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出門都爲你噴發膠了, 你他媽還在磨磨唧唧什麼?
——《小怪獸日記》
期中的考場安排是根據摸底考試成績排的,周斯越跟丁羨前後隔了一桌,有他坐在前面考, 丁羨莫名覺得安心, 每場考試, 考到一半都要擡頭看看前面那個少年, 他收起了平時在教室裡的鬆垮, 全程都低頭專心地盯着自己的卷子,後背脊柱微微佝起一絲弧度。
丁羨寫不出題或者思路卡殼的時候,就擡頭看一眼他, 開始揣摩,如果是他, 碰到這道題會怎麼寫, 結果越想越偏, 幾場考試都來不及寫,臨末了, 還在慌張地填答題卡。
等她終於滿頭大汗地把答題卡填完,考試鈴聲準時打響,那種劫後餘生的心情自己都在心裡忍不住捏了一把汗,交了卷,坐在位置上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一擡頭, 就看見某人正一臉閒散地表情轉頭看着她, 表情樂不可支。
兩人出了考場, 周斯越早就一眼看破:”來不及做?“
她垂頭喪氣地點點頭:”好多題都不敢確定, 沒什麼把握,最後大題也沒做出來。“
走廊裡都是剛考完的學生, 急哄哄地從教室出來往食堂涌,他個子高,在人羣中特別顯眼,剛要跟丁羨說兩句,身後有別班相熟的男生喊他:“斯越,最後一道大題最後一小題的答案是幾啊!”
丁羨心裡一緊,她連第一小題都沒解出來,根本不想聽答案這種殘酷的東西,不由得抱緊了懷裡的書,加快腳下的步伐,不過此刻是人流高峰期,無論她怎麼快,也還是被夾在一羣男生中間慢慢悠悠地推着走。男生們都趕着去食堂搶位吃飯,紳士風度全無,也不管男生女生,衝上去就擠,丁羨就這麼被人推來撞去,人都要晃散架了。
周斯越見狀,伸手把人提溜到自己身邊,回頭對那位問題的男生喊了句:“沒做出來。”
丁羨詫異地擡頭看他一眼。
周斯越衝她笑,“幹嘛?”
丁羨小聲地說:“我明明……看你寫了。”
“考完試,不想對答案。”他鬆了手,抄回兜裡,輕描淡寫地揭過,“走,中午帶你出去補補。”
”啊?不去食堂吃嗎?“
周斯越:“你想去食堂聽答案嗎?”
也對,現在食堂的各個角落估計都充斥着“第三個選幾?”“不是吧,我怎麼記得老師上課講過選B?”“那道複合函數的單調區間明明我考前還看過,又選錯!“”楊爲濤怎麼回事,淨出些我不會的題。““還行吧,都是基礎題,老師上課都講過的,就最後一道大題有點難,我就最後一小題沒解出來。”
丁羨跟周斯越在學校對面的一家餐館剛坐下,後腳孔莎迪和宋子琪就進來了。
孔莎迪咋咋呼呼地衝過來一把抱住丁羨,當着倆男生面兒演起了久別重逢,互相恭維,兩人慣常的套路。
“臭丫頭,才這麼會兒沒見,你又變漂亮了。”
丁羨很之受用,也抱住她,長嘆一口氣:“你也是,又漂亮了。”
說完,倆姑娘抱在一起,沒心沒肺地呵呵樂着。
倆男生早已習慣,倒也見怪不怪,宋子琪慣常翻一白眼,周斯越坐在椅子上,一隻手抄在兜裡,一隻手虛握成拳輕輕敲了敲桌子,姑娘們回頭,同仇敵愾地看着他,少年視若無睹,下巴對着牆上的菜單微微一揚,嗓音清冽:“吃什麼?”
孔莎迪坐到宋子琪身邊,拿起菜單翻看,“今天是不是我們周少爺請客?”
宋子琪對於宰周斯越這件事也很有興趣,湊過去一起跟孔莎迪看菜單,“甭跟他客氣,往貴了點,這小子上次比賽了拿了不少獎金。”
孔莎迪:“冰糖肘子先來幾個。”
宋子琪搶過點菜板:“京醬肉絲啊……”
“你能不能有點紳士風度啊,宋子琪。”孔莎迪不滿地嘟嚷。
丁羨在周斯越旁邊坐下,掃了眼對面的菜單,有點被價格驚呆,忍不住說:“隨便吃點吧……下午還要考試呢。”
宋子琪從菜單裡擡起頭,嘖嘖兩聲,想也不想脫口而出:“這還沒嫁過去呢,就想着怎麼給他省錢了?”
兩人目光下意識一對視,都在讀對方的情緒,等意識到,兩人又快速別開,丁羨低下頭,耳根都是紅的。而從剛纔就一直沒發言的周斯越,忽然擡腳踹了對面的宋子琪一腳,淡笑着罵:“再胡說八道你回食堂去吃。”
在那個敏感的年紀,提到婚嫁都是令人心動的字眼,更何況對方還是自己喜歡的不能再喜歡的男孩,心下小鹿又開始止不住地砰砰砰亂撞,倆姑娘互相交換眼神,又略羞赧地低下頭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一頓飯就這麼扭扭捏捏的吃完了。
接下去一天半的考試,周斯越都相當照顧她的情緒,無論誰來問答案,他都只說自己也不確定。
也許在其他科目上他有不確定的,但在數學這門上,丁羨絕對不信。
最後一門生物考完,丁羨整個人是虛脫的,像條剛從水裡撈上來的哈皮狗似的趴在桌上大喘氣兒,周斯越過來拍她頭,“走了。”
其實在這個考場也有不少女生,都對周斯越虎視眈眈,光一場化學考試,丁羨就發現好幾個女生偷偷往他那邊看了好幾眼,上廁所的時候也有兩個女生在討論,你旁邊那個就是周斯越,真的假的?長這麼帥?
周斯越過來拍她的時候,有幾個女生也下意識往她這邊看了眼。
丁羨莫名心裡涌出一陣……驕傲。
快速地收拾起文具,噠噠噠跟着他屁.股後頭過去,在這個過程中,忍不住微微揚了揚頭,假裝自己是一隻天鵝。
回班的走廊上。
丁羨試探性地問了句:”剛剛考場上有幾個女生偷瞄你,你沒發現?“
周斯越訝異地低頭睨她一眼,“還好我遮得嚴。”
“……”
我真是,懶得跟你說了。
緊張的期中考試終於結束,接下去兩天是自由放飛的時間。
丁羨跟孔莎迪約在週六早上去剪頭髮,丁羨起了個大早跟葉婉嫺打了報告就去赴約了,孔莎迪熟門熟路地帶她去一家她常去的理髮店,又駕輕就熟地爲她找了一位名氣“設計師”。
沒一會兒,頭上染着三戳黃毛,屁.股上插着剪刀的設計師出來了,熟絡地跟孔莎迪打了聲招呼,“今天不上課?”
丁羨忽然覺得這事兒怎麼變得那麼不靠譜呢?心裡發着顫,眼神微抖地看着面前的設計師,打起了退堂鼓:“莎……莎……迪,我覺得……要不算了吧。”
孔莎迪一把給她按在椅子上,無視她小聲的抗議,乾脆利落地轉身對9號設計師說:“您就看着剪,給她剪個修飾臉型的齊劉海,今年不流行那種中間齊,兩邊留一戳麼?”
她還形象地用自己的頭髮給設計師比劃。
9號設計師上下打量鏡中的丁羨一眼,並不贊同:“剪個齊劉海就行了,她臉小,不用遮兩邊,不然會看起來厚重。”
“行嘞。”
手起刀落,“嚓嚓“眼前落下兩抹黑,丁羨嚇得趕緊閉上眼,不放心又交代了一句:“師傅,您手下留情啊。”
一個小時後。
丁羨睜眼,有點傻了,盯着鏡子,把在一旁快要等睡着的孔莎迪叫醒了,“莎迪!!!”
孔莎迪夢中驚醒,一眼就瞧見丁羨那短短剛好遮到眉毛過的劉海,“臥槽,剪這麼短?阿敞,你怎麼回事啊?!”
那位被叫做阿敞的設計師,\"剪太長遮眼睛,這不就是正宗的妹妹頭嘛。\"
但這確實有點太短了,丁羨覺得現在自己只要扛上一把鋤頭就可以下地幹活了,她轉頭面無表情問孔莎迪:“能投訴嗎?”
阿敞忙說:“別,姐,我再給你修修,挺好看的真的。”
孔莎迪乾笑兩聲,“其實看久了,真的還行,就是第一眼大概不太……適應。”
丁羨:“嗯,那你有什麼辦法讓周斯越不看第一眼,直接適應的?”
來,說出來,我聽聽。
“要不,咱去買頂假髮帶?”
“或者,我乾脆給周斯越買頂眼罩。”
“絕交吧。”
……
打檯球的地方在燕三區一家知名網吧的樓下,丁羨和孔莎迪過去的時候,周斯越跟宋子琪已經倚在牆邊閒聊,身旁還站着幾個穿着別校校園抽菸的學生,期中一個男生剃着極端的短寸,身材高挑,五官跟削過一般硬,·面容有點冷,穿着件藍白相間的校服,胸口印着十八中,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哪兒的學生,一羣年紀相仿的男生聊得熱火朝天,推搡笑鬧。
他還真是什麼朋友都交啊。
這網吧週末經常會有學生偷跑來上網,三中的學生不多,偶也有幾個,最多的是十八中學生,還都個個明目張膽地穿着學校的校服在網管面前晃悠。
孔莎迪挽着丁羨過去,丁羨拉上後背的掛帽,遮了大半張臉,縮在她身邊跟過去。
“咳咳。”
姑娘清咳聲打斷了幾個男生熱火朝天的聊天,齊齊往他們這邊看過來,丁羨連頭都不敢擡。
見狀,十八中的男生也心知肚明,忍不住調侃,“成雙成對出來玩兒?”有人瞧了眼孔莎迪,加上躲在帽檐下半明半暗地丁羨,嘖嘖兩聲,“三中這些年質量都不錯啊。”
宋子琪一腳朝那個男生的襠部踹過去,“說什麼呢!”
“往哪兒踢呢,可別給我踢壞了。”
幾個男生嬉皮笑臉,嘴裡說些不入流的玩笑,原本就是男生之間開玩笑,他們沒當真,丁羨跟孔莎迪倒是尷尬地連眼睛都沒地方放。
原來,他私底下也會跟人開這些玩笑麼?
還以爲他這人什麼都不懂呢。
不過看他嘴角帶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她心跳似乎更快了。
周斯越偶爾也就聽聽,對這種事情從來不主動搭腔,都是一帶而過,儘管也知道這些男生沒惡意,但也點到爲止,有些事兒做過了也就反感了。
掃了眼丁羨,把人從孔莎迪身邊拖過來,懶洋洋道:“走了。”
也不再與那幫人搭腔,帶着他們幾個上樓去打檯球了。
進入檯球廳的樓道口有點暗,丁羨悄悄側目打量他,這才發現,這人就穿了件白色T恤,一條黑色寬鬆運動褲,外頭搭了意見黑色的棒球服,敞着,沒拉拉鍊。
身上居然比平時多了一股髮膠味,很淡雅。
丁羨忽然樂了。
周斯越察覺,在進門之前,瞥她一眼,“笑什麼?”
丁羨搖搖頭,也許,曾經對着他,有過無數次的自卑和彆扭,但在這一刻,她全都釋懷了。
一個男人都出門爲你噴發膠了,說明什麼?!
奇怪,週六下午檯球廳里人居然不多,只佔了兩三張桌子,剩餘全是空桌,周斯越去前臺跟老闆開了一張桌子,等待的途中,看見丁羨靠在前臺正望着他得意忘形地還在笑,周斯越莫名煩躁,一把扯掉她頭上的帽檐。
“大白天屋裡戴什麼帽子。”
丁羨的笑聲戛然而止——
這回,換成他了,穿着棒球服的男孩兒,一隻手插.着兜,半個身子斜倚着前臺,笑得前俯後仰。
“可以啊,鍋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