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卿筱優,20歲,大一新生,長頭髮,齊劉海,1000度近視,普通隱形眼鏡,喜歡穿簡潔的運動裝和超可愛的休閒裝,不會化妝,不會穿高跟鞋,喜歡上網打遊戲。長相普通,在人羣裡就沒影那種,沒有存在感,站路邊揮手,出租車司機都注意不到那種,然後,最重要的是,沒有男朋友。
有人說,無論任何一首歌曲,只要你把它當早晨鬧鈴都會厭惡它。這話太真實了,我現在就無比厭惡腦袋上響的鬧鈴,要不是因爲它跟手機是同心同體,我肯定早丟出去了。
“我不要起牀!”
當我嚎完縮回被子的時候,寢室門被打開了,一個欠扁的聲音笑道:“小孩子,你剛剛說什麼?”
“我不要起牀!”
決心奮戰到底,把全身都跟被子融合在一起,誓死保衛自己這點領地。
“呵呵,那你就跟被子不要分離。”
隨着他一聲調侃,一雙冰涼爪子居然伸進來,任由我無比掙扎也毫無用處,直接連我跟被子一起扛了起來。
“討人厭,我錯了,你放過我吧!我起牀,起牀馬上起牀,”一邊掙扎一邊討好說着:“我給你做早飯好不好,我給你捏肩好不好,你放過我吧!”
被丟到牀上瞬間眼前一片黑暗,又一條被子蓋下來。
待安靜下來,我都蒙了,這傢伙居然用兩層被子把我裹起來,當我是糉子嗎?
“啊!!”
一頓猛鑽坐在兩條被子上,不知道自己是何種模樣居然讓他看到的時候笑出聲來,“哈哈,你就這個樣子蠻好的。”
這個被我叫討人厭的男生,此刻正在他房間廚房裡忙碌,而我則坐在他牀上傻看。
“行了,”我走過去接過他手裡湯勺,“你去忙吧,不是還要打工嗎?”
他欣然鬆手,進了衛生間洗漱。
這裡是一家廉價的高層公寓,專門出租給住在外面的大學生、研究生和博士生等等,一個樓層有四個門,分別位於電梯兩側,兩個陽面兩個陰面。我跟討人厭就是4單元16層的兩個陽面住戶1602和1603,還有兩個家,1601一個是一對情侶,1604是四個女生合租。
“大早晨起來就聽你倆不消停,上演什麼激情時刻呢?”
說曹操曹操就來了,這位身材豐滿面容較好,風情萬種倚在討人厭家門口對我搔首弄姿的大三學姐,就是1604的老大,蕭雨楓,外號月亮學姐。
我舉起湯勺示意自己在做苦工,學姐一臉興奮奔過來:“有早飯吃啊!”
話音剛落,門外一陣風馳電掣的開門、關門、按電梯,揚聲:“快點,要遲到了,快點。”
啊!我跟學姐同時低頭,不用想了,百分百是學姐她們寢室的小玉學姐,也不知道爲什麼每天都這樣慌慌張張、急急忙忙,掙命一般的着急。
“完了,就剩一個小時了怎麼辦啊!”
我都已經不想吐槽了,從公寓走到學校只需要過條馬路,就算是最遠的教學樓20分鐘夠了,還有一個小時着急什麼啊?
門又響了,一個懶散聲音傳出來:“我去,小玉,尼瑪還有1個小時呢,你投胎啊?”另一個神獸出來了,小秋學姐。
“我還沒吃早飯呢,一個小時不夠。”
“那你剛剛吃的蛋糕算什麼?”
“點心。”
我始終都覺得她倆選專業選錯了,小玉學姐不該學計算機,應該學中文,小秋學姐不該學中文,應該學計算機。
“大早晨你不雷我能死啊!”小秋學姐發飆了。
其實,這種場景每天早晨都在上演,我都習慣了,如果哪一天她倆不跟相聲似的,還不習慣呢。
“喂!”
討人厭叼着牙刷滿嘴泡沫探出頭來,“姜水跟葡萄糖都衝好了,一會兒別忘喝。”
“大哥!”我眯起眼睛瞪他,“你能不能行啊,讓我喝這麼多還怎麼吃早飯。”
突然大手伸過來按在我腦袋上,若無其事道:“小孩子要乖,聽大人話纔是好孩子,有糖吃。”
他不是我男朋友,但也不是單純的隔壁室友,我也說不清我倆的關係,就像是兩個沒人要的小孩湊在一起一樣。
“小白,小雅都一個月沒來了,你倆不會是黃了吧?”
忘了說,討人厭的真正名字叫鍾柏博,小名小白,小雅是他高中開始相戀3年女友。自從上一次我們四個寢室集體旅遊在隔壁鎮子遇到小雅跟另外一個男生之後,他倆就像斷了聯繫一樣。
討人厭沒出聲,月亮學姐對我聳聳肩一臉沒趣沒繼續追問下去。
我也不知道他倆怎麼樣了,別看表面我倆走得很近,其實什麼都不跟我說。我只知道,他父母在童年時離婚,又都再婚,他被法庭判給了父親。
端着湯碗走到門口,“嘗一下吧。”
接過去的他喝了幾口,哼笑出聲:“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皮蛋粥裡不放鹽故意惡整我嗎?”
我去……忘了,還有放鹽這麼一說,連忙囑咐學姐放鹽。
早飯做好,陸陸續續人都齊了,1604最後一個女生是我學校寢室老大,174身高140斤體重,短頭髮,粗嗓音,第一天見到她還以爲是男生。結果人家是變聲系的,想男人就男人,想女人就女人,最近她想女人了,正在減肥不吃晚飯。
1601住的是我校廣播臺總編於舟學長以及他女友大一新生王馨月。
飯正吃着,月月問道:“筱優,你今天有課嗎?”
“沒有。”
“一起去逛街吧。”
我還沒吭聲,討人厭最先說話:“晚上必須給我回來,我約了小峰晚上去河岸拍夜景。”
“帶我一個,帶我一個,咱們可以帶工具去燒烤。”
月月越說越興奮,晃着專心吃飯的小舟學長,不斷徵求意見:“好不好,好不好。”
“啊!好好好!”
學長連忙應付,挽救自己的睡衣。
現在的場景是我上大
學之前從未想到的祥和,因爲我不是一個積極的人,特別消極,遇事總往壞處想。開學時候就因爲害怕寢室住8個人出現什麼摩擦,才故意搬到校外住,我只想着要靜靜度過大學四年,然後悄悄走過一生歲月,成爲一個沒人知曉的死人。
“吃完了,我去打工了。”
“拜拜。”
討人厭每星期最少都要打工5天,很奇怪吧,像他這樣的富家子弟又不缺錢花,他給我的理由是不想被父母追問錢怎麼花的纔打工,可小舟學長卻告訴我,討人厭大一的時候性格內向,爲了學習跟人如何打交道纔去打工,故意做服務行業。
“筱優,你都快變他保姆了。”
“哈哈!”
我不怨月月這樣說,因爲我跟討人厭共有對方房間鑰匙,至於原因好複雜的,我會幫他做一些雜物,對等的,他會給我一點點溫暖,在我無法維持現在這副正常樣子的時候。
我特別相信人有兩面這一說,我無法將自己的另外一面展示給任何一個人,落魄、悽慘、毫無尊嚴可言,像傻子一樣只懂得哭,懦弱無能,會因爲過去的事情無法忘懷,每次想起來痛哭流涕,好可笑。直到……討人厭的出現,我驚奇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一個人能夠安慰得了我,要知道,一直都是我扮演安慰別人的角色。
四個女生逛街是很恐怖的,我慶幸老大跟我們一起來了,要不每次拎包的絕對是我。
“筱優,你乾脆跟小白學長談戀愛好了。”
“月月,你心情特別好是不是,有閒心調侃我。”
這個世界上根本不會有人喜歡我,要知道小時候是男生討厭我,初中是女生討厭我,高中就進化成男女都討厭我,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每次這樣惆悵的時候,討人厭總說,是因爲我性格太強勢,不像女生。
還記得上高中有一次一個40多歲老男人要請我同桌吃飯,我同桌一個女孩子不敢去又特別想去,在我狠狠教育了一番之後,在她閃爍無辜大眼睛情況下心軟的跟她去了。這老男人居然說什麼在KFC點餐一次要了20個雞翅,服務員不給,他大罵服務員跟經理。
當即我就火了,毫不猶豫的質問他:服務員跟經理都是人,憑什麼你一次要那麼多雞翅不是故意刁難和爲難人家嘛,人家都是打工的,不是來找你罵的,你有沒有良心。
後來怎麼樣我忘了,反正我同桌自那之後串走給別人當同桌了。
學姐跟月月還在看,我四處環視想找個能休息的地方,還沒等動就讓人給撞到了。
“對不起,對不起,真對不起沒看到這裡有人。”
在老大的攙扶下我站起來,擺擺手,示意那人沒事可以走了。
“要跟你說多少遍,不能離開我們任何一個人的視線範圍,剛沒注意你就出這事。”
這話聽起來像埋怨,其實老大都要樂抽了,鄙視的看着她也沒用。我吧,天生存在感超弱,只要不說話,百分百會被遺忘掉的類型,甚至百分百會被當做不存在的,有時候說話都會被無視。
曾經有一次在必勝客吃飯,剛坐下有一對母女要走,我就提醒道:外面下雨了。就挨着坐啊,她倆就直接走了,我又喊:外面下雨了!她倆還是走,最後無奈了讓討人厭說。他剛開口說:外面……那母親轉頭就問:外面怎麼了?
“你就是一笑話,還是一個冷笑話。”
這是曾經討人厭埋汰我的話,被月月聽到之後,經常這麼諷刺我。
“冷笑話怎麼了,現在流行冷笑話,你想冷還冷不起來呢。”
這純粹是嘴硬,誰願意在現實生活裡當冷笑話啊!
“喂喂!”
突然學姐一個大鵬展翅把我們幾個全攔下了,用力揮手示意我們躲起來,走在最後一個的我什麼都看不見,不斷小聲追問:“學姐,怎麼了,怎麼了,你快說啊?”
“噓!”
良久,她才轉過身:“剛剛好像是小雅跟關鵬。”
“那趕快告訴小白學長啊?”
月月這話說的純粹是找死呢,
看她們幾個都迷茫的樣子,我更迷茫了,“你們這是要幹嘛啊?又不是咱們四個跟小雅學姐談戀愛,操什麼心啊,趕緊逛。”
其實我的心情跟她們是一樣不知所措,還記得當初在小鎮,剛從洗手間出來就看到門口討人厭跟小雅學姐已經對峙上的氣勢,這份驚訝不止他,我們任何一個人都傻眼,因爲當時是十一,小雅學姐十月一和十月二兩天都和我們在一起,十月二號晚上離開說回學校,結果十月四號就跟另外一個男生在小鎮上。
當時要不是有小舟學長攔着,八成討人厭就要跟叫關鵬的男生打起來,無論小雅學姐怎麼說軟話都不好使,最後逼得她說了分手。
“筱優,你好沒用啊!”
“我又哪錯了,月月大小姐。”
“我要是你,當初就該在小白學長那麼傷心的時候直接把他拿下,男人在那種時候是最脆弱的了,你要給他安慰,給他溫暖,給他……”
我連忙打斷她的話,“姐們兒,打住,我沒溫暖給他,我也不會安慰人,我只會打遊戲。”
“所以你現在還單身。”
瘋了,噎得我沒話說。
關鵬是小雅學姐的初戀,小雅學姐是討人厭的初戀,按常理那一天的事還鬧不到兩人非分手不可,如果沒有第二天誤會的話。
討人厭在鎮上的酒吧裡從下午喝到天黑,酒精過敏的我只能陪坐,後來來了一箇中年男人坐到對面,兩人不言不語乾杯就喝啊,等喝了幾杯,男人感嘆說:“小夥子,其實我有句話得跟你說一下,你看看這酒吧裡喝酒的男人,有幾個不是自己一個人,你旁邊坐個女生都陪了好幾個小時了,你還在這憂鬱,我實在看不下去了。”
我也不知道討人厭是因爲面子喝不下去了,還是真喝不下去了,總之是走了。然後,就開始耍酒瘋。給他按在牀上擦完臉、擦完手,非要我給他講故事,還要聽童話故事,後來就是講着講着我自己也睡着了,等電話拼命響
的時候,事情就鬧大了。
討人厭接起電話一聽是小雅學姐聲音,就陰沉臉說:“咱倆冷靜冷靜,改天再談。”
我趴在牀邊迷迷糊糊的,就聽見電話裡小雅學姐一句:“小白,我打的是筱優的電話。”
我幽怨我倆電話爲什麼長得是一個模樣的,還是一個顏色的,於是就這樣悲催到現在了。
學姐拉着我們幾個跟蹤小雅學姐,出了商場關鵬上了車,小雅學姐去了對面咖啡廳。我們剛要過馬路,遠遠看到討人厭也進了咖啡廳。
“有戲啊!有戲!”
學姐,以前咋沒發現你這麼喜歡看熱鬧呢?
“一會兒小白學長談完了,可以讓他開車送我們回去,買了這麼多東西拎着好沉。”
看見沒,這就是差距,月月想的是另外一碼事。
“我說,”我推推她們幾個,“咱走吧行嗎,我現在超不想站在這,好傻。”
我剛說完,遙見討人厭奪門而出,小雅學姐在後面追出來,拉着他不讓走。
“快點,快點筱優手機,手機,得錄下來,我手機不行。”
小雅學姐在那拉的起勁,學姐在這拍的不亦樂乎。
“學姐,你應該把關鵬的車也拍進去。”
經由月月提醒,學姐恍然大悟,趕忙把手機對準了不遠處的關鵬。
“我叫你鬆手。”
討人厭的聲音突然大的嚇人,都傳到街這面來了,嚇傻了小雅學姐猛地沒注意,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快點,再晚了就沒車回去了,筱優……”
我攔住差點衝出人行道的月月,搖搖頭,“別去了,讓他自己一個人靜靜吧。”
他倆在一起的緣由我聽過兩個版本,討人厭的說法是,當初自己很傻,就想着被校花喜歡是一件特別有面子,能讓身邊哥們兒嫉妒的事情,所以就答應了小雅學姐。另外一個小雅學姐的版本是,討人厭剛轉到她們學校,受衆多女孩親睞,唯獨看中了她一個,所以就答應了。
話說,這明明是同一個愛情故事,卻爲何鬧出了兩個完全不一樣的版本啊?至今我也不明真相。只知道,3年絕對不會是一個很短暫的時間,能這樣走過很不容易,無論當初喜歡不喜歡,愛與不愛都不重要,而是習慣了有一個人在身邊,說分手就分手是不可能的,除非……真的到了傷心欲絕的地步。
剛要上地鐵,討人厭的短信過來,“小孩子,我知道你在,想見你。”跟學姐她們分開,去了討人厭說的停車場,我見到了他。
“我們不止都看到了,學姐還拿我手機錄下來了,你要不要看看?”
他突然抱住我像孩子一樣,話語在耳畔低喃:“我進去的時候就看到關鵬的車了。”
我們其實都是孩子,心理上缺失溫暖的孩子,摟上他的頭輕輕拍着:“你若是真接受不了就把話都說清楚,讓小雅學姐死了這份心,若還有希望就別互相傷害,把條件說清楚,你不想再見到關鵬跟她出現在一起,別這麼折磨自己跟她,誰都受不了。”
他的手死死揪着我脊背上衣服,整個人都緊繃不住顫抖,那一刻我心裡好難過,就好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在抉擇中迷惘,拿不起放不下。貼上自己頭在他頭上,“討人厭,我們沒有能力去改變別人的決定,或者是別人已經做了的事情,我們只能改變自己。”
淚水從他臉頰滑落,不是他的,是我的。
“我希望你能好起來,像往常一樣跟我打跟我鬧,跟我開玩笑,我們已經沒有力氣去傷感了不是嗎?”
我們兩個都不懂何爲愛,如果說愛分親情、友情和愛情,我們都無法分清,只知道很缺愛,希望有一個可以好好愛自己。我們能給與對方的感情都稱不上愛,只能叫溫暖。
討人厭嗜甜食如命,更何況是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很難有特別喜歡吃的東西,每次看他那麼專注的一口一口吃蛋糕都覺得不可思議,好歹也是個成年男人了吧,這麼孩子氣。
“小孩子,”他忽然幽怨的看過來,“把錄像刪了。”
早刪了,用他說黃花菜都涼了。
“咱倆一會兒去超市吧,月月晚上不是要吃燒烤嗎?”
說話的時候他還在低頭吃,我卻放心多了,能有心情想別人就代表他平復很多。
我也不是那種特別不介意別人眼光的,只是那樣活着太累,更何況被誤解的多了也就不在乎了,多一條少一條又有什麼關係。每次我都秉着這樣原則坐在購物車裡,得到討人厭的無數次鄙視。
“討人厭,你說,這超市購物車怎麼就不能發明一個帶成人座的呢?”
“你可以給超市寫封意見信,讓他們改改。”
“他們不會覺得我瘋了吧?”
“他們興許會覺得你是個傻子。”
他好了,他肯定好了,能這麼順暢欺負我,絕對是好了。
“你沒事了是吧,又開始拿我尋開心了,我告訴你,早晚有一天你會因爲欺負我而後悔的。”
“呵呵!”
他雙手按住我的臉擠成嘟嘴,從上到下俯視,失笑:“後悔沒更加狠狠地欺負你。”
我想不用解釋爲什麼我叫他討人厭了吧?從我倆第一次見面他就一直在用言語刺激我,小孩子也是他起的外號,都告訴他我名字了也不肯叫,真是冤家路窄。
“你要把我氣跑了,誰給你做早飯、誰安慰你、誰陪你攝影、誰給你當苦工啊?”
“照你這麼說,我若是離開了你就無法正常生活了唄?”
“起碼,短期之內你會找不到第二個了吧。”
“那我要是找到了呢?”
“找到了我就走唄,”我甚至覺得他這話問得好奇怪,“我又不是那種能賴着不走的人,要是不需要我了,我就撤,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氣氛靜下來,我正疑惑他哼笑:“對哦,你就是那種自由的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爲什麼覺得他眼光黯淡下來,有點點心疼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