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發自內心絕望的撕痛,把整顆心撕成一片片,不理睬周圍旅客異樣的目光,宋小茶嘶聲喊着,任淚水瘋狂地肆虐而下。
傍晚的時候,又坐了兩個多小時的大巴纔回到旅館,宋小茶覺得身體已經完全不屬於她自己的了,四肢虛軟無力,腦袋沉重如山壓,就連眼皮子都沉重到擡不起來,回到房間就直接倒在了牀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當中,似乎聽見老闆娘把她叫醒,看着她吃了藥,嘮叨了她幾句之後,才放過她讓她繼續去睡。
宋小茶繼續混混沌沌地睡着,第二天早上老闆娘把她喊起來吃早餐,坐在梳妝鏡前,看着鏡子裡臉色慘白得像鬼的臉微微失神,擡手摸了摸枯涸得像枯井底下的裂痕一般的脣瓣,她終於承認,這一次自己病得可真不輕。
扶着梳妝檯,費力地站起來,宋小茶本想去浴室洗漱一下再出去吃早餐,可纔剛邁開一步,眼前突然一暗,整個人就“轟——”地栽倒在了地上。
意識模糊之間,似乎隱隱聽見老闆娘尖銳的叫聲,似乎感覺到有人把她擡上了救護車,最後的記憶,停留在救護車震耳欲聾的鳴笛聲響當中。
宋小茶是在第二天中午才醒過來的,睜開眼,驀然闖入眼簾的,是一片單調的白茫茫,陡然闖入鼻息的,則是那難聞熟悉的消毒水味。
她,終究還是被送進醫院來了。
“呀,你醒了?”耳畔傳來一聲欣喜的叫聲,宋小茶循着聲音的方向擡頭,看到站在牀頭調點滴的小護士一臉雀躍地看着她。
還未等宋小茶說話,一個體溫計就被直接塞進了她的嘴巴,把她到嘴的話給堵了回去。
“讓我看看退燒了沒有。”大約過了幾分鐘,小護士抽出塞在宋小茶嘴裡的體溫計,眯着眼觀察了一眼,頓眉開眼笑,“總算是退燒了,你不知道你昨天被送進來的時候已經燒到什麼程度,摸一下都覺得燙手!以後可得注意着點自己的身體,有病就早點看醫生,別再拖着了,當心下次把你的腦子給燒壞了!”
宋小茶安靜地看着小護士故作惡狀地給她敲警
鍾,等她說完,才輕聲問:“那個,我想上洗手間……”
“哦!”小護士回過神來,臉上的兇惡頓時消失得乾乾淨淨,連忙伸手扶起她,“你小心點,我扶你去吧!”
“對了,你沒有家屬在這兒嗎?”
宋小茶怔了怔,搖頭,“沒有。”
“那要不要給他們打個電話?”小護士神色憂忡地看着宋小茶,“人生病的時候,心是最脆弱的時候,我看你昨晚都燒糊塗了,一個勁地說糊塗話,卻沒有人在身邊照顧着,看着怪可憐的。”
“我說糊塗話?”
“對啊!你老在叫嚷着一個人的名字,叫沈什麼來着……沈薄!對,就是沈薄!還說什麼你好累啦,不想再糾纏什麼的……”
宋小茶的臉色陡然變得慘白,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女護士滿眼的憐憫,半晌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又在醫院住了一天,感覺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宋小茶就辦了出院手續,畢竟自己身上沒有那麼多錢爲偉大的醫療事業做貢獻。而且,她的東西都還放在旅館,像有什麼東西牽住她的心,讓她沒有辦法完全放下。
回到旅館,又遭到了老闆娘的一番嘮叨,可能是看她的精神不大好,倒也沒有繼續爲難她,說了幾句之後就讓她回房休息去了。
回到房間後,宋小茶在牀上躺下,可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最終忍不住爬起來,翻出包包,拿出了關機了整整五天的手機。
猶豫了好久,內心一再地掙扎,最終還是鼓起勇氣,打開了手機。
一開機,手機頓時一陣瘋狂的震動,像是被電到一般,宋小茶急忙把手機丟開到一邊。
直到過了好久,手機平息下來,她才猶豫着伸出手,拿起被扔在牀上的手機。
整整一百多條未接來電,還有二十多條短信,都是言泯歌、蘇蘇、顏顏,還有沈薄打來的電話和發來的短信。
前三者的短信留言都是在試探着找她的下落,問她是死是活快點回個信,別到時候被人毀屍滅跡了連個全屍都沒找着。
沈薄一共發了八條
短信,宋小茶鼓起勇氣打開,逐條地瀏覽,不知不覺,淚水便模糊了眼睛。
“對不起。”
“你居然辭職了。你不該這麼武斷的,該離開的人是我,不是你。對不起。”
“你居然連家都搬走了!你現在住在哪裡?”
“你去了哪裡?”
“該死的你現在到底在哪裡?給我回電,求你!”
“我找不到你,滿世界都找不到你,你到底在哪裡?快點開機啊!”
“我想你,想你!想你!真的很想很想你!看到短信的話,快點給我打電話吧,我想聽見你的聲音,求你了!”
最後那條短信只有無力的兩個字,“茶末……”
宋小茶抱頭痛哭起來,她知道,她這些天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雙手顫抖地握着手機,淚水無聲地砸落在手機的屏幕上,氤氳了屏幕上的字跡,氤氳了她的視線。
在撥打鍵上停留了許久,最終宋小茶咬了咬脣,終究還是按了下去。
電話很快便接通了,沈薄幾乎是一秒鐘之內就接了電話,焦急的聲音從手機那頭迫不及待地傳了過來,“茶末?”
他沙啞疲憊的聲音就像一根刺一樣,刺得她的心尖銳的疼,宋小茶擦了擦臉上的眼淚,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你在哪裡?”聽到她的聲音,他似乎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焦灼的語氣總算是歸於平靜。
“我……”宋小茶艱澀地開了開口,本想告訴他地址的,可眼睛一酸,淚水再一次朦朧了雙眸,不自覺地哽咽出聲,“我發燒了,燒得很厲害,昏倒在旅館裡面……老闆娘問我爲什麼一個人,護士小姐問我爲什麼病了也沒有人守在身邊照顧……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只知道我的心好痛,難受得要死,不停地流眼淚……”
講到最後,聲音是支離的破碎,像是沉溺在湍急的河水當中,絕望之際抓到了的浮木,無助而失措地緊抓着不放,低泣着哭訴,只爲索求那一絲絲的關懷與憐憫。淚水更像無法阻攔的決堤之流,肆無忌憚地縱橫而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