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上嘴巴，目光和爸爸對峙。
他終究還是沒有殺我，只是陰冷地說：“有你在我身邊，我的出逃會順利很多。”
他手指緩緩鬆開，手扣住我的手腕，坐正身子。
我也不再說話，畢竟現在保命要緊。
車如脫繮的野馬，繼續疾馳，我估計他們是要去和直升機會合。
但方向不是體育館那邊，而是往海邊去了，等車停下，我從車窗看到，海邊已停靠了一艘遊輪。
車門打開，爸爸已掏出手槍，挾持着我下車。
很多警車追隨而來，我看到承希從車上跳下，卻只能遠遠地、緊張地看着我們。
遊輪上面，媽媽也在，還是那個黑人挾持着！
爸爸一隻手緊緊箍着我的脖子，一隻手拿着槍抵着我的頭，在幾個男人簇擁之下，走往遊輪。
沒有誰敢靠近，他們都只能眼睜睜看着我，我們上了遊輪，然後起航。
“小茹！”媽媽大聲喊我。
“媽！”我應着她。
我們被他們押着，進了船艙。裡邊設施極其奢華，進去之後，那黑人便放開了媽媽，然後恭謹頷首，退到一邊，和在外邊時的兇悍判若兩人。
爸爸也把我放開了，他冷沉着臉，在沙發坐下。
“媽媽！”我走到媽媽身邊。
媽媽摟着我，狠狠瞪着爸爸，指着他說：“李筠暉，你狠呀！你厲害！你那槍口，連我們母女都敢對着！”
爸爸皺起眉頭，看着她說：“不然我怎麼逃？你們難道都想看着我死嗎？”
“你到底瞞着我做了多少壞事？你這個騙子！騙子！”媽媽的清洗激動了，她罵着，這些天的委屈大概洶涌而來，眼淚也大顆掉了下來。
爸爸看着她，冷沉着臉，良久才說：“我不讓你知道，只是不想你操心。”
媽媽悲傷地哭着說：“是，你給我築造了最美麗的城堡，讓我無憂無慮不問世事，而某天城堡轟然倒塌，我卻驀然發現，城堡的一磚一瓦，都沾染着令人髮指的罪惡！”
爸爸微閉雙目，對媽媽的控訴置若罔聞。
“李筠暉！”媽媽怒吼。
爸爸閉着眼睛吩咐船艙裡的手下：“夫人和大小姐累了，帶她們去臥房休息吧。”
“是！”兩名男子答應着，走到我們身邊，做了個請的手勢。
媽媽狠狠瞪一眼爸爸，摟着我說：“走吧，先去歇會兒。”
我們進了臥室，媽媽重重把門關上。
“媽！”我抱着媽媽，“我看了視頻，我膽都快要嚇碎了！”
“沒事沒事，還好意鑫跑了，我倒是不怕，我諒着李筠暉也不敢把我怎樣！”媽媽拍着我背說。
我暗暗想着，爸爸哪是不敢，他現在心裡多少有些不捨，但是涉及到他的生命和利益，我估計他會六親不認。
但我沒說，這話說出來，太傷媽媽的心。
“想不到他會把你也綁架過來！”媽媽惱恨地說。
我倒是不惱恨，在媽媽身邊也好，不然只能乾着急。
“既來之則安之，別怕他，咱們先好吃好睡，保持精力吧。”媽媽拉着我手坐下，拿起茶几上的水果給我吃。
我笑笑，挨着她坐下。
“卓超怎樣了？”媽媽問我。
我把卓超情況告訴她，輕嘆一聲。
“李筠暉這個王八蛋！”媽媽恨恨地罵了一句。
她吃了一塊水果，問道：“小茹，卓超媽媽沒有對你惡聲惡氣的吧？”
我搖頭：“沒有。”
媽媽蹙眉，嘆息一聲說：“她也可憐，唉！”
我想着鄭夫人那一頭白髮，默默點頭。
“你打算怎麼辦呢？我之前很討厭顧承希，但是今天看着他，我又喜歡了。”媽媽一臉難以抉擇的樣子。
我笑笑，“等卓超醒來再說吧，卓超會給我自由的，他不會勉強我。”
“萬一……他成了植物人，或者失憶……你該怎麼辦呢？”媽媽緊鎖眉頭。
“媽，別說了，我們現在面臨的情況是，如何從我爸爸手裡逃脫。”我靠在沙發，疲倦地說。
“也是！”媽媽回答。
媽媽走到窗前，拉開窗簾，看着茫茫大海說：“只是我們現在，能有什麼辦法跑路呀？”
我還在閉目養神，沉默一會，睜眼問她：“媽，你能放下他嗎？你不想和他在一起？”
媽媽愣了一下，看了我一會，默默望向窗外。
她沒有說話，但我其實清楚她，潛意識裡，她並不想離開爸爸，畢竟二十多年夫妻，她又那麼愛他。
“我真的很恨他，他毀了我的一切，整個精神世界全都塌了。”媽媽喃喃說。
我心疼地看着她背影。
“如果他們救你，你就不顧一切的走，不要管媽媽。”媽媽回頭，盯着我叮囑。
“沒有誰可以救你們走。”爸爸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已打開臥房的門。
他溫柔看着媽媽，微笑說：“雅梅，我很感動，我知道，你還是想在我身邊。”
媽媽卻憤怒皺眉，瞪着他吼道：“李筠暉，你先把女兒放走！”
爸爸睇她一眼，然後陰翳的目光落在我臉上，他走過來，勾脣說：“我放她走，她回去也不幸福，鄭卓超廢了，顧承希和霍碧菡還沒扯清楚，而且我們李家落魄，我們打壓顧家所做的一切，魏舒林勢必會加十倍百倍還在她身上，她能有好日子過？”
我擡起眼皮，說道：“我又不會住在顧家去，我會和承希去沒人認識的地方，安靜生活。”
爸爸冷笑，在我身邊坐下，“你想得真天真，顧承希爲了他的任務，傷害了你多少？從最初他代替顧青霖入獄開始，再到和許佳靜的假結婚，這些爸爸全都查到了，那些都已過去，我也不提，但你九死一生回來，他竟然殘忍地不認你，裝失憶，然後致使你懷孕，又將你安排給鄭卓超假結婚，一舉兩得，既替他解決了難題，又將鄭卓查這枚棋子安插到了我身邊！”
他越說越氣，猛地站起，眼睛狠狠盯着我肚子。
“鄭卓超這枚棋子？什麼意思？”媽媽插嘴問。
“鄭卓超和顧承希是一樣的身份！”爸爸怒吼。
媽媽目光轉向我，不太置信地問：“真的？小茹，那你早就知道所有的一切？”
我愧疚地看她一眼，抱歉地說：“對不起，媽，我也騙了你。”
媽媽的神情很受傷，她眼眶瞬間紅了，顫聲說：“這麼說來，你們父女，都是把我騙得團團轉？”
“媽，對不起。”我想去牽她的手。
媽媽退後一步，哭着說：“你們怎麼都這樣？那我還能相信誰！”
爸爸睇着她說：“我們的好女兒，竟然和他們一起演戲，將自己的父親送上絕路。”
媽媽惱怒地回他：“那是你咎由自取！”
“你！”爸爸面紅耳赤。
“只是小茹，你騙了媽媽，讓媽媽覺得很受傷，我的心肝女兒，有什麼話不能和媽媽說呢？”媽媽委屈地看着我。
我歉意說：“媽，有些事情我不能說，對不起。”
“呵呵，這就是你的心肝女兒，她怎麼可能和你說，她要和那兩個男人配合，一起弄死她爸，她也擔心你阻攔泄密呀！”爸爸在旁冷嘲熱諷。
“你閉嘴！我若是知道實情，纔不會包庇你！”媽媽喝斥他。
“雅梅！”爸爸又被她嗆得無言以對。
“你出去！”媽媽瞪他。
爸爸悶悶地睇她一眼，鷹隼般兇厲的眼神，再次落在我腹部。
我被他那眼神看得，脊背升起一股涼意。
他眼眸微眯，然後冷沉着臉，轉身出去了。
房間只剩下我和媽媽，我又伸手，去牽媽媽的手，“媽……”
媽媽沒躲了，只是不太開心地沉着臉，和我坐下。
“媽，對不起，我撒謊的時候，心裡也難過，但是這事關係太重大，我不能說。”我說。
媽媽沉默了一會，才點頭說：“好吧，我不怪你，但是我剛剛想起你爸爸說的話，也不無道理，顧承希這個人，的確是辜負你太多，爲了他的任務，對你太殘忍。”
“但是他也爲了我，連命都可以不顧。”我說。
媽媽看着我，無言以對。
“無論承希怎麼對我，我都能理解，”我苦澀微笑，“雖然我也覺得很累，但我還是不會去阻礙他，去強求他，爲難他，無論他做什麼樣的選擇，我都會等他。”
“你這樣太苦了。”媽媽看我的眼神心疼了。
“他們是刀尖上的舞者，他們的事業是一種信仰，他們內心忍受着更大的無奈與痛苦，他們的付出是爲了更多人能安寧地生活在陽光之下，媽，我自從知道承希的身份後，從不再怨他，我爲承希和卓超驕傲。”我的笑容逐漸溫柔。
媽媽看着我，好一會才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她給我拿來被子，替我蓋上，柔聲說：“你先歇會吧，看你倦得。”
我抓着被子，剛想躺下去，門又被推開了，爸爸走在前面，跟隨他身後的，又是幾個白大褂，還有手術推車，我想起爸爸剛纔看我肚子時，那陰翳狠毒的目光，心頭一驚，嚇得猛然坐起。
“李筠暉，你要做什麼？”媽媽驚詫站起，盯着爸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