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說了,我的弟子。”
納格法爾號船艉樓三層欄杆上,深海之下的幽光透過幽靈船的水膜照耀下來,把整個船體照耀的冰冷又深邃。
在這樣的奇異場景中,面對布萊克的詢問,莉蕾薩·風行者女士語氣並無變化。
她一邊用自己的遊俠工具調整着黑暗戰弓的弓弦鬆緊,一邊語氣平靜的回答說:
“你和我雖然都輸給了瑪維·影之歌。
但我的‘輸’和你的‘輸’不是一個概念,尤其是在手持天啓的情況下,面對瑪維,我雖然很難贏,最少能體面的離開。
還能從守望者那裡弄到一些我需要的戰利品。”
她瞥了一眼布萊克,因爲海盜帶着眼罩,風行者媽媽看不清他的眼神變化,這讓風行者媽媽猶豫了一下,有些羞愧的低聲說:
“另外,這把弓不是我在瑪維那裡拿到的。”
“是你的尋寶魚人幫我在一個隱藏極深的守望者封印箱裡找到的。那個箱子上標註這些東西都是瑪維在關押伊利丹時,從他身上搜取到的物品。
因爲大都和惡魔有關,所以那個箱子被深埋在守望島的上方洞穴裡。
也不知道奔波爾霸是怎麼找到的。
我幫它打開了那個被魔法封印的箱子,它給了我這把弓作爲酬謝,我還看到它從物資箱裡拿了些其他東西。
怎麼?
它沒把那些繳獲的戰利品上交給你嗎?”
“沒有!”
布萊克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這小笨蛋...
之前暗偷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開始明搶了!剛纔問它時,它居然還演戲,哼,看來得找個機會,好好教訓一下它了。
“船長,船長,你快來,我剛輕點納格法爾號的靈魂捕獲時,發現了不得了的事。”
塞菲爾嗖的一聲出現在布萊克身邊。
穿着海盜王套裝的海盜龍大呼小叫的對布萊克說:
“船靈在捕獲守望島上的死者靈魂時,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把那個深須國王的靈魂也抓回來了。那可是個傳奇巨人的靈魂,很有價值的!”
“嗯?”
布萊克頓時一驚,反問到:
“那趕緊取出來呀,讓邪眼帶着靈魂石去船艙,把那個靈魂帶回來。”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塞菲爾露出一個尷尬的表情,攤開雙手說:
“納格法爾號不給,船靈把那個靈魂藏起來了,似乎是打算留着自己享用,我可沒辦法從它那裡要回來。
要不你去要?
你可是船長,納格法爾號的船靈總要給你幾分面子的。”
“哼,我去就我去。”
布萊克站起身,整了整衣服,雄赳赳的走入船艙,盤算着該怎麼和船靈溝通一下,把那個傳奇巨人的靈魂拿回來。
對於一個術士來說,這麼強大的靈魂很罕見,用它可以完成很多平時難以完成的事。這船靈也是,越來越不乖了!
怎麼還和小魚人學着藏私了!
懂不懂規矩啊!
一切繳獲要歸公,讓船長先挑最好的!
一個個的,真是越來越不讓人省心了。
哼,如果它不給,自己就要動用船長的威嚴,把那個傳奇靈魂搶下來。
結果,五分鐘之後...
“啊”
在誇張的叫聲中,幽靈船船長布萊克·肖,整個人手舞足蹈的被丟出納格法爾號的船體之外,噗的一聲被丟進深海冰冷的水裡。
顯然是和船靈的交涉談判失敗了。
展示船長威嚴的行動也失敗了。
船靈不高興了。
船靈發火了。
船靈對不知好歹的布萊克·肖發動了驅離技能。
船靈把自己的船長布萊克·肖丟進了深海里,並呵斥他在自己消火之前,不許登船!否則就把這個拎不清自己身份的可惡船長一口吃了!
明明只是本船的“掛件”和“覓食官”,居然敢大膽的呵斥本船,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是真的要飄上天去了。
臭海盜,懂不懂規矩啊?
一切戰利品得本船先挑,然後纔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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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格法爾號,二層甲板之下,潮溼陰冷的船艙囚室中。
三個夜之子囚犯這會正帶着禁魔鐐銬,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彼此。
他們被海盜們關在三個鏽跡斑斑的籠子裡,這籠子之前也不知道是用來關什麼的,上面充滿了一股臭味。
他們甦醒過來已經有段時間了。
但身上有傷,又不能隨便活動,讓他們除了聊天之外,基本上什麼都做不了。
“這艘船有問題。”
臉色憔悴,肩膀上打着厚厚的繃帶,連移動都艱難的首席奧術師塔莉薩靠在囚籠上,她閉着眼睛,不想去看眼前慘烈的現實。
她也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一天落入如此狼狽的情景中。
周圍的陰冷,囚籠的臭味,還有自己的傷勢,以及數個小時沒有飲用魔力酒,導致身體中的魔癮已經開始蠢蠢欲動。
讓她感覺到冷入骨髓的孤寂與艱難。
這一切都讓塔莉薩心中升騰起一股絕望,她努力的讓自己不去想這些事,主動開口,對身旁的好朋友歐庫勒斯和麥蘭杜斯說:
“我能感覺到,黑暗裡有東西在盯着我們。它是無形的意識,以這艘幽靈船爲骸骨軀體,它是貪婪的,它覬覦的不是我們的血肉。
而是靈魂...
它把我們當成食物。”
“歐庫勒斯,能傳送出去嗎?”
魔劍士麥蘭杜斯現在不想討論這些神秘學範疇的事情,他只關心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便向對面囚籠中抱着肩膀瑟瑟發抖的老精靈問到:
“或許我們可以冒一次險,讓塔莉薩爲你提供魔力,你帶着我們一起...”
“不行的,我早就試過了。”
首席傳送師語氣艱澀的說:
“這艘船上有強大的施法者,以船體爲支撐物,給它做了空間封鎖,我們可以冒險打開傳送門,但我根本無法定位。
有七成的可能會把我們直接送進深海里,被水壓壓死。
剩下的三成是我們根本打不開傳送門,就會被他們覺察到,把我們...呃,呃嘔,啊...”
老精靈蜷縮在囚籠裡,捂着心口發出一聲大叫,就像是身患重病的人突然發作,他抱着自己的身體抽搐着乾嘔,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的魔癮發作了!”
塔莉薩被朋友的情況驚動,她艱難的抓住滿是鏽蝕的欄杆,對歐庫勒斯喊到:
“堅持住!歐庫勒斯,堅持住!來人啊!有沒有人在!快拿魔力酒來!”
她的呼喚在陰冷死寂的船艙中迴盪着,卻沒有引來任何應答,就像是被拋進一片只能孤獨等死的地獄裡。
而她正在期待,來自惡魔的善心。
多麼愚蠢的祈求。
“啊,瞧瞧這是誰?身份高貴的首席奧術師閣下,來自蘇拉瑪的大人物,艾利桑德的忠犬,莉莉絲·月郡的閨蜜。
這是怎麼了呀?
怎麼會這麼狼狽啊?”
在塔莉薩沙啞呼喚到第三次時,船艙裡突然有了個聲音,用繁瑣優美的薩拉斯語做出了回答,讓塔莉薩仰起頭。
她看到了在黑暗中,有鞋子踩踏船板的聲音傳來。
由遠及近。
不止一個腳步聲。
在她的注視中,一個熟悉的人出現在她眼前,安納瑞斯·月郡,莉莉絲的妹妹,月郡家族的第二繼承人。
也是她曾對莉莉絲許諾,一定會帶回蘇拉瑪的被海盜綁架者。
但這會的安納瑞斯卻穿着一身海盜的裝束,用紅布包着頭,腰間還懸掛着一把黑色的蛇形匕首。
在她身後,一個穿着管家服,腰桿挺得筆直的夜之子流亡者,手裡提着個小桶,裡面放着一瓶冰鎮的魔力酒。
那姿態,像極了宴會上爲貴客們送上美酒的僕從。
“安納瑞斯,把那魔力酒給我,歐庫勒斯需要它。”
塔莉薩請求着。
她說:
“你姐姐...”
“別在我面前提起她!你應該很清楚吧?你知道我有多麼討厭她。”
月郡小妞哼了一聲,叉着腰,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口吻對眼前的囚徒們說:
“另外,認清你們的身份,囚犯們,你們現在是屬於不死艦隊的‘戰利品’,你們的生命掌握在邪惡的司令官手裡。
我已經聽說了一些不好的傳聞。
是關於你的,塔莉薩。
海盜們在傳說,你會被作爲‘魔法奴隸’送去東部大陸,作爲海盜們的禮物,被送給一些暗中支持他們的人類貴族們。
塔莉薩,嘖嘖,我覺得你現在開始就要學習一下如何侍奉主人了。
免得到時候被人用鞭子抽打。
哦,對了,被鞭子抽打時發出的慘叫聲一定要嬌媚一些,誘惑一些,這樣纔會讓你殘暴的主人手下留情。
這是我給你的一點建議。
不用謝。”
這番話堪稱惡毒了。
讓塔莉薩氣得身體都在發抖,她正要反駁,卻突然看到了旁邊魔劍士麥蘭杜斯對她搖頭,又用下巴努了努。
首席奧術師這才注意到,在安納瑞斯說話的時候,她的手指彎出了一個古怪的手勢。
那是蘇拉瑪貴族們在宴會時纔會用的私下交流的“小動作”,是屬於達官貴人們之間的小秘密,而安納瑞斯這個動作的含義是“隔牆有耳”。
首席奧術師是個聰明人,她立刻明白過來,仰起頭大罵道:
“安納瑞斯·月郡,你這個叛徒!你背叛了蘇拉瑪,你這下流的小.婊.子,你把自己的同胞送進了海盜手裡,大魔導師不會放過你的!
你的家族也會因此蒙羞,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否則,我一定會...”
“砰”
她的話激怒了女海盜。
後者粗魯的從身後管家魯納斯手中,抽出那瓶魔力酒,大步向前,就像是掄起戰錘一樣,狠狠砸在塔莉薩的腦袋上。
酒瓶爆開,液體四濺,首席奧術師的腦袋上也被劃出血痕。
“這些話留給你的新主人聽吧,你這可悲的奴隸,過幾天我們就要揚帆起航,永遠離開破碎羣島。
而你,你就要被送給那些又老又下流的人類貴族,在他們眼前搔首弄姿,用身體服侍他們,才能得到一點點殘羹冷炙。
但願你在‘新家’裡過得愉快,讓人厭惡的塔莉薩。”
安納瑞斯抓着她的頭髮,把手裡破碎酒瓶裡的魔力酒澆在她臉上,姿態惡毒的大叫到:
“你要魔力酒,對吧?我給你,都給你,喝吧,喝吧,你這可憐的奴隸,這是你的最後一餐了。”
“夠了!安納瑞斯!”
一聲呵斥在艙室黑暗中響起,帶着嚴厲:
“他們是船長的個人財產,別在這裡耍威風!回去甲板上,約束一下你麾下的海盜們,他們鬧得太不像話了。”
“哼”
月郡小妞甩了甩手裡的魔力酒殘渣,放在嘴邊舔了舔,眼神陰冷的看了一眼狼狽的塔莉薩,轉身帶着自己的僕人,大步離開。
隨着艙室門關上,一切都陷入死寂之中。
臉上滿是酒水的塔莉薩仰起頭,艱難的伸出手,榨取一點魔力,包裹着酒水液體,送入歐庫勒斯和麥蘭杜斯嘴中。
這一小杯魔力酒,能讓他們接下來一天都過得舒適一些。
而塔莉薩自己則活動了一下嘴巴,從嘴裡吐出一個捲起來的小紙條,蜷縮在那裡,在手心悄悄打開。
看到上面的文字時,首席奧術師長出了一口氣。
安納瑞斯會幫他們逃離。
代價是他們回去蘇拉瑪後,必須保證月郡家族不被牽連。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個陷阱,或許安納瑞斯已經投靠了海盜們,但不管怎麼說,冒險一搏,最少比在這裡等死更好。
更何況,安納瑞斯·月郡這樣的萬年貴族,總不會真的失心瘋到要加入一羣海盜,來讓家族蒙羞吧?
這不符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