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沙塔斯的難民隊伍經過一晚上的艱難跋涉,終於和榮耀堡的守軍匯合的時候,另一隻特殊的隊伍,也到達了黑暗之門前方。
一個揹着猙獰戰斧的棕色皮膚的年輕獸人,恭敬的扶着一位垂垂老矣的獸人老祖母,走到了冰冷的黑暗之門的前方,在那裡,三十多個穿着黑色長袍的術士們等在那裡,正在忙碌着,調試魔法線,匯聚能量,以便激活這黑暗之門。
在這高達三十米的,全部由堅硬的黑曜石組成的大門遠一些的地方,數萬名獸人正靜悄悄的等候在那裡,這些是納格蘭草原上僅存的獸人部落,德拉諾這個曾經以獸人爲主的世界,只剩下了這麼點土著居民。
而那個被年輕獸人攙扶着,身邊還跟着2個全副武裝的年輕獸人戰士的獸人老祖母,拄着一根古樸的手杖,穿着獸人傳統的服飾,頭頂上裝飾着野獸的鬃毛,在靠近黑暗之門的時候,她倔強的甩開了那年輕獸人的攙扶,她凝視着眼前這道大門,似乎要在這個舊時代的標誌性建築面前,保持自己的一分對抗和不屈。
“上次…上次我來這裡,我送走了我的兒子們,然後他們再沒回來…”
老祖母明亮的眼睛裡有散不開的憂愁和痛苦,她艱難的擡頭看着那冰冷的黑色巨門,作爲親自經歷過獸人從高貴變得野蠻,從淳樸變得狂暴的見證者,很難說她對這黑暗之門有沒有特殊的感情,比如憎恨。
那個剛剛見過達納斯將軍的黑衣術士恭敬的彎腰站在這獸人老祖母的面前,但老祖母不想和一個術士說話,作爲老派獸人中最普通,但也是最受獸人尊敬的老祖母,她對獸人一切災難的根源,術士,有着超乎尋常的厭惡。
“尊敬的歌亞宗母…”
坎瑞薩德剛剛開口,就被跟在歌亞宗母身後的年輕獸人打斷了,那個和格羅姆有七分相似的獸人惡狠狠的盯着他,
“別開口,術士,這裡沒有你說話的地方,宗母也許不會在意你的冒犯,但我們會在意,很在意…”
陰霾的術士用沒有一絲感情的眼角看着這個獸人,他發出低沉的笑聲,
“加爾魯什·地獄咆哮,我見過你父親,很可惜,你繼承了他的力量,卻顯然還沒有完全繼承他的氣概,歌亞宗母有資格對我這麼說話,但你…還沒有這個資格。”
“你…”
年輕的獸人被術士的話一激,就忍不住伸手握住了背後的戰斧的手柄,但卻被歌亞宗母喝止了,
“加爾魯什,退下!別忘了你接過這把斧頭的時候,答應過那個人類戰士的承諾!”
這一聲呵斥讓獸人有些喪氣,他惡狠狠的看了術士一眼,但是在老祖母嚴厲的視線下,他還是乖乖的退到了一邊,歌亞宗母的目光還停留在黑暗之門上,似乎這道門引起了她太多的思緒,直到半分鐘之後,老祖母的眼睛轉向了大門左邊的黑暗,
“卡加斯,我的孩子…你來了,爲什麼不出來見見我?”
老祖母的聲音虛弱而低沉,卻有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壓迫和氣勢,在她的目光中,一個扭曲的,高大的,全身長滿了猙獰骨刺,全副武裝的紅色皮膚的邪獸人從藏身的陰影裡走了出來,他大步走出了幾步,頓時讓守在歌亞宗母身邊的加爾魯什和他的兄弟們緊張了起來。
這是個不好對付的傢伙,尤其是他的右臂,連接着一個黑色金屬的拳套,連接着一把讓人看了都會全身顫抖的拳刃,那傢伙是,卡加斯,卡加斯·刃拳!
上一個時代活下來的老怪物!一個屠夫!
但是就在加爾魯什和德拉諾斯想要衝上來保護祖母的時候,卻被老人制止了,她就那麼平靜的看着卡加斯慢慢走近,最終,在距離她有五步遠的地方,卡加斯停下了腳步,然後半跪在了地面上。
低下了他那驕傲的腦袋,黑色的頭髮披散在他的身體上,讓他看上去分外野性。
“老夫人,我來了,但我沒臉見您,我們失敗了,葬送了成千上萬的勇士,而且我還是個逃跑的懦夫,在我的兄弟們在另一面奮戰的時候,我逃跑了,我拋棄了他們,我沒臉見您。”
歌亞宗母拄着手杖顫顫巍巍的走向了卡加斯,她伸手扶在了卡加斯的肩膀上,聲音也顫抖的滿是痛苦,
“這就是你這麼多年都不來看望我的理由嗎?卡加斯,你知道嗎?我從未怪過你們,那是古爾丹的錯,不是你的,也不是黑手的,他讓我們墮落,惡魔讓我們迷失,但卡加斯,我很失望…你居然還在使用惡魔的力量,過去的錯誤還沒讓你醒悟嗎?”
面對歌亞宗母的問題,卡加斯擡起了頭,那雙血紅色的眼睛裡滿是固執的瘋狂,
“不,老夫人,我們確實在使用惡魔的力量,但不是爲了我們自己!我要復仇,我要爲過去的老兄弟復仇,向惡魔復仇,我們用它們的力量來對付它們,這也是我們追隨伊利丹的原因,老夫人,帶着這些孩子去艾澤拉斯吧,我們將留在我們的土地上,繼續我們的復仇,碎手氏族的孩子們不怕犧牲,但我們要死的有價值!”
“啪!”
老祖母一巴掌抽在了卡加斯的臉上,她的年紀已經很大了,身上也沒有太多的力量,但卡加斯還是忍不住睜大了眼睛,然後他就聽到歌亞宗母大聲說,
“不管是復仇!還是其他,孩子是無辜的!去,把碎手氏族那些還沒有接受魔血的孩子帶過來,卡加斯,作爲一個成年獸人,我無法干涉你的選擇,但要記住,你親手建立的碎手氏族,不能毀在你手裡,去吧,把孩子們帶過來!”
說完,也不等卡加斯回答,歌亞宗母就看向了坎瑞薩德,這個之前她一直沒有正眼看過的術士,她第一次主動開口了,
“那麼,術士…我能不能多帶一些孩子過去?”
坎瑞薩德急忙回答到,
“當然,老祖母,這是您的自由,但我得冒昧的提醒您,時間不多了,薩爾酋長在另一側等着您,您知道的,他的本名叫古伊爾…是的,您的親孫子。”
歌亞宗母點了點頭,在聽到薩爾的名字的時候,她的臉上帶着一絲驕傲,然後她回過頭,對加爾魯什和那兩個年輕獸人說,
“加爾魯什,德拉諾斯還有約林,帶着小夥子們去幫卡加斯,把那些孩子接過來,我們時間不多了,對了,你們要對卡加斯保持尊敬,尤其是你,加爾魯什!”
年輕人們很快在三位首領的帶領下離開了黑暗之門,騎在戰狼上,朝着榮耀之路最末端的地獄火堡壘跑去,剩下的人在準備着穿越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傳送門。
顯然,大人物們不希望獸人和其他遷徙者碰面,這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而且這還是大人物們的協議的一部分,必須要完成的一部分。
歌亞宗母看着安靜等待的人羣,她轉過身,對坎瑞薩德說,
“感謝你,術士…很難相信,我會向一個術士表達感謝,但我希望這份謝意能傳達到你背後的那些大人物那裡,我還有一個問題…我這一生,還有機會回來嗎?”
坎瑞薩德對於這位連狄克都很讚賞的老獸人也保持着應有的尊敬,他沉吟了片刻,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
“很遺憾,但可能不行了,德拉諾將成爲一座巨大的練兵場,爲了對付那些難纏的敵人,也包括曾經傷害過您的兒子們的那些傢伙,惡魔…您知道的,我們總不能一直被動挨打。”
“唔…”
歌亞宗母滿是皺紋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憂愁,但很快,又轉化爲了一絲笑容,
“如果是這個原因,那麼我願意讓出我的家鄉,術士…答應我,痛宰那些惡魔,不要留情!”
“當然!這是我們都想要做的事情。”
坎瑞薩德低頭行禮,然後轉身離開,他摸出懷錶,看了看時間,眼睛裡閃過了一絲綠芒,他對那些忙碌的下屬喊到,
“時間到了!充能!讓這座門活過來,我們只需要它保持呼吸,只需要半天的時間!”
黑鐮議會吸收的,可都是艾澤拉斯最好的術士,只有最出色的那些,才能被允許進入卡拉贊修行,然後前往德拉諾,在伊利丹的麾下學習更高深的暗影魔法,更難能可貴的是,在德拉諾這個完全沒有世界壁壘的地方,召喚惡魔變得異常容易,而且數量無窮無盡,伊利丹根本不擔心惡魔會成爲麻煩。
他放手讓那些術士去瘋,甚至主動提供幫助,所以每一個能到達這裡的術士,都會感謝這位外域之王的慷慨,他們甚至可以奢華到從衆多的召喚惡魔裡挑選最強大,或者是最有潛力的那些進行契約,也可以在多到讓人挑花眼的法術裡尋找最適合自己的進行學習,甚至每個人都有機會撰寫屬於自己的魔典。
這在艾澤拉斯簡直是不可想象的奢侈行爲,所以很快,擁有這個特殊渠道的黑鐮議會,就在黑暗世界名聲大噪,如果不是黑鐮議會招收新人的審查太過嚴格,這個新興的勢力只需要全速擴張一段時間,就會輕而易舉的超越暗影堡,成爲艾澤拉斯術士們的聖地。
但即便是現在,坎瑞薩德也很清醒,他知道是誰給了他這一切,雖然在偶爾的狂妄幻想裡,他會成爲真正的頂端大佬,但也只是幻想,坎瑞薩德是個真正的聰明人,所以他不會去挑戰自己不可能獲勝的力量。
“嗡~嗡~嗡”
地面開始震動,在儲滿了魔能的巨型魔能寶石被強壯的惡魔衛士推入法陣中心,當年在五英雄關閉了黑暗之門之後,這裡的法陣被士兵們破壞,術士們忙碌了半個月,擦將其勉強修好,而在得到了新的能量供應之後,這些神秘的符文一個接一個被點亮,從地面蔓延向黑暗之門的上方,就像是一條綠色的蛇在不斷攀爬。
又像是這紅色的荒蕪之地點亮了燈光,整個黑暗之門上,最少遍佈了數萬個魔紋,坎瑞薩德無法想象,當年的獸人,究竟是動用了多少人力物力,才修建好了這座貫通兩個世界的巨型並且永固的傳送門。
大概是看到了坎瑞薩德的疑惑,歌亞宗母開口爲他解釋到,
“那是整個世界崩潰的前夕,所有氏族都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個世界死去,沒人知道是爲什麼,大家只能服從那些術士的指引,那時候,整個世界的獸人都集中在這裡,爲了修建這座該死的門,無數人死在了這裡,我站在這裡,甚至都能看到那些冤魂在嚎叫,還有那些被古爾丹抓來的德萊尼人,他們…他們很可憐,我小時候還和那些德萊尼小孩一起玩過,他們很和善,和我們一樣,他們不該遭受這些…古爾丹,我至今都不明白,那個本來正直還有些瘦弱的薩滿,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變成了一個真正的惡魔…”
坎瑞薩德點了點頭,歌亞宗母的話並沒有讓他產生太大的悸動,實際上,對於一名真正的術士來說,生命,不過是消耗品,不管是別人的,或者是自己的生命,都是用來追求更高存在的必要損耗。
黑暗之門的門體兩側,是兩座高大的持劍黑衣人的事項,坎瑞薩德以爲那只是裝飾品,但是在整個大門門框上的魔紋被點燃之後,那兩座持劍黑衣人石像的兜帽之下,也亮起了讓人驚悚的兩抹暗紅。
“那是暗影議會的打扮,他們總是在黑夜裡到來,就像是蔓延的恐懼。”
歌亞宗母閉上了眼睛,拿起自己的骨質念珠,不斷的向德拉諾已經沉寂的元素祈禱着,這是他們那一代人固有的習慣,時光頑固的在這位活的太久,活的太累,卻活的異常偉大的老人身上留下了屬於它的痕跡,但是在最艱難的時刻,歌亞宗母也從未放棄,而是在所有青壯年都離開之後,艱難的用自己的智慧和慈愛,將那些流離失所的小獸人集中了起來,將他們艱難的養大。
在納格蘭大草原上,歌亞宗母用這種方式,不斷的聚攏着在戰爭中失去了家人的遺孤,最終,老祖母建立了自己的部落。
那些站在他身後的獸人,那些重新繁榮,重新強大的獸人年輕人,他們不再劃分氏族,不再以血脈評論貴賤,他們真正變成了一家人。
歌亞宗母就是他們的酋長,獸人歷史上最弱的酋長,甚至連武器都無法拿起。
但這卻不妨礙她成爲最偉大的酋長,一個永遠活在獸人心中的完美酋長,就連卡加斯這樣桀驁不馴的人,也會在她面前臣服。
她屬於舊時代,德拉諾舊時代的最後一縷鐘聲,在她走過的地方,新的黎明,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