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的南海鎮非常熱鬧。
手頭沒活的居民們好像一下子愛上了釣魚這項運動，只要閒下來，就會拖家帶口的跑到鎮子的碼頭上甩幾桿子。
當然，釣魚是假，看熱鬧是真。
半年前離開鎮子，外出闖蕩的兩個年輕人納特·帕格和喬·哈爾在前幾天回來了，他們不但安全返回家鄉，還帶回了相當奇特的東西。
一時間成爲了城鎮居民新的八卦“熱點”。
“那個精靈姐姐好黑哦。”
在午後的碼頭上，一個被父親架在肩膀上的小男孩帶着漁帽，揮着手指，童言無忌的喊了句，結果引來周圍幾個正在釣魚的傢伙的鬨笑。
“這樣說話是不禮貌的，不許當人家面說！”
小男孩的父親有些尷尬，把他放在地面訓斥了一句，自己卻也忍不住扭頭往碼頭旁邊的長橋打量。
哈爾和他的精靈老婆正並排坐在那裡垂釣，兩個人甜甜蜜蜜的，時不時用鎮民們聽不懂的話交流兩句。
旁邊還有光着腳丫的幾個可愛的夜之子小朋友提着小桶，忙前忙後的幫哈爾叔叔裝魚。
“那個精靈確實好黑。”
在碼頭中央部分“強勢圍觀”的一衆釣魚佬自己私下也在交流，尤其是一羣和哈爾差不多大小的年輕人，聊起這精靈來總是沒個完。
“我昨天和納特在酒吧喝酒，聽納特說胡話，這精靈不是從北邊來的白精靈，是生活在大海上的一座大島嶼上的黑精靈。
據說他們在島上有個王國，有很漂亮宏偉的城市，納特吹牛說他在那座城裡釣過魚，還說那城裡有幾百萬黑精靈。”
一個留着小鬍子的年輕人抓着魚竿，口若懸河的對身旁的一衆“釣友”們說：
“納特還說，他現在供職的艦隊過些日子還要回去一趟，我打算跟着他一起去，我雖然釣魚技巧不如哈爾和納特，但我比他們壯多了，肯定能在艦隊裡找份活幹。”
“哈？你打聽了這麼多，只是爲了去船隊上幹苦力活？”
旁邊有人揶揄道：
“怕不是也想去找個黑皮精靈回來當老婆？這精靈不好看，真不如北邊的白精靈漂亮。”
“你們這些年輕人懂個屁。”
帶兒子來“釣魚”的老男人甩出魚鉤，不以爲然的對這羣躁動的年輕人傳授着“人生經歷”。
他帶着一種男人都懂的曖昧笑容，又旁邊看了一眼，小聲點評道：
“北邊的奎爾多雷精靈白是白，漂亮是漂亮，但太瘦了，身上都沒幾兩肉。哈爾老婆這種黑精靈雖然乍看起來一般，但她們的身材可比白精靈厲害多了。
你看看那胸，看看那腿，哈爾的腰估計都被要她夾斷了。而且你們不覺得維倫妮夫人臉上的紋路細看看起來也挺好看的嗎？
你們這些孩子啊，就只會看臉，但真正的男人都知道...咳咳，小孩子別聽，去去去，一邊撿螃蟹玩去。”
這老大哥說的起勁，旁邊一衆年輕人聽的雙眼放光，一臉謙虛的認真“聽講”，打算學習一些人生經驗。
但老哥一回頭，發現自己的小兒子也在一臉茫然的聽。
頓時取下嘴裡的菸斗，揮着手作勢要打，把這從小不學好的小混蛋趕走了。
小男孩也不生氣，心裡想着一會回家之後要給媽媽告狀，說爸爸又在偷看哈爾叔叔的精靈老婆了。
說起來，哈爾叔叔回來的這幾天，鎮子裡的叔叔阿姨們吵架的次數好像越發多了。
昨天他們家隔壁的約翰叔叔和他老婆還打了一架，結果他老婆帶着孩子回孃家去了，真是搞不懂成年人的複雜世界。
但哈爾叔叔的精靈老婆，個子真的好高啊，站起來比哈爾叔叔高一個頭呢，以後自己的個頭有這麼高就好了。
小男孩的渴望是如此的單純。
他的快樂也很簡單。
孩子們交朋友總是更容易，沒過幾分鐘，這提着小桶抓螃蟹的小男孩，就和幾個夜之子小孩交上了朋友。
他們赤着腳嘻嘻哈哈的提着小桶去海岸邊撿貝殼玩了。
這附近最近有士兵們巡邏，海岸邊的一羣打家劫舍的魚人前幾天就被魚人海盜們趕跑了，海岸上非常安全，孩子們玩的也很愉快。
不過，作爲“被圍觀”對象的哈爾和維倫尼卻有些尷尬。
這幾天夫妻兩不管幹什麼，身邊都跟着一羣人。
最開始哈爾還很得意，但後來就覺的煩了。這很正常，被一羣男人整天討論自己老婆，誰也受不了啊。
“我們今天下午就走吧？”
跟着艦隊去了破碎羣島，又在諾森德轉了一圈的哈爾已經比當初成熟了很多，在妻子的建議下，他蓄起了鬍子。
這會揮出魚竿，對身旁同樣在釣魚的維倫妮說：
“坐魚人們的船回去托爾巴拉德。
納薩拉斯學院最近在招生呢，小康妮也該做好準備去試一試，我覺的我們的女兒一定能成爲很厲害的法師。”
“她年紀太小了，還是再等幾年吧。”
維倫妮溫柔的幫哈爾整了整頭髮，她左右看了看，小聲說：
“而且我覺的你應該關心一下納特，他最近的情況很不樂觀。我可沒見過哪個有一技之長的人，墮落的這麼快。
他已經從一個厲害的垂釣大師變成一個邋遢的酒鬼了。
他都好久沒有和你一起出來釣魚了，對吧？”
“納特...他的情況比較複雜。”
提到自己的好朋友，哈爾也是一臉唏噓，他挽住妻子的纖腰，低聲說：
“納特不讓我管他，他說讓我離他遠一點，還在喝醉之後說什麼有東西盯上他了，他會給所有人帶來厄運。
這不是我和你能解決的事。
但島上有幾個巨魔巫醫，始祖龜們那裡也有醫師，實在不行把他送去南島的法師們那裡，他們總能找到辦法治療他的。”
“或許可以找找船長。”
維倫妮想了想，換成薩拉斯語，對哈爾說：
“無所不能的船長肯定有辦法。”
“納特不讓我去找布萊克船長。”
哈爾也換上帶着人類口音的薩拉斯語，頭疼的說：
“他說船長身上有可怕的東西，不許我接近他。你知道的，納特有神奇的能力，始祖龜們都敬畏的稱呼他爲‘先知’。
他從小和他一起長大，我知道納特的能力有多奇特，如果他那麼說了，就代表他真的看到了一些我們看不到的東西。
說起來，維倫妮，我打算以後不跟着艦隊出航了。
以後就留在托爾巴拉德干掉後勤工作。我瞞着你在洛斯貝格鎮買了一套房子，以後咱們就住在那。”
“你是一家之主，我聽你的。”
維倫妮溫柔一笑，在哈爾額頭親吻一下，說：
“我的前半生過的夠糟了，現在就想過點平平安安的生活。而且納薩拉斯學院就在托爾巴拉德，我們的孩子以後求學也方便。”
“孩子？”
哈爾眨了眨眼睛，看了看維倫妮平坦的腹部，他一瞬狂喜，但下一刻就被潑了冷水。
“別多想，還沒有呢。”
“不會吧？我最近這麼‘努力’，每天晚上都要忙到午夜，怎麼還會...”
“笨蛋！不許在外面說這種事！”
---
“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
哈爾和他老婆說少兒不宜的事情的同時，在南海鎮中，納特·帕格的祖屋裡，聞訊前來的布萊克正皺着眉頭，看着眼前喝的爛醉的納特·帕格。
他的“漁神”這會再不見往日的風趣陽光，整個人窩在牀上，懷裡抱着一瓶酒，臉色枯槁，頭髮散亂，雙眼無神。
周圍滿是空酒瓶和沾滿嘔吐物的髒衣服。
在海盜身旁，勤快的小女僕塔雷莎正笨手笨腳的指揮着魔法掃帚打掃地面，自己則挽起袖子，把納特的衣服疊在一起，打算拿去院子裡洗乾淨。
布萊克盯着納特，後者好像根本沒看到他。
嘴巴微動像是在說話，卻不發出任何聲音，那姿態，像極了一個酒蒙子，或者精神病患者。
“說話！”
海盜呵斥了一句，納特沒反應，布萊克上前甩出兩耳光，打的納特清醒過來。後者看了一眼海盜，就像是看到了恐怖之物。
他嘴裡發出呃呃的吼叫，驚慌失措的退到牀角，緊緊抱着身體，緊閉着眼睛，恨不得把頭埋進胸口裡。
“唔，真是奇特，他‘看’到我了。”
薩拉塔斯小小的驚呼一聲，在布萊克耳邊悄悄的說：
“你這位‘漁神’看來是‘覺醒’了，應該是那枚幽光夜明珠的影響，他現在可以看到虛空的陰影，能聽到深淵的呼喚。
可惜，他只是個幸運或者不幸的凡人，他的理智思維接受不了超乎想象的知識。
他想要理解自己看到，聽到的東西，但這突破了他的智慧極限，他的腦子無法將他看到的東西轉化成他能理解之物。
他已經有了步入瘋狂的徵兆，想要解酒精麻痹恐懼，嘖嘖，典型的古神信徒的轉變之路，最多三個月，他的軀體就會因爲直視虛空而扭曲。
如果你不介入的話，他最終的結局會成爲一名克熙爾。”
“我這不是來了嘛。”
海盜嘆了口氣，一把搶過納特手裡的酒，扭開蓋子往嘴裡灌了一口，他看着悽慘的漁神，說：
“有什麼辦法能幫他嗎？”
“有，很多。但我幫忙的結果，基本都是以他轉化做虛空形態爲結束。”
薩拉塔斯說了個冷笑話，然後一本正經的回答到：
“他是接觸了恩佐斯的造物才變成這樣的，所以解救他的辦法也得從恩佐斯的體系中尋找。或許你可以讓他加入風暴教會，那裡肯定有撫平虛空侵蝕的辦法。
而且以他現在的超強‘靈視’，他肯定會在那個體系裡如魚得水，沒準以後會成爲優秀的海潮賢者呢。”
“這麼麻煩？就不能‘物理驅魔’嗎？”
布萊克揉了揉腦袋，說：
“用聖光教會存放的聖物白銀之手，給他來一下，行不行？”
“理論上可以。”
薩拉塔斯哼了一聲，語氣鄙夷的說：
“但你要考慮到實際情況，納特·帕格只是個普通人，那麼高純度的聖光砸在身上，虛空確實被淨化了，他自己也會被融化的。
當然，這也算是一種解脫了。
另外，你那個奇奇怪怪的神力抽取儀式也別想用，他的魂兒都會被你連帶着虛空侵蝕一起抽出來。”
“啊，麻煩，那看來得讓我的‘漁神’往庫爾提拉斯去一趟了。”
布萊克摸了摸下巴，眨着眼睛說：
“既然是幽光夜明珠引發的問題，那麼我幫他完成夜明珠的試煉行不行？”
“不行。”
薩拉塔斯解釋到：
“那東西只能納特自己完成，而且他必須先獲得接觸虛空不會發瘋的基礎知識，纔有可能完成你口中所謂‘漁神的試煉’。
普通人一旦接觸到虛空就是這麼麻煩。
他們太脆弱了，你想幫他都幫不了。雖然互爲敵人，但我也不得不承認，聖光教會選擇對無知大衆封鎖虛空的存在，確實是必要的。”
“能讓他暫時清醒嗎？我需要和他談一談。”
布萊克說了句。
“簡單，嚇一嚇就好了。”
薩拉塔斯發出一聲鼻音。
下一瞬，她就像是恐嚇那些膽小鬼一樣，將自己的一聲呵斥在納特心靈中引爆，讓漁神抱着腦袋尖叫一聲，又嘔吐出一些噁心的玩意。
幾秒之後，納特的眼神變的清澈起來。
他仰起頭，看着布萊克，披頭散髮的撲過來，抱着海盜的腰嚎啕大哭。
哭聲裡盡是委屈和畏懼。
唉，真是難爲這個普通人了。
但怎麼說呢？
之前納特拿到幽光夜明珠的時候，海盜就警告過他的，這個“試煉”是他自己選擇開啓的，真怪不了旁人。
“船長，你快跑！”
布萊克正要安慰一下納特，卻不料狼狽的納特擡起頭，啞聲對他嘶嚎警告道：
“我昨晚的七個噩夢裡有一個是關於你的。
有雄鷹眼睛的矮個子死神已經發現你了，他的陰影投射在燃燒的火焰中，他將對你投出毀滅之劍。
還有一羣如燃燒般的綠色藤蔓也在朝你涌動過來，它們嚎叫着行軍，要把你在荊棘森林裡吊死。
就在希爾斯布萊德丘陵！
就在這，兩個針對你的陷阱已經佈下...他們已經找到你了，快跑！
快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