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另一個黑人婦女拿着一塊乾淨的布將嬰兒抱起來。
生產的孕婦已經昏了過去,辰星傻傻的坐在那裡,發現自己還是無法剋制心中的情愫。
不親自給人接生,永遠無法體會那種心驚膽戰。
甚至,她覺得自己比那個生產的孕婦更激動,更在生死間遊走。
一滴淚從眼角情不自禁的滾落。
腦子裡全是坐在精神病院裡那個對着她發呆的女人。
那個經歷過生死浩劫之後把自己生下來的女人。
那個時候,她甚至不敢多看那個女人一眼,拒絕接受那樣的事實,她鬼使神差的回國跑去看望那個給予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權利的女人,到最後還是落荒而逃。
她沒有跟親生母親相處過,她體會不到那種愛。
她心裡的母愛,全是養母給的。
她害怕那個癡傻的女人霸佔她心裡養母的地位,養育之恩大於天,哪怕顧少成說她的養父是她真正的殺父仇人,她也做不到去怨恨他們,她的所有母愛和父愛都是他們給的,她有什麼權利去憎恨兩個辛苦將自己養育長大的人?
可是這一刻,她的心裡卻涌現起無限的情緒,她怎麼排斥對那個將自己生下來的女人,懷胎十月,生育是那麼痛的事情。
辰星脣瓣顫抖得劇烈,喉嚨幾度翻滾,一個“媽”字的破碎音,從心裡深處發出來。
她捂住嘴巴,滾燙的淚水無聲的滾落。
“天使姐姐,你怎麼哭了?”那個母親的女兒抱住她的臉,膽怯又控制不住的親了她一下:“天使姐姐,我媽媽和弟弟都沒事呢,謝謝你哦。”
辰星擡起頭,看了一眼那個又黑又瘦的小女孩,發現小女孩的臉上掛着那般感激的笑容,她張了張脣瓣,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緊擦了擦眼睛:“不……不用謝。”
“小護士,你怎麼了?”一個正在搬運物質進來的兵走過來,關心的問她。
辰星吸着鼻子:“我想我媽了。”
“哦,別傷心,我也想我媽,我都來利比里亞七個月了,只跟我媽通過一次電話,是不是看見別人生孩子特別有感觸,想到媽媽的偉大?你媽媽一定也在想你,別哭了。這裡還有好多需要我們幫助的人呢。”
辰星點點頭,趕緊收起自己的情緒,對那個兵說:“謝謝你。”
辰星的心微微的緩和一些,就一頭栽進了工作裡,給其他幾個受了點輕傷的村民做簡單而認真的處理。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外面的人大喊:“快走,快走,水勢上漲了,這裡也要被淹了,所有人,快點出去,全部出去,上橡皮圈。”
不知道是誰的聲音,特別的急,屋子裡有二十多個人,聽到聲音全體砸開了鍋。
頓時亂作一團。
尤其是那些村民,爭先恐後的往外跑,深怕慢了一步。
維持次序的兵大喊着不要亂不要亂,可是他們也許根本聽不懂英語,辰星落在後面,跟維持次序的兵站在一起,還有一個兵直接將暈過去的孕婦扛上肩頭往外走:“橡皮船一次坐不了這麼多人,讓孕婦先上,大家讓一下,讓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