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好像是麻木了一樣啃咬著自己左腕的脈門,血染得他滿嘴滿臉都是。
衝上前去捏住他的鼻子,讓他爲了呼吸自然張開口,從牙齒下掰出那隻左腕,只見手腕已經被他咬得血肉模糊!
扯過毛巾被捂住傷口,“你難道感覺不到痛嗎!你這個白癡、瘋子!”看著他木然的表情,知道他什麼地方已經不對頭的曉偉,爲了防止他再度自傷,正準備把他打昏送到醫院時,
郝好的脣開閉著,輕輕的但極爲清晰地說到:“……對不起……”
你在跟我說對不起嗎?爲什麼?你什麼地方對不起我了?因爲你用刀刺我?
“……俺不想殺你的……哥哥……”
哥哥?他有哥哥?他的哥哥是他殺的嗎?這是怎麼回事……?
淚水混著血水畫花了整張面孔。
郝好向曉偉伸出紅腫的右手腕,“哥,…帶俺一起走……,哥……阿好好想你,哥哥……求求你…帶俺一起走……,他們都欺負……俺,哥哥……救救……阿好……哥哥……”
哭著,像個孩子一樣哭泣著。
曉偉往後退了一步,他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感到莫名的心痛!
伸出的手落空了,失望,不!郝好的眼神充滿了絕望,“哥……,你還是不肯原諒阿好嗎?……嗚……”
肩膀不停的**著,郝好小聲的絕望的哭泣著。
別再哭了,別再哭了,求求你別再哭了!不習慣的陌生感情充塞在曉偉的心頭。怔了一會兒,纔想起要送他去醫院。
撕破毛巾被紮在他的左腕上以防止流血過多,剛剛彎腰準備抱起這個心傷累累的人兒時,郝好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好一會兒,突然放聲大哭,“哥……!”隨即雙手緊緊攀上了彎腰抱起自己的男人的肩背,“哥……!哥……!俺好想你!好想你!哥!抱……俺,抱緊……俺!不要再丟下俺一個人!……不要!”
不自禁的收緊雙臂,我不是你哥!我是趙曉偉!該死的!
心中雖然這樣叫罵著,手臂卻絲毫未見放鬆。第一次,曉偉想到要去了解郝好這個人的內在和過去,他的人生都包含了什麼樣的秘密?爲什麼他又突然說話通暢了?難道平時他都是在演戲?可是不像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把他放入車中時,二十幾歲的大男人竟然緊緊摟著他不肯放手。受傷的兩手死死的扣住他的背部,沒有辦法,總不能掰斷他的手呀,吃力的掏出車內備用的移動電話,平生第一次打了“120”。
不到十五分鍾,救護車的鳴笛聲開始響徹在深夜的寂靜中。
直到來到醫院,郝好被打了鎮靜劑進入睡眠後,曉偉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的竟是卡通睡衣!怪不得那幫醫生的眼神都那麼奇怪……,有什麼好奇怪的!曉偉在心中大吼道。
曉偉現在非常困惑,異常困惑中。
不是因爲他的酒吧神農架大廚突然消失讓客人抱怨不已,也不是因爲小輝三天兩頭打電話問他郝好的下落,更不是來自老頭子那邊的麻煩,當然亦不是來自工作上的煩惱。
而是這個……
──“哥,俺們回家好不好?俺不喜歡這裡,嘿嘿,好不自在哎……”大男人坐在牀上傻笑著。
“……,你現在在生病,等病好了就帶你回家。”
──“哥,你看,我身上有好多看起來像牙印的痕跡哎,是被鬼咬的嗎?”解kai衣服露出赤囧的身軀,指著身上的各個地方給他看。
“鬼?”不解。
“嗯。你忘了現在是七月麼?大鬼小鬼都在外面遊蕩呢。上次睡在麥場裡大腿上還被抓了一把。”
“什麼時候?!”是哪個王八蛋!
“兩年前,哥你忘了。還是你跟我說是鬼抓的。”
兩年前?你的兩年前到底是幾年前?
──“哥,你去哪裡?俺也去。”男人急急忙忙的下牀找拖鞋。
“我去公司上班,你去做什麼?”
“上班?你不是在上學嗎?”
“我已經上班了!”青筋!
“噢,不愧是大哥,這麼快就上班了。媽她一定會很高興,呵呵,她前段時間還說俺在家是吃白食的。哥,俺也好想上班賺錢,這樣媽跟爸會很高興吧。”期盼的眼神。
心中一動,“等你病好了。”
──“哥,你怎麼纔來,俺等了你好久。”像個寂寞的孩子一樣撲了上來,緊緊抱住不放。
很自然的摟住他。──什麼時候這些動作竟然變得如此自然如此天經地義了?曉偉自問。
“身體好些了嗎?”摸摸他柔軟的短髮。
“嗯。醫生說再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哥,俺是生了啥病纔會住院?會不會花很多錢?這裡看起來好貴的樣子。還有老大屏幕的彩色電視哩,連洗澡的水都不用自己燒……,媽……會不會很生氣?”
“她爲什麼要生氣?”伸手拿過牀頭櫃上擺放的橘子,慢慢的剝著。
“嗯……,”男人背對背靠在他的身上,猶豫了一會兒,“俺生病了,還住這麼好的醫院一定會花很多錢,家裡會更緊對不?妹她今年還要上小學,也要……花錢,上次媽和三嬸打牌又輸了好多……,哥,你讓醫生讓俺快點出院吧,俺也想找工作做,又可以貼補家用。俺可以在放學回來做完田裡的活以後,出門做事。或者農閒的時候俺也可以跟表哥他們去城裡打工……,嗯……”嘴裡被塞進了一瓣橘子,唔,好甜。男人開心地笑了。
轉過身子望著男人無邪的笑臉,漸漸的慢慢的身體裡好像什麼化開了一樣,酸酸的軟軟的柔柔的,“我有錢,很有錢,有錢到你無法想象的地步。所以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好好養病就好。……橘子好吃嗎?”
“嘿……,嗯!”傻笑著,用力的點了一下頭。
“乖!”笑容溢滿了曉偉美麗的面龐。
男人看呆了,“哥……,你好好看……”
大腿翹著二腿架在辦公桌上,曉偉靠在真皮辦公椅裡翻看著面前的下屬剛剛送到的資料。資料上的第一句話就是:郝好,名副其實的好人。
“郝學已經死了?”
“是的。”
“屍體呢?”
“因爲那段時間水流量很急,所以屍體沒有打撈上來。”
“……郝好看了四年的精神科醫生?”撫摸著資料上大約十七歲左右郝好的相片,曉偉繼續問道。……這張照片上的神情多麼……似曾相識,灰暗而沒有生趣。
“是的。那位醫生現在已經去了米國。”
“原因?什麼是他成爲需要心理治療的原因?”
“來自周圍的壓力,和他本身的罪惡感。他認爲是他親手殺了其異常優秀的兄長。”
“周圍的壓力是指?”曉偉擡起頭。
“自從他考上縣營養職業高中開始,他就沒有再回過只隔了一座橋的家。高中三年他一直都在住校,據調查他的學費是他幫人做小工換來的,小鄉村對僱傭未成年管得不是那麼嚴厲。至於治療的費用是完全無料的,據說是他的老師幫他所介紹。”
“我要聽的是爲什麼他會離開他的鄉村,爲什麼之後再也沒有回過家,他又爲什麼需要自己來交學費?他的家人親戚又對他做了什麼?”曉偉開始不耐煩。
嚥了口唾沫,緊張的,“大部分是因爲流言。有人說上天不長眼睛幹嘛死的是天才兒子留下的是沒有多大作爲的那個;還有人說郝好因爲妒嫉自己的哥哥比自己優秀所以藉機害死了他;他的母親在靈堂上當場用掃帚把他趕了出去,當著所有的親朋好友面罵他是掃把星是害死自己親哥哥的殺人兇手,還有他的同學在學校集體欺負他……”
“夠了!他媽的!一幫雜種!”忘記自己也曾是欺負糟蹋他的其中一人,曉偉破口大罵道。──憤怒加心痛!這就是他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的最初原因嗎?!
“等下!我再問你,他從小就有語言障礙嗎?”
“呃,好像沒有。聽說好像是因爲他在衆人面前辯解自己不是故意要害死其兄長時,被同村的男孩子按在地上往喉嚨裡灌了辣椒水的緣故。資料中有因爲這件事他就醫的紀錄。還有聽他同村的長輩說,自從郝學死後,他在家裡只要一說話,就會被他的父母扇耳光什麼的。久而久之……”老大,這些我在調查資料中都有寫啊,嗚嗚,你是不是故意想找個解氣的?嗚嗚,我承認,在調查郝好這個人平生的時候也差點沒氣死!幸虧偶不是在那爛地方出生的。
“這裡面有那些人的名單嗎?”舉起資料夾。
“當然。一個不漏!”
“很好。你做得很好,非常好。等下我會讓王經理把你從下面調上來,你想要去哪個部門?”
“趙總……!謝謝您的提拔!我想去……”下屬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