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日者閣下會在今日動手。”
辛艾薩莉城中的隱匿點裡,冒險跑出去和上層精靈“起義軍”接頭的納塔拉斯·風行者喝了口水,用緊張到沙啞的聲音對眼前的一羣磨刀霍霍的傢伙們說到:
“桑古納爾管家告訴我,達斯雷瑪大人會親自帶人前去營救泰蘭德·風語者女士並且將她護送到那些平民所在的地方。
武器已經發下去了,只要不出問題,今晚城中就能多出一支反抗艾薩拉暴政的軍隊。”
“你們這是讓他們送死!”
瑪法里奧·怒風咬着牙呵斥道:
“那些都是平民!”
“夠了,哥哥,收起你無聊的同情心!”
帶着眼罩的伊利丹·怒風伸手放在瑪法里奧的肩膀上,他沉聲說:
“我們在惡魔的大本營裡,這是一場戰爭,留在這裡的沒有平民!只有戰士,如果他們自己不拿起武器,難道要我們這點人護送他們衝殺出惡魔的包圍嗎?
達斯雷瑪已經做到最好了。
你不能再要求更多。”
“是的,逐日者大人揹負了很沉重的壓力。”
作爲逐日者家臣的納塔拉斯·風行者也開口說道:
“整個逐日者莊園所有的僕從都已被動員起來,他們要直面艾薩拉麾下的禁衛軍,逐日者大人甚至已留下了遺書。
我現在擔心的是,在他們舉起反抗的旗幟後如果城外的先鋒軍不能及時衝入城中,那麼”
“放下伱的小小擔憂,風行者。”
外出偵查的瑪維女士從浮動的陰影中走出,她手中的荊棘刀輪上不斷的滴下粘稠的魔血,想來今日的偵查不太順利。
守望者的新任領袖對擔憂的年輕遊俠說:
“與其懷疑先鋒軍的勇氣,不如擔憂一下逐日者能不能從那佈滿惡魔的宮殿中活着走出來。今夜的反抗是個信號,一旦他在那邊動手,不僅辛艾薩莉會陷入戰火,惡魔與抗魔聯軍的最終較量也將拉開帷幕。
這是最後一戰。
要麼贏,要麼死!沒有第三個選擇。”
“說得好。”
伊利丹·怒風那消瘦猙獰的臉上露出一抹陰狠深邃的笑容,他撫摸着手中的赤紅月刃,對周圍人說:
“不要擔心別人了,好好考慮一下自己吧。瑪法里奧,你也準備一下,我們要去艾薩拉的宮殿之外接應泰蘭德並將她護送到她的人民之中。”
“我們就是爲這個來的。”
瑪法里奧摸了摸腰間的自然號角,他深吸了一口氣將那些仁慈的想法暫時拋到腦後,和自己的弟弟以及守望者們向隱匿點之外轉移。
納塔拉斯·風行者會負責帶他們進入通往艾薩拉宮殿的下水道,並在預定的接應點等待。
隨行的珊蒂斯·羽月有些緊張,這年輕的姑娘雖然有一手精湛的箭術也經歷過和惡魔的戰爭,但這樣九死一生的營救依然讓她感覺到壓力。
不過想想今晚就能見到敏多,年輕的姑娘的心又平靜了一些。
“你怕嗎?”
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正在整理戰甲的珊蒂斯猛地回頭,便看到那位神秘的守望者典獄長摘下了她的貓頭鷹戰盔。
羽月一直很好奇這些又颯又能打的大姐姐們是怎麼訓練出來的,她也好奇她們的首領到底是誰,此時在看到瑪維那張臉時,年輕的姑娘立刻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瑪維女士!”
她衝上去想要給瑪維一個擁抱。
她知道,自己就是被這位女士從廢墟中拖出來又得到了敏多的治療,如果沒有她,自己可能已經死在了惡魔之戰的廢墟里。
她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敏多告訴她說,瑪維女士就是她的另一個媽媽。
“那天我告訴泰蘭德說,那勇敢的孩子一定會做出一番事業,但我也沒想到,屬於你的戰爭會來的這麼快。”
瑪維感慨的看着眼前這個勇敢的姑娘,她在這麼大的時候可不敢潛入一座全是惡魔的城市裡。
她看着挺直腰桿的珊蒂斯,這姑娘臉上還能看到年輕人的稚嫩與青澀,她的眼睛深處依然有恐懼在跳動,但她沒有選擇屈服而是直面它。
“活下去,孩子,你們纔是精靈的未來。”
冰山一樣的典獄長女士語氣簡短的鼓勵了一聲,但她隨後感覺到一樣東西從背後的影子裡探出塞進了自己的手掌中。
瑪維反應過來,便把那東西拿出來遞給眼前的珊蒂斯·羽月。
那是一把弓。
看起來是典型的精靈角鷹弓的設計,但在弓身上卻有一個月牙的標誌,應該是自己那位不正經的神靈稍微花了點時間製作出來的“小玩具”。
與戰弓一起遞過來的還有一袋散發着自然氣息的利箭,那箭矢是直接由活木催化,不但銳利而且可以在敵人身上生長激活。
“帶着它,孩子,願艾露恩指引你的箭矢,願月影給你勇氣。”
瑪維輕聲說:
“把泰蘭德帶回來,她的人民需要她。”
“嗯,我發誓!”
珊蒂斯雙手接過瑪維女士饋贈的戰弓和箭矢。
她將這武器背在身上又對站在陰影中的瑪維行了個軍禮,然後帶上頭盔跟着瑪法里奧走出了隱匿點。
所有人都離開之後,這屋子裡只剩下了瑪維以及藏在她影子中的男人。
女士上前關上門,回頭看着布萊克,後者也在整理自己的行裝。
但他就方便多了,隨手一揮,那裝神弄鬼的黑衣先知裝束便化作用於作戰的黑月戰甲,但隨後他又感覺這一身標誌性極強的戰甲太過拉風,又讓衣裝再次變化,塑造成了一套黑色的蝙蝠戰衣。
隨着那龍翼一樣的披風籠罩住身體,帶着半面甲的布萊克活動了一下脖子,他回頭看向瑪維,發現後者的眼神古怪。
“怎麼了?”
邪神大人問了句。
瑪維小姐上下打量着他,說:
“你知道,貓頭鷹是蝙蝠的天敵吧?”
“哪又怎麼樣?”
屑海盜摸出一瓶酒漱了漱口,說:
“我這個蝙蝠可以能把你們守望者吊起來打,再說了,如果是你這樣美豔又有魅力的‘貓頭鷹’,那我這隻老蝙蝠倒是心甘情願的被你俘虜呢。
你看,這就是最後一戰了。
這一戰打完的時候我也該離開這裡,而現在距離夜晚的約定時刻還有差不多四個小時,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
“你想說什麼?”
年輕的瑪維小姐歪了歪腦袋,翻了個可愛的白眼。
“我發現你好像挺喜歡孩子。”
布萊克努了努嘴,從行囊裡拿出兩瓶不那麼正經的粉紅色藥水在手裡拋了拋,說:
“你和羽月小姐的關係真複雜,要不我們抓緊最後的時間造個人?也免得我離開之後你要孤獨一萬年,有個孩子陪着多好啊。
話說這東西我還是準備留給怒風兄弟和泰蘭德女士的,居然沒用上還真是讓人頭疼,要不我們在這裡用了?”
這大膽的邀請讓瑪維小姐臉頰通紅,她搖着頭說:
“不,孩子什麼的太過分了,讓你一萬年後的其他妻子替你生去,我已經把我的一切都交給了艾露恩女士,我能給你的,只有這顆心
除此之外,你不能再奢望更多。”
“太過分了,我好歹是你的神,要求更多也不是什麼貪婪之舉吧?”
布萊克哼了一聲,在寂靜之中,他對瑪維勾了勾手,典獄長女士走上前,任由邪神的手挽住她的肩膀。
兩人站在窗戶邊,看着頭頂黃昏傍晚的餘暉在邪能遍佈的陰沉天際折射出奇奇怪怪的流光。
他們沒有多說什麼,大概是因爲布萊克一直在爲分別時刻做鋪墊,該說的在過去幾天都已經說完了。
“夠了嗎?”
海盜輕聲問了句,將頭靠在他肩膀的瑪維小聲說:
“什麼夠了?”
“我們之間的交往,那些接觸與心靈擦出的火花,還有這些回憶,足夠你一個人熬過接下來一萬年的日夜時光了嗎?”
布萊克溫聲說:
“如果不夠,我們還有最後的四個小時能創造出更多的回憶。”
“我還以爲你會用這四個小時去算了,當我沒說。”
瑪維意識到身旁的男人此時心中並沒有情慾在翻滾。
她曾以爲一位神靈應該是果斷而冷酷的,但在這一瞬,她確確實實感覺到了身旁這位心中涌起的複雜與不捨。
他不想離開。
他或許在想着留下來陪自己度過接下來的一萬年,他不想讓自己一個人孤苦伶仃。
這一刻在月影大人的心裡對愛人的感情壓過了一切,甚至暫時迷住了他的眼睛,讓他平生第一次想要放下那些宏大的偉業與對自由的追求。
枷鎖已成
“你想要留下來,你的瑪維很開心。”
瑪維小姐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她撥了撥頭髮,在布萊克臉頰邊吻了吻,又小聲說:
“但你的瑪維不能這麼自私,因爲我們的世界和你們的世界都還需要你。
別像個不想放手的孩子一樣,我們終會在未來重聚的。至於美好的回憶當然不夠,要熬過一萬年的時光我還需要更多.
我想去看看海。
想去看看你在一萬年後誕生的地方,想去看看一萬年後我們會擦出火花的地方,想去看看我們最終走到一起的地方。
在決戰開始前提出這要求,會不會太過分了?”
“呃,如果是個普通男人在這裡,你的要求肯定過分,這就相當於你要我幫你摘下一顆星星。”
布萊克聳了聳肩,挽住了瑪維的纖腰,隨手打開一扇虛空裂隙,說:
“你應該慶幸,你的丈夫是一位無所不能的神靈,四個小時綽綽有餘,如果我們速度快點,還能在分別前最後給彼此留下一點美好的回憶。
戴上頭盔,乖。
接下來會很顛簸。”
——
時間飛快的流淌到了午夜。
在永恆之井旁勞累了一天的達斯雷瑪·逐日者拖着疲憊的身軀離開了女皇的宮殿,但他並未直接回家,而是一路上和自己或擔憂或激動的同伴們打着手勢與眼神,這些已經計劃了很久的傢伙們極有默契的分開,各自奔向各自的命運。
在宮殿外圍,於此等候的逐日者管家將自己的主人迎上華貴的魔法步輦。
在那封閉的步輦座位之上,逐日者伸手打開放在座位上的盒子,一把赤紅色如水晶鍛造,造型奇異又誇張如鳳凰之翼的魔法劍正安靜的躺在其中。
這位大貴族將那新鑄好的長劍拿起,以細長的手指撫摸過溫熱的劍身,水晶倒映出的火光照亮了他的眼睛。
那是火焰,新生的火焰,在腐朽的森林中點燃的新生之火,就如逐日者的名字,他不甘於屈服黑夜,他要向着太陽升起的地方追逐。
哪怕代價是死亡。
“出發!”
逐日者如此說道。
步輦啓程在女皇侍衛的注視中離開又在一個隱匿的角落改變方向。
換了一身刺客裝束的桑古納爾管家帶着大貴族忠心耿耿的侍衛們跟隨着換上了魔法戰甲,殺氣騰騰的逐日者向宮廷囚籠前進。
與此同時,在整個辛艾薩莉的貴族區的莊園中,那些被庇護躲過大屠殺的平民們在貴族私兵的帶領下於夜色之下穿行。
他們要在月神殿廢墟那片荒棄的區域集合。
而辛艾薩莉的城區之外的森林之中,先鋒軍的士兵與指揮官們也刀槍出鞘,穿上了法師戰裙的艾爾婭·藍月女士拄着水晶法杖看向都城,那裡的魔法結界依然聳立,在它被關閉的時候,便是戰爭打響之時。
午夜夜色中深沉的雲層一點點的消散,露出一輪暗淡的月弧,似乎艾露恩女士也不忍見這片大地將起的殺戮,便以黑暗的月相投下爲血腥的戰場蒙上冰冷的輕紗。
少昊皇帝和扛着棍子的美猴王走上前來,他對藍月女士點了點頭。
大奧術師回了一個微笑,吃着一爪香蕉的美猴王看向天空,這穿着精靈魔法戰甲的猴子搖晃着尾巴,突然說:
“這月亮真讓人不舒服,好想撕碎點什麼呀。”
“耐心點,我的朋友。”
少昊緊了緊手臂上的白虎拳套,說:
“總有機會的。”
——
“砰”
囚籠的鎖子被一根戰戟狠狠劈碎,泰蘭德站起身衝出囚籠。
她看到在這地下囚室的入口那些看守她的皇家侍衛們已經被達斯雷瑪的部下殺死在血泊中,便知道最後時刻已經到來。
“你手上的魔法枷鎖是艾薩拉親自制作的,我沒辦法打開它。”
逐日者將一把戰弓丟給泰蘭德,說:
“時間緊迫,跟我來。”
“嗯。”
風語者不再多言,將箭囊背在身後跟着達斯雷瑪衝向囚室之外,但在他們衝出這陰沉之地時,眼前卻有近百名精靈衛兵混着猙獰的惡魔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這讓逐日者面色大變。
隨後他便看見了一個衣着華麗,腰佩權杖的高傲身影和一個妖豔的女人走出軍陣之外。
“達斯雷瑪·逐日者,你的無恥背叛讓你的家族蒙羞,你若還有點良心就該自戕,無上的女皇會留給你最後的體面。”
那個傲慢的傢伙如此說道。
“薩維斯!”
已經到這個時刻,多說什麼都是虛的。
達斯雷瑪喊出眼前那混蛋的名字,提着戰戟便衝上來,他怒吼道:
“正是你把惡魔引入這個世界!是你第一個向域外邪魔跪拜!也是你將睿智的艾薩拉引入了那墮落的未來。
你!
你是帝國的罪人!
受死!”
“呵呵”
面對逐日者的呵斥與重逢,薩維斯領主冷笑着後退一步,身旁的衛兵便衝了上去,在這傢伙幽綠色的眼瞳中閃耀着譏諷與冷漠。
而兩軍相接的同時,泰蘭德也被那條妖豔的毒蛇盯上了。
“啪”
鋒銳的蛇形匕首擦着戰弓劃過。
在致命的鋒芒中,瓦絲琪女士惡毒的對眼前狼狽的月之祭司說:
“你踏出了自己的籠子,小可愛,你給自己贏得了地獄門票。”
“來,忍着點,不會很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