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傅伯易在書房開完會後,已是午後。
“好了,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裡結束。在婚禮還沒開始前,我基本都不會再去公司,有什麼事就直接來家裡的書房找我,都明白了沒?”
“屬下遵命!”整齊劃一的聲音,顯得訓練有素,傅伯易摁壓了下自己的太陽穴,舒緩神經,對他們一揮手,衆人便都在瞬間離開了書房。
也不知道韓雨丹吃過東西后現在在做什麼……
傅伯易自嘲的笑了笑,明明她就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他和她不過分開3小時而已,甚至這還不叫分開,自己竟然就開始想她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對她的依戀竟已深到這種地步?
罷了罷了,她就是他的毒,他早該明白的。隨即,他笑了起來,起身往臥室方向走去。
當他推開房門的瞬間,他感覺自己都要停止了心跳!那種無邊的恐懼瞬間就侵襲全身!
韓雨丹縮在牆角上,她周身一片狼藉,到處是摔倒的物品,而她本人的手臂已被鮮血浸透,看上去觸目驚心!她的頭埋在自己的懷裡,看不見她的臉,也不清楚現在的情況。
傅伯易飛奔過去,顫抖着手將韓雨丹的頭捧起,那張蒼白毫無血色的臉就這樣直接刺進他的內心深處,“雨丹!”
明明房間裡就裝有暖氣,可爲什麼她的臉卻如此冰冷?
他慌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做好。爲什麼3個小時之前她還是好好的,現在卻變成這副模樣?他將她抱起,快速而又小心的將她放到牀上,然後按下牀頭的呼叫,幾乎是吼着:“馬上叫家庭醫生上來!立刻!馬上!不能耽擱!”若是認真聽的話,似乎能感受到傅伯易那夾帶的顫抖着聲音是有多麼恐慌!
這是怎麼了?難道他要三天兩頭活在要時刻失去她的恐懼當中嗎?這種恐懼,一次就夠了!可她卻接二連三的出事,挑戰他的神經極限!
看着那整隻都被鮮血染紅的手臂,他驚慌失措,心疼又小心翼翼的將袖子掀起,看到包紮過的傷口又再度裂開,他倒抽一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韓雨丹好像又回到了那片茫茫大海中。
上次,她看到海邊的那幾個人是古代服飾軍隊模樣的,這次,她竟還能清晰看到那個帶隊的人的臉!
那個男人一臉不忍的樣子,卻又不得不做的矛盾清楚的顯現在他的臉上。
驀地,她發現自己竟躺在一個籃子裡?而她正身處大海?
在韓雨丹還沒弄清是怎麼一回事時,場景一轉,又到了那她初次踏足暗夜,第一次見到傅伯易的情景。
那個男人殘忍的將一個女人的雙手砍下,隨後是不斷閃現在她眼前的情景。他將她綁起來,在牀上凌虐她,也不管她是否未進食或是高燒中,只是一味的掠奪!
痛!好痛!她全身上下都在痛!
她的養父韓通天死在他手上,又親眼看見他將夜歌推下海里……
“夜歌——”她喊着,叫着,可夜歌都沒看見她,她只能跑過去,也跟着夜歌跳進那大海中,卻在她跳入的那刻,她被傅伯易死死拽住。
她拼命掙扎着,卻始終無法擺脫傅伯易……
“爲什麼到現在她還沒有醒過來?”似夢似醒,她已分不清,只依稀聽到有個男人在大聲吼着。
“這……”家庭醫生瑟瑟發抖,半響都不能說話。
“不要吞吞吐吐的!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你若治不了,暗門也不養廢物!”傅伯易徹底發怒!韓雨丹長時間的昏迷,讓他陷入無盡的恐慌中。
“門主饒命啊!”醫生嚇得跪了下去,他已經盡力了啊!可人沒醒就是沒醒,也怪不了他的。“其實夫人已經沒有大礙了。手臂的傷口已經處理,只要這段時間內不碰水,就不會發炎。而之前因爲呼吸不暢導致的假性昏迷,也在輸入氧氣後也好轉了。至於爲什麼夫人到現在還沒醒……”
醫生停頓了下,小心翼翼望了傅伯易一眼,卻見傅伯易一臉陰沉恨不得將他殺了的樣子,讓醫生嚥了嚥了口水,小聲道:“那是因爲夫人潛意識裡並不想醒過來。”
按道理,他做了那麼多的處理,韓雨丹的身體也不是差到要見上帝的程度,可爲什麼還不清醒?那只有一個原因!就是病人受到了極大的心理壓力與恐懼,害怕再面對現實,於是選擇避世……
“你的意思是說,她想死嗎?”傅伯易咬牙道。
醫生可不敢提這個“死”字,但其實通俗來講,就是傅伯易所說的情況了。
見醫生低着頭不敢答話,傅伯易一個惱怒,一腳踢翻了他,喝道:“給我滾出去!還有你們!統統給我滾出去!”
剎那間,臥室裡的醫生、護士抱着自己的東西連滾帶爬的“滾”了出去。太可怕了啊!他們再待下去,說不定要減壽的!
傅伯易此時就像一頭暴怒的獅子,他在牀邊走來走去,他想發泄什麼,卻發現不知如何發泄。最後,他來到韓雨丹身邊,看着她,咬牙道:“你想死嗎?想這樣離開我?別妄想了!”
好似這樣說又不夠似的,他彎下腰,在她耳邊發狠道:“我說過的,你若死,我就給你陪葬!即便是死!你也只能在我身邊!你休想用死來擺脫我!”
好難受!爲什麼他還不放開她?她怎麼掙扎都無法擺脫!她要去找夜歌啊!快放開她!
躺在牀上的韓雨丹開始囈語不斷,傅伯易大喜,他翻身上牀,將她靠在自己懷裡,“怎麼了?你哪裡難受?我不嚇你了。乖,快醒來吧。”
韓雨丹不舒服的扭動着,傅伯易怕她碰到自己的傷口,就壓着她,沒敢讓她怎麼動。
睡夢中的韓雨丹根本就聽不到傅伯易的話,只是不斷囈語着。“你說什麼?”傅伯易聽不清,便彎下腰將耳朵貼近她的脣瓣。
“夜歌……”這兩個字猶如魔咒般將傅伯易怔住!
他整個身子都僵住了,不自覺的將抱住韓雨丹的手收緊,因爲痛,韓雨丹呻吟起來。
看着韓雨丹略帶痛苦的表情,他苦笑着,爲什麼?夜歌不是已經死了嗎?爲什麼她還要念念不忘那個死人?難道他做得還不夠嗎?
就算他本身是個性格殘暴之人,可他卻從未真正對她狠下心過!即便是以前知道她是仇人之女,也因爲自己不捨而最終放過她。對她,他始終沒有狠下心過。如此,爲什麼她還要念念不忘那個人?
夜歌,就像他心中的一根刺!想連根拔起都不行!因爲,夜歌這個名字已經沒有根可以讓他拔,夜歌已經滲透到她的每個骨髓裡!所以,即便那個男人已經死了,她始終無法忘懷!
“可是,怎麼辦呢?”傅伯易緊緊抱着韓雨丹,“即便你心裡想的是別的男人,我也不會放你走的!”
“所以……”傅伯易閉上雙眼,眼角竟有一絲晶瑩在那閃爍着,“你別再妄想什麼了,就這樣一直安心的待在我身邊不好嗎?就這樣吧……”
有一瞬間,傅伯易寧願韓雨丹永遠不要醒來。因爲,現在的她真的很溫順,就這樣乖乖的靜靜的躺在他懷裡,不吵不鬧。可是,同時他又恐懼她不再醒來,這樣,他要如何是好?在這樣的矛盾之下,煎熬着他的心,讓他苦不堪言!
傅伯易也不知道自己抱着韓雨丹有多久了,久到他自己都睡了過去。直到他醒來時,已是第二天早上,可韓雨丹依然沒有清醒的跡象,這下,他是真的慌了。
“雨丹!你醒醒!不要再睡了!好嗎?你睡眠的時間一次比一次久,難道你真的要這樣一直睡下去嗎?”傅伯易先是乞求着,可韓雨丹卻沒有絲毫反應,若不是她還有呼吸,傅伯易甚至以爲她已經離世。
“你快起來啊!你若再不起來,你媽媽就慘了!你知道嗎?你敢就這樣睡下去的話,我就將你所有在乎的人都殺了!給你陪葬!”然後,就是他的威脅。
可乞求好,威脅也罷,韓雨丹依然沒有清醒的跡象。那種明明人就在懷裡,但卻沒有任何生機的意向,讓傅伯易異常恐懼!
他寧願自己半死不活的躺在牀上,寧願自己再中幾次槍,生命垂危的在搶救,可都無法忍受韓雨丹就這樣沒有生息的躺在他懷裡!
什麼是恐懼?當年爲了生存,不惜背叛同伴,殘殺敵人?還是爲了生存,可以將那些噁心的爬行動物生吞下去?或是陷入絕境,幾乎九死一生?
不!那些都算不了什麼!他甚至可以笑着看着自己中槍,無所謂的給自己取出子彈不皺下眉頭!這些!他統統可以做到!
因爲,在他面前,無論再困難再艱險的事情,對他來說都是個屁!
可是,只有在面對韓雨丹,他會產生恐懼的心理!他害怕她不愛他,害怕她恨他,害怕她怕他,更害怕她離開他!所有的恐懼,一切均來源於那個叫韓雨丹的女人!
這個女人,讓他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什麼叫恐懼!而這種恐懼是深入骨髓的,會讓他痛不欲生!爲此,他只能不折手段,只爲留下她!否則,自己只能是行屍走肉!
“你還是不願意醒過來了嗎?你到底要我怎樣?”傅伯易幾乎都要掏心掏肺,他生怕韓雨丹就真的這樣一睡不醒,“除了離開我這一條,你的任何條件我都答應你!只要你醒過來!你聽到沒?”
半是威脅半是乞求,只是爲了心愛的她能甦醒過來。
可是,傅伯易,你是否知道,我只要離開你這一條,其他的我都不要……韓雨丹終於還是醒了過來。
即便她再不情願,可是她沒死,所以,就一定會醒過來的。
看到韓雨丹終於睜開雙眼,傅伯易喜極!“雨丹!你終於醒過來了!我好擔心你,真的好擔心啊……”
傅伯易緊緊抱着她,恨不得將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中不再分開!
開心中的傅伯易並未發現韓雨丹那雙空洞的眼睛。她把眼睛又眨了眨,可眼前依然是黑暗一片。
她苦笑着,這次的失明還真是久呢。不過,這樣也挺好的。因爲,這樣她就不用面對傅伯易,看不到他,自己是不是能好受點?她如是想。
“你睡得太久了,肚子一定很餓!對不對?我們馬上下樓吃東西。”此時的傅伯易就像個孩子般開心,手舞足蹈的,恨不得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最愛的人醒了過來。
見韓雨丹沒有出聲,傅伯易有絲失落,但隨後又掩蓋了過去,“你剛醒來,身子一定很虛,我抱你下去吧。”說着,他也沒等韓雨丹應答,便將她抱起,直接往樓下的餐廳走去。
韓雨丹一直睜着雙眼,周遭的事情仿若都與她無關,她只是靜靜的等待着,等待着再次復明的那刻。
直到傅伯易將她猶如珍寶般輕放在椅子上時,韓雨丹依舊不言不語。傅伯易顯然也習慣了她的冰冷,也沒在意,將廚房早就不知做了多少回的飯菜全部擺放在她面前。
“你睡得太久了,不宜吃太多葷的,我就讓廚房做了些清淡的食物,你看還合胃口嗎?”傅伯易像獻寶似的滔滔不絕,但韓雨丹依舊沒有任何反應,這讓他很是挫敗。
傅伯易壓下心中那抹痛意,將她平素愛吃的菜夾到她碗裡,“你先嚐嘗這個吧,這是你最愛吃的茄瓜呢。”
黑暗中的她,什麼都看不到,只是感覺到傅伯易在她耳邊滔滔不絕。而她,只是很努力的睜着眼,希望能等到復明的那刻。
可在傅伯易的眼中卻全然變了味,他苦笑道:“你若是覺得我在這裡,你沒有胃口吃飯的話,我走就是了。”
他深深望了韓雨丹一眼,見她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他終究心中疼痛難忍,轉身離去,只是在走的時候依然不忘交代:“你身子不好,多吃點吧。”
那落寞的背影,那個傷心的男人,任是誰見了都會心疼吧。可惜,這一切韓雨丹都看不到!或則,即便她看到了,她也不會覺得有什麼。
韓雨丹突然覺得四周安靜了下來,然後,她也聞到了眼前飯菜所散發出來的香味。許是她真的太久沒有進食,她這時也覺得餓了,加上傅伯易不在身邊,她感覺不到任何壓力,讓她瞬間覺得輕鬆起來,竟有想吃飯的慾望了。
她摸索着眼前的碗筷,卻不小心將放在碗上面的筷子碰跌了下來,她自嘲着,想不到連這點事都做不好呢!將來她若真的失明瞭,要如何應付?
想着,她就努力去找那雙筷子,她現在就要學着過失明的生活。
卻不料,她在摸那雙筷子時,將面前的碗也撞翻,碗直接摔在地上異常響亮。
“雨丹!”傅伯易驚慌失措的跑過來,他沒走遠,一直在暗處看着她,卻讓他看到了這一切。
回想剛纔所發生的一切,傅伯易心驚肉跳,他顫抖着聲音,問道:“你的眼睛……”
韓雨丹卻沒搭理他,只是那雙空洞無神的雙眼,刺痛了傅伯易的心,讓他恐懼起來。
傅伯易抓着韓雨丹的肩膀,驚恐無比,“你的眼睛究竟怎麼了?”
韓雨丹卻在這時笑了,“瞎了,你沒看見嗎?”
她的笑容就像在諷刺他的無知般,讓他瞬間覺得天崩地裂,“不!這怎麼可能?”
韓雨丹卻是似笑非笑道:“我看不到了,哪裡都去不了了,只能留在你身邊了,你不該高興嗎?”
她的話讓他瞬間僵住,抓着她的肩膀的手,似無力似用力的,竟不知要如何發力,只是讓他再也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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