下寧昂，他痛徹心扉。
她多想問他，跟她在一起這麼長的時間，經歷過的風風雨雨，在他的心裡，到底還值幾分？
宋小茶接到寧昂的電話是在一個下午，那個時候，外面正風馳電掣，暴雨狂嘯。
“宋小茶小姐的電話是嗎？我是寧昂，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她的聲音永遠是那麼的溫柔甜美，卻在這份溫柔甜美的背後，偷偷藏了一把鋒利尖銳的刀，刀尖直指向她的心臟。
宋小茶不想去追究她是如何得知自己的手機號碼的，只冷冷地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有一些話，想跟你聊聊。不知道你能不能賞個臉。”
宋小茶回頭看了一眼窗臺處，沈薄斜倚着冷冰冰的牆壁，出神地望着窗外的傾盆暴雨，形容頹靡憔悴，深邃的眼底看不到一點點的神采。
對她這邊的動靜，恍若未聞。
她突然產生了一種幻覺，彷彿下一秒，他這副身軀，便會灰飛煙滅，消失在狂風驟雨當中，從此再也尋不到痕跡。
咽喉像是梗上了什麼東西，收回酸澀得發痛的眼睛，宋小茶低低地問了一句：“地點在哪兒？”
宋小茶準時到了指定的地點，寧昂已經到了。
她坐在靠近店玻璃的位置，依舊一身雪白，美得不似真人。
手託香腮，凝視着窗外的風景，脣角攜着淡淡的弧度，氣質優雅而平靜。
如果她是男人，這種美麗如畫般的女人，想來也是沒有免疫力的。
聽到她走近的腳步聲，她回過頭來，勾脣微微一笑，笑容傾城。
“你來了？”她起身，淡笑地看着她，眸光和善。即便，她們的身份，是前女友和現任女友，尷尬無比。
面對着她這般平淡自然的反應，宋小茶有些不知所措。
“請坐吧。”寧昂示意她坐下，自己也隨之坐在她的對面，“想要喝點什麼？”
宋小茶搖搖頭，“不用了。”
“這樣啊......”寧昂勾脣淺淺而笑，也不勉強，柔和的眸光掃了掃窗外，似有所嘆，“好久沒來了，這裡的變化真大呢。還記得上次我來這兒，還是十歲，那個時候這裡還只是一片待開發的郊區，草長鶯飛，欣欣向榮。
沒想到隔了十數年，再次回到這裡，一切都已經面目全非了。”
宋小茶微微蹙眉，“寧小姐，你找我出來，應該不是爲了感嘆這世事變遷吧？”
寧昂聞言，回頭，帶着深意看了她許久，忽而淡淡笑了，“你倒是直接。那我也不妨直接一點吧，宋小姐，你跟沈薄在一起，幸福嗎？”
這句話，已經有許多人問過，若放在以前，她一定會發自內心地告訴她，自己很幸福。
可是現在，卻回答得底氣不足，“我們，很幸福。”
“是這樣的嗎。”寧昂微微一怔，半晌，垂眸，修長纖指有意無意地撫弄着杯沿，脣角的弧度微揚，“沈薄他一向不幸，活得疲憊沉重，真正幸福快樂的時候極少，如果真的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我也......願意祝福他。他苦了這麼多年，命運之神也該眷顧他一回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寧昂在說最後一句時，眸底驀然閃過一抹徹骨的哀慟。
宋小茶怔了怔，“你......”
你難道不是來跟我搶沈薄的嗎？
可是這話，她是如何也問不出口的。
“只是......”還未等她將話中的疑慮問出，寧昂突然擡眼，似笑非笑地凝視着她，話鋒一轉，“宋小姐，你覺得，跟你在一起，沈薄他真的幸福嗎？”
“你想說什麼？”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宋小姐現在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吧？我從十歲認識沈薄起就跟他在一塊兒，我是他的前女友，他曾經跟我說過，我是他此生最愛的女人。而他，也是我這輩子，最深愛的男人。宋小姐，跟沈薄在一起這麼久，他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愛你這三個字？沒有的，對吧？他這輩子可以喜歡上很多女人，但是，愛的，只有一個。”
寧昂溫柔地笑開來，媚眼如絲，明明那麼美，可不知道爲什麼看上去卻是那麼的陰冷狠毒，像吐着信子的毒蛇，慢慢地接近，趁她不備猛地張口咬下，讓劇毒注入她的五臟六腑。
他這輩子可以喜歡上很多女人，但是，愛的，只有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