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拉然精靈區,距離凱爾薩斯王子所在的法師塔並不遠的一處高塔穹頂之上,戴琳·普羅德摩爾正在這裡享受悠閒的下午茶時間。
這位國王陛下就穿着一件白色的水手罩衫,下身穿着狩獵馬褲。
頭髮也不怎麼打理,任由它散亂披散開。
在他腰間的牛皮束帶旁,斜斜的懸掛着一把普通的海軍刀,上面有庫爾提拉斯海軍的標誌。這是他休閒時身上唯一的武備。
就連自己用的順手的火槍都沒帶。
看來戴琳陛下現在所在的這個地方,是一個能讓他全身心放鬆的地方,就和他的家一樣。
在老水手眼前的桌上擺着一瓶打開的金朗姆。
還有兩個精緻的精靈酒杯。
看樣子他本是打算和另外一個人共飲,但大概是酒鬼習氣控制不住,在“酒友”還沒來的時候,自己就先幹掉了大半瓶。
“洛薩進城了。我以爲你最少會去迎接他。你不就是爲了這個原因纔來達拉然的嗎?爲什麼又要躲起來?”
非常有磁性的聲音伴隨着鞋子有節奏的踩踏地面的音符,在陽臺後方的主廳中響起,帶着幾絲譏諷問到:
“橫行大海的普羅德摩爾陛下什麼時候變成一個躲在單身老女人家裡的膽小鬼了?”
“呼”
戴琳摸了摸自己的鬍鬚,將手裡酒杯的酒一飲而盡,又將空杯子舉起,在頭頂晃了晃,語氣隨意的說:
“我本來可沒打算多留。只是發現老朋友的酒櫃裡有很多美味的珍藏,每天喝三瓶都足夠我在這裡待上兩個月。
之前就說了,把那些酒喝完之前,我不會走的。洛薩那個老古板又不會給我好酒喝,他知道我在這裡就夠了。”
“我一會就去把那個該死的酒櫃砸了!”
後方抱着雙臂的金劍女士語氣轉冷,她維持優雅的風度說:
“好把你這個賴着不走的老酒鬼趕出去,瞧瞧你現在,再沒有當年那一絲風度翩翩,就像是個下流的無賴一樣。”
“哎呀,砸東西這種事怎麼能讓女士動手?”
戴琳站起身,姿態誇張的做了個鞠躬行禮的動作,又撥了撥自己的頭髮,擼起袖子笑着說:
“我現在就去把它砸了。
然後給我們美麗又高貴的金劍小姐做晚餐,今天要試試蛤蜊濃湯配紅酒嗎?那可是我少數幾樣比較拿手的菜。”
“凱瑟琳·普羅德摩爾王后或許會喜歡。”
金劍夫人冷笑了一聲,說:
“但我的口味比較挑,就不勞你動手了...趕緊收拾東西走!芬娜已經到了達拉然,隨時會過來,我可不想讓她心裡的母親形象毀掉。”
“我的女兒要回來了嗎?”
戴琳的表情頓時帶上一抹期待的笑。
他看了看自己的打扮,便走向室內,大概是想換一套更正式些的衣服,卻被金劍夫人揮手攔住。
“現在不是好時候。”
這位奎爾薩拉斯的魔法議員低聲說:
“她還沒做好準備。”
“不,她已經做好了準備。”
戴琳握住金劍夫人的手腕,他語氣溫和的說:
“她知道你在達拉然會見到我,你也告誡她待在奎爾薩拉斯,但她還是義無反顧的過來了,她知道她在這裡會遇到誰。
我們的女兒是一位戰士。
她和我一樣,面對威脅時會主動出擊,勇猛而果斷。
如果我現在像個懦夫一樣跑了,那纔是毀了她心中父親的形象。我寧願她和我打一架,也不願意她稱呼自己的父親爲膽小鬼。
吉娜,相信我。”
上將閣下伸手將抿着嘴的金劍夫人抱入懷中,兩人再無之間開玩笑時的譏諷與劍拔弩張,這一瞬就如多年未見的情侶。
儘管只是簡單的擁抱,再無更多親密。
但依然能看出兩人之間的情意綿綿。
“你不必有任何擔心,這是我和孩子之間的事。”
戴琳輕輕拍打着金劍女士的肩膀,任由她將頭埋在自己懷中,如多年前一樣,輕嗅着懷中女士髮絲上的花香氣。
他安慰道:
“這些年你一人帶她肯定很辛苦,我是知道銀月城的那些精靈貴族的嘴有多毒,你們肯定受了很多委屈。
而我...
我已經錯過了這孩子的年少時光,沒能履行一個父親的責任,陪在她身邊看她成長。我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其他的孩子,卻未能給她遮風擋雨。
我曾信奉一種殘酷的教育觀,我覺得要嚴厲要求,才能讓孩子長大成才。
但那件事之後,我意識到我錯了。
我意識到那只是我的虛榮作祟。
我現在不在意他們是不是會成爲英雄偉人,我現在只想和我的家人,孩子們待在一起,我只想看着他們平安長大。
芬娜和你都是我的家人,我這次來達拉然,不只是要帶芬娜回家,還要帶你回家。我會在提拉加德海峽爲你修一座最棒的法師塔。
跟我回家吧。
給我一個補償你們的機會。”
“不。”
金劍夫人擡起頭時,雙眼中已盡是閃耀的光,她在戴琳的臉頰上吻了吻,說:
“當年我就是因爲不願影響即將成爲國王的你才離開的,如果我現在向你投降,豈不是顯得過去二十多年的我很傻。
我纔不會給你的凱瑟琳王后羞辱我的機會,你只是我漫長生命中的過客,戴琳·普羅德摩爾,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我和凱瑟琳談過了。”
戴琳語氣遺憾又帶着一絲悲痛的說:
“在我確認了芬娜的存在之後,我和我的妻子深談了一夜。
就在我們的第一個兒子的墓碑前。
我敢確定我告訴她這件事的時候,我的凱瑟琳有那麼幾秒鐘想要搶過我的槍,用一顆精準的子彈幹掉我。
她就是這樣的女人。
她不會讓自己受委屈,更不會讓孩子們受委屈。
但我知道,凱瑟琳的憤怒不是因爲我在外面拈花惹草。
她只是生氣我明白那個道理的時間太晚。如果我當時能有現在這樣願意爲芬娜付出一切的意志與決心,德雷克就不會遭遇災難。”
老水手將懷中輕盈的女人抱緊,他閉着眼睛說:
“是凱瑟琳要求我帶你們回去的。她還在生我的氣,我出發時她都沒來送我,但她不想再讓我承受一次如德雷克死去那樣的災難。
她想要保護好普羅德摩爾家族中所有的孩子,哪怕芬娜並不是她的孩子。”
他低下頭,看着金劍夫人的雙眼,露出一個頭疼的笑容,說:
“已經有個女人讓我無法招架了。
所以,親愛的吉娜,你就乖一點,好嘛?你們法師總有這樣那樣的奇異能力,你可以在庫爾提拉斯和奎爾薩拉斯之間兩地工作。
我不強求你必須每天都在我身邊。
但在我的國家的大地上,我才能更好的保護你們。別再讓我錯過大女兒的成人禮和她以後的人生,算我求你了。
你知道我的,我是一位國王,我擁有整個世界最強大的艦隊,我能得到我想要的所有東西。
我真的很少求人。”
金劍夫人這會如年輕時的小女孩一樣,她伸出手指,戳着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的樣子,在好幾秒之後,她伸手在戴琳的下巴上摸了摸,說:
“哎呀,誰讓我就是無法拒絕我的小戴琳呢?
你明明已經沒有年輕時的英俊了,我明明已經做好了計劃,但在見到你之後,還是又一次無可救藥被你迷住。
你肯定是給我用了你們庫爾提拉斯人傳說中的女巫的邪惡玩意,否則解釋不了這種沒由來的眷戀!”
她說着話,伸手將戴琳的水手罩衫的鈕釦解開,撫摸着上將閣下的胸口。
布萊克是對的!
戴琳也有紋身。
就在他的胸口,一個羅盤和無盡之海的輪廓。這個狂野的男人在年輕時,就把自己的野心用這種方式留在自己身上。
他有一個和布萊克一樣的願望。
他要讓整個無盡之海,都成爲被他支配的領土。而和海盜那個還沒開始執行的野望不同,戴琳這個願望,已經實現了大半。
海軍上將在陽臺上擁抱着法師塔的主人,在午後陽光下的兩人安靜的享受着這來之不易的時光,就和過去幾天一樣。
塔裡的僕人很有眼色的退開,沒人去打擾這對情侶。
直到兩人有些意亂情迷,想要重溫一下年輕時的激情時,隨着塔下的一陣雞飛狗跳的刺耳聲音傳來,金劍夫人反應極快的將抱着她的戴琳一把推開。
她用寒氣四溢的手掌拍着臉,讓臉頰上的紅暈散去。
“媽媽!”
芬娜·金劍提着自己的黑冰衝上法師塔穹頂大廳,看到了自己的媽媽正在慌亂的整理衣服,又看到了陽臺上那個傢伙也在背身繫着鈕釦。
她理所當然的誤解了。
狠狠瞪了一眼自己沒出息,把持不住的媽媽,二話不說,提起黑冰就朝着欺負媽媽的戴琳殺了過去。
她手指上的血紅色印璽激和她身上的怒氣共鳴,讓芬娜的衝鋒氣勢像極了無可抵禦的海潮涌動,似乎下一瞬就要把戴琳撕碎當場。
她之所以來的這麼晚,就是跑去找藍月院長幫忙處理了一下臭弟弟給她的“禮物”。
“滾出去!這裡不歡迎你!”
芬娜吼叫着將戰戟揮起,朝着戴琳刺過去,上將閣下看着芬娜身上如海潮一樣的怒氣,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與滿意。
他輕巧的錯身,躲開了女兒的第一擊,又在斧槍橫掃過來時,將腰間的海軍刀如滑刃般抽出。
格擋反擊繳械一氣呵成。
芬娜還沒反應過來,黑冰就已經脫手而出被戴琳扣在了手裡。
“砰”
國王陛下將手中的斧槍抵在地面,看了一眼因爲間隙不到的巨力碰撞而捲刃斷裂的海軍刀,他搖了搖頭說:
“真的得找一把好刀了。”
芬娜失去了武器,但她還有備用的。
厚重的埃辛諾斯壁壘被雙手從行囊中取出。
半精靈戰士以重盾做武器,將自己的身體藏於盾後,如蠻牛衝撞向前猛推盾牌,用氣勢十足的盾擊想要把討厭的戴琳從陽臺上推下去。
好把這個壞東西摔死!
戴琳只想和自己的女兒談一談,不過同樣身爲戰士的他很清楚如何才能讓另一名暴怒的戰士冷靜下來。
他雙手握着黑冰站在原地,以一個怪異姿勢蓄力。
等着女兒氣勢無雙的盾擊到達身前時,上將雙眼中涌出蛛網一樣的血絲,比芬娜龐大最少一倍的海潮怒氣催發涌動,讓戴琳整個人都好像膨脹一圈。
左腳向前,雙手中的武器揮起,不動用傳奇力量下的至強一擊隨着斧槍的重擊,狠狠砸在芬娜的盾牌上。
儘管戴琳怕傷到芬娜,涌動的怒氣一瞬便收。
但這一瞬的半精靈戰士依然感覺自己自己好像是被最狂暴的海浪正面擊中,甚至有種無法呼吸的窒息感。
就像是海潮沖刷中的礁石。
她努力的想要穩住身形,但盾牌上衝來的衝擊力讓她雙手一瞬就沒了感覺。
“哐”
悶雷般的巨響在法師塔的穹頂大廳中響起,力量的碰撞產生衝擊波,將周圍的一切都吹的一片狼藉。
早有準備的金劍女士嘆着氣將一個弱化的奧術衝擊朝着身前丟出,將蔓延的衝擊波減弱抵消。芬娜被集中的蠻力撞的雙手麻痹,摔倒在地上。
她手中的重盾也被戴琳搶了過去。
旁邊的金劍夫人一個閃現到狼狽的女兒身邊,將雙手顫抖的芬娜扶起來,一臉憤怒的對戴琳吼叫說:
“有你這樣的嗎!她是你女兒,不是你憎恨的綠皮!”
戴琳聳了聳肩,一手握着重盾,一手抓着斧槍,看着眼前一臉不認輸的女兒。
那雙眼中憤怒的光讓他非常滿意。
他把手裡的斧槍朝着芬娜丟回來,被後者抓在手裡。戴琳手持盾牌,擺出一個標準的防禦姿態,對芬娜勾了勾手,說:
“剛纔那一擊,叫‘破城者’。是庫爾提拉斯海潮戰士們秘傳的武技之一,你有一下午的時間來學會它。
等你學會之後,我們再進行一場父女之間的交流,時間、地點、方式你來挑。
或者乾脆不談,就當給自己找了個戰士導師。
我會傾囊相授,你也知道你想學。
來。
這次換你攻擊。
用盡全力來,別怕傷到我,讓我看看你的憤怒...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