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恩,你又打算走麼...不能多留些日子嗎?”
夜深了,外面一片寧寂,房間裡油燈晃動着,燈光照在艾薇夫人的臉上,卻是印出一絲淚痕。窗外依舊寒冷,只是空氣卻清新許多,帶着一絲寒冬的寂寥。
艾咪已經睡了,此時已經過了凌晨,她還沒有堅持過如此之久。
耐恩看了看屋外,庭院中的雪已經消融,魔法清理的機能效率很快,陽臺下樹上的燈飾已經取下,放進儲藏室,等待來年的年祭繼續使用。
伸手倒上一杯熱水,然後又給艾薇夫人填上一杯,盯着那杯中熱氣緩緩上升。
天有些陰沉,並不是太好,烏雲滾滾而來,像一張鋪捲開來的灰色毛地毯,遮住了皓月。陽臺的窗是開着的,一陣風吹進,帶着一絲寒意,耐恩打了個寒顫,將杯中的水喝掉,長長吐出一口悶氣。
“恩,不打算多留,時間很緊啊。嬸嬸不需擔心,相信那些錢足夠生活了,走之前,我會給艾咪找到個學習的地方的。艾咪很懂事,也努力,嬸嬸不用太擔心。只是家中只留下嬸嬸一人,應該找些事做,多出去走走也是好的,省的寂寞。”
耐恩說着又倒了一杯水,心中已經做好打算。艾薇夫人雙手捧着杯子,暖着手,眼睛望着耐恩,聽着他的話笑了笑,放下杯子,揉了揉耐恩的腦袋。這個動作小時候常做,只是後來耐恩變得穩重了,便再也沒做過了。
“早先前我就說過你是個懂事的孩子,沒想到還是沒怎麼變呢,不要總是岔開話題啊,耐恩。既然你不說,嬸嬸也不多問,不過你還是應該要注意啊,外面不比家裡,況且你這次還要遊歷這麼長時間,當記得要多來些信,就算沒話說,也要記得家中有人在牽掛着你。”
“耐恩定會時常來信,嬸嬸也不用多擔心。”
艾薇夫人喝掉杯中熱水,笑道:“怎能不擔心,只是耐恩你終究是乖巧孩子,也夠機警...相信能應對突發之事。”
話說到這裡,艾薇夫人擡起頭,卻發現耐恩也在看着她,一對視,突然就陷入一種難言的沉默中。
油燈中的燈油已經燒了一半,燈光也已經有些暗了。耐恩雙手絞在一起,有些不知所措。突然就感覺到臉上一涼,耐恩一愣,擡起頭,這才發現,陽臺上竟然又多了一抹雪白。天空已經陰沉一片,飄飄灑灑,大片片的雪花落下來,雪花很大,很柔,一陣微風吹過,飄進房間幾片,落在地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又過了片刻,這個陽臺就積了厚厚一層,飽滿的隱藏了自己原本的形狀。
“下雪了呢...”艾薇夫人說道。
“是啊,下雪了呢...”
“你去的地方也會這樣麼。”
耐恩撥弄了一下油燈芯,又添了兩杯水。
“誰知道呢,不過應該不會差吧。嬸嬸,你不覺得寂寞嗎?”
安慰夫人一愣,隨即露出一絲苦笑。這孩子,竟然還開始擔心起自己來了。
“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再說艾咪都這麼大了,就這樣吧,挺好...”
“是麼?!”
耐恩眼中閃過一絲不知名的東西,艾薇夫人被看得有些緊張,臉上也有些泛紅。原本準備說的話,一下子就不知如何說起。
“嬸嬸,當年...他到底是怎麼走的呢,我知道不會那麼簡單的,他...不值得您這樣。”
“耐恩不要問,好麼?”艾薇夫人看了一眼艾咪的房間,嘆了口氣,又端起了茶杯,屋外風有些大,屋中熱氣有些散去。“不管怎樣,他畢竟還是我丈夫,就算不好...可也還是艾咪的爸爸,我...我不會的!”
“真的就值得麼?”
“值得!”
耐恩擡起頭,眨了眨眼。“我不逼您,嬸嬸。但是答應我,不要苦了自己,孤獨了還是應該有個人陪得...”
“好了,好了。你不要這個樣子了,嬸嬸是在擔心你的,怎麼你倒說教起嬸嬸來了。”說着,艾薇夫人敲了耐恩的頭一下。然後又低下了頭,看着水杯中的熱氣。
耐恩嘿嘿笑了一聲,將水壺中的水潑到窗外,看到熱水在雪中溶出一個個淺淺的小坑。“嬸嬸總是拿輩分壓人,卻實是有些臉皮薄。嬸嬸本就漂亮,年紀又不大,爲何非要如此呢,要我說,那個男人還是不要的好,但是既然嬸嬸做了打算,我也不會再說什麼,省的惹得自己一身腥臊。但是嬸嬸眼中的孤獨...耐恩還是看得出來的,我只希望嬸嬸能自己想通。”
“就自己去麼?”
耐恩手頓了一下,嘆了一口氣。
“恩,是啊。我一向獨來獨往慣了,多個人反倒不怎麼好受。”
“東西,準備好了麼?”
“不用準備了,我有車隊搭乘,他們會有吃的,不用擔心的。”
“有喜歡的姑娘了麼?”
耐恩手一顫,剛要添水進水壺,立刻就倒在了地上,回頭望去,就看見艾薇夫人一臉壞笑的衝着耐恩。
“嬸嬸!”
心中苦笑,沒想到竟然被揶揄了一次。重新對準壺嘴,開始倒水,卻想起了那個小劍士。
“阿蔓達...麼”想着,就有些入神。壺水填滿,又給兩人倒滿,又是一陣沉默。
此次年祭耐恩有心想要去找一找那個小劍士,卻沒有發現,繞着劍士區域三次,卻沒有見到。名字公會裡的人也沒知道的,
“應該也是個假名的...對吧?”
這樣想着,卻是仍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有緣自會相見,現在即使見面也不過徒然惹得許多憂愁。
“夜已經深了...嬸嬸早些睡吧,我先去睡了。”
說着,耐恩站起了身,就往樓下走去。艾薇夫人看着耐恩的背影,搖了搖頭,臉上閃過一絲異色。
一夜無話,想着許多的事情,耐恩沒怎麼睡好。腦中閃過自己的記憶,又劃過沙卡斯的記憶,另一個女孩的面容出現在他的腦中,陌生的女孩,卻很強烈的感覺。
“這就是...你的牽掛麼,沙卡斯?”耐恩看着屋頂,空蕩蕩的房間,除了燈光印出的影子,再沒有其他。
第二天,耐恩就帶着艾咪去了中心區域的劍士介紹所。劍士不同於法師,除了本身比較容易申請之外,整個雷德維爾更是劍士遠遠多於其他職業。
沒有多長時間,耐恩就選擇了一個還算是比較好的劍士學習館。有着安奇魯一行人的推薦,這種事情要方便了許多。學費也是比較便宜的,地宮一行一共帶回了一千三百枚金幣。沙卡斯家當的五分之一。耐恩從記憶中清楚的記得。
除了給自己留下了三百枚,其他的耐恩都留下了,另外又拜託了安奇魯,這纔是安下心來可以去遊歷。
又過了一天,耐恩帶着艾咪就前往了那個學習館,劍士區域是很大,但是劍士卻更多,城邦根本無法滿足如此多的劍士聚集在一個區域,因此除了法師區域外,幾乎所有的區域都有着劍士的存在。耐恩要帶着艾咪去的是中心區域。
館主是一名五級劍士,安奇魯認識,到了那裡稍微瞭解了一下,耐恩就放下心來,交了學費後,耐恩就帶着艾咪去了一家餐館。對艾咪囑咐了幾句,之後就是無話。艾咪這幾天聽說耐恩要走,也變得沉默了起來,不過卻更加依戀耐恩,幾乎天天形影不離,也不再去外面玩了,那幾個剛認識的女孩來找,也沒有了興致。
儘管心疼,卻也沒有辦法,這次走是早就定好的,不會因爲個人而變。仔細打量着艾咪,這才發現當年的小鴨子已然成了出水的小美女。艾咪低頭吃着,過了片刻突然擡起頭。
“耐恩一定要回來哦!我會在家裡等你的!一定要回來哦!!”說着,伸出一隻手指,向着耐恩。
“恩,回來,一定回來!”
耐恩笑了笑,也伸出一隻手指,然後就感覺到艾咪的手指使勁勾着他。
“快點吃吧,下午還要去買木劍之類的。”
“嗯!”
館中自然是有一應道具的,只是耐恩卻不想艾咪用,那道具有些不適合艾咪,因此有走訪了幾家店鋪,買了服裝和木劍,之後回到館中,聽那位館主說了一些話,耐恩就自己回去了。
艾咪的事算是解決了,回到家中艾薇夫人坐在石凳上,石桌上還有些雪,上面擺着一些小點心,耐恩看了心中一緊,艾薇夫人卻衝着她搖了搖頭,說着“沒事”就回屋了。
這樣又過了幾天,耐恩陪着艾薇夫人說着幾天話,期間和艾薇夫人去看了一次艾咪,艾咪很是高興,不過明顯有些不適應,沒有經過如此累的訓練,兀一開始確實是有些受不了的。
終於,又一天到來,耐恩接到了來自車隊的通知。
“耐恩要記得寫信哦!一定要哦!!不要忘記啊!”
身後傳來艾薇夫人的聲音,帶着濃濃的不捨,耐恩走了出去,看了一眼艾咪的方向,留下一句祝福,便踏上了行程。
“哥哥,你會回來的,是麼?”
“恩!一定會回來的。等艾咪成爲一個真正的劍士的時候,我就會回來的,給艾咪一把真正的劍,好不好?”
“好,約定吧!”
“恩!!”
艾咪坐在門口,看着遠方。她知道,那個一直都是如哥哥一般的存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