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完全被白晝所替代,巨石旁的火堆剛剛熄滅,還散發着白色的煙霧,不斷向上盤旋。
陸錦添悄然睜開了雙眼,像是還沒睡醒一般的環視了一下四周的情況,然後猛然由坐姿改成了蹲姿,小心翼翼的朝着道路的方向摸去。
一整個晚上,陸錦添也不過就只是休息了剛纔那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他還不能夠進入較深的睡眠,不然到時候真的被妄獸撕碎了,他就真的灰飛煙滅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冰原之上的風雪小了很多,天空之中飄落的依舊是鵝毛大雪,但是沒有了那種可以將人切碎的寒風的裹挾,大雪彷彿真的像是落下的鵝毛一般,晃晃悠悠的停在陸錦添的身上。
雖然這對於陸錦添來說算是一個不錯的好消息,但是這樣一來風雪對於他身形的隱藏作用也幾乎等於零了。而且風停住了之後冰原之上並沒有變得更舒適,反倒是讓陸錦添更加感覺有一股無法驅散的寒意在身體周圍瀰漫開來。
陸錦添隨手撿起了一根被過重積雪折斷的樹枝,撐住樹枝深一腳淺一腳的重新上路。
難得有這樣一個對於風雪交加的冰原來說,算的上是極好的天氣,陸錦添自然希望乘着這樣的天氣多走上一些路。他也不清楚零一現在在外面究竟進行到了哪一步,如果自己這邊耽誤了時間,那麼所造成的後果也不是他們現在所能夠承受的。
“也不知道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對於昨夜突然傳來的狼嚎,陸錦添現在還是感觸頗深,心有餘悸。這裡既沒有月亮,也不是一個狼羣該發情的季節,突如其來的狼嚎必然是出現了什麼陸錦添不知道的變故。
“希望不會影響到我接下來的行程。”
陸錦添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走過一個高坡,眼前竟出現了一條正在潺潺流水的小河。
原本能夠在這樣的冰原之上見到一條正在流動的河流,應該算是一件好事。可是陸錦添在第一眼看到這條河流之後,眉頭就不由的緊皺了起來。
原因之一,就是這條看起來不洶涌,甚至都說不上湍急的河流,河水居然是如同墨汁一般的黑色,而且是那種彷彿來自九幽地獄一般的極黑顏色。
陸錦添從未見到過這般純粹的黑色,一時間愣在坡頂之上不知道該如何進退。
還有一條更讓陸錦添心頭忌憚不已的原因,在道路盡頭,有一座看起來簡單樸實的石橋,漫天大雪飄落,石橋之上卻不染片白。在石橋的橋頭之前,陸錦添似乎還看到了一個站在木桌之後,乘着傘的婀娜女子。
“難不成是因爲太冷出現幻覺了?”
陸錦添茫然自語,對於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這幅奇異景象,完全是摸不着任何頭腦,一時間更不知道自己應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來。
就這樣在風雪之中呆呆的站立了好一會兒,陸錦添看着。遠處橋頭傘下的女子也沒有任何的反應和動作,自己發呆的這一小會兒,大雪就已經淺淺的落滿了他的身體。
陸錦添思考了再三,就算是眼前的景
象實在有些詭異,但也不可能就把他嚇退在這種地方,而且看地圖上的說明,這裡就是那個帶有石橋標記的地方。無論是考驗還是其他的什麼東西,都必須親自了解了以後才能知道。
輕輕抹去了臉上的雪跡,陸錦添重新收斂了自己的心神頂着貌似越來越誇張的大雪,走向了那座充滿了蹊蹺的石橋和石橋之前的女子。
……
陸錦添在洛克希德瑪看到的女性玩家和女性原住民沒有上百也有數十,其中不乏像是奧蕾利亞、冷畫心、西爾瑪這樣讓人感到驚豔的美女。
但是,當陸錦添真正走到那柄落滿雪的傘之下,看到這名讓他感覺到古怪異常的女子面前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
女子身段婀娜不必多說,膚色接近霜雪,雖有一種病態,卻給人帶來一種奇異美感的視覺衝擊。這名女子的雙眼皆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即便是如此,陸錦添站在她的面前依舊覺得女子身上有一股天然的空靈之感。更不要說,女子的升高還與陸錦添一般無二,更是錦上添花。
陸錦添仔細觀察自己面前的女子,還有女子身旁那二尺見方的木桌,木桌上只有一個說不上精緻的茶壺和一個黑色的小碗,怎麼看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可是這樣的一個女子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種地方,該不會是之前的陸錦添設計這裡的時候,害怕他寂寞吧。
“怎麼可能?”
陸錦添自嘲一笑,搖了搖頭把腦海裡不靠譜的感覺丟掉,剛想要問上一句什麼,卻看到面前傘下的女子緩緩的睜開了自己的雙眼。
一雙純淨到點塵不染的黑色眸子緩緩和陸錦添的視線對上,陸錦添甚至能夠清楚的看到這名女子眼眸深處倒映出的自己。
陸錦添先是一愣,然後心中馬上生出了十二分的警惕,身體已經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小步。
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陸錦添覺得眼前發生的一切沒有一件不是反常之事,而且無論是氣質還是樣貌都如此完美的女子,陸錦添還是第一次見到,更應該萬分警惕纔對。
“你要過河?”
只是女子見到陸錦添之後,並沒有別的什麼動作,毫無表情的精緻臉龐上也沒有出現任何的表情波動。
陸錦添又是一愣,似乎對女子開口的第一句話感到有些奇怪,但是很快也反應了過來:
“我要過河。”
女子並沒有因爲陸錦添的發愣產生情緒,陸錦添這才發現她的眼神之中的那種空靈,似乎是一種看透了世間萬事萬物之後的超脫和厭倦。
“喝了這碗茶,你就可以過河了。”
女子緩緩放下手中的紙傘,然後提起了一旁桌上的茶壺,飛雪如絮,竟無一片落在她的身上,彷彿她就和那座古怪石橋一樣,擁有一種奇怪的避開雪花的能力。
可是有了這種能力爲什麼又要撐傘呢?
陸錦添思索半天,最後也只能得出“非常人自然行非常事”這種不是結論的結論。
茶水帶有一點點淡淡的乳白色
,彷彿就是往牛奶兌了大量的水一般。但是陸錦添隔着如此遠的距離,都能夠聞到從黑碗之中傳出來的淡淡的奇異香味。
陸錦添也說不出這是一種怎樣古怪的香味,只是聞到之後,身上原本存在的那些負面狀態好像都一掃而空,被徹底祛除了一般。
“這是什麼茶?我爲什麼要喝這碗茶才能過去?”
陸錦添看着堪堪斟至碗沿的茶水,並沒有立刻端起來,而是再度認真的看向面前的女子,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人有七情與六慾,萬般煩惱皆心起。相濡未必能以沫,相忘或可得無憂。”
女子不但氣質空靈,眼神空靈,就連聲音也像是從深山空谷之中傳出的迴音一般空靈莫測。
“你這是什麼意思?”陸錦添眉頭一皺,感覺事情並不那麼簡單,這個女子說的話讓他聯想到了某一個很不好的傳說。
“放下過去沒必要的痛苦記憶,才能夠走上真正通向未來的的道路。”女子的嘴角忽然勾起一個笑容,“這個道理,你不懂嗎?陸,錦,添。”
陸錦添只覺得自己遍體生寒,原本如此空靈,彷彿洛神一般的女子笑起來應該能夠迷倒衆生,可陸錦添卻覺得這樣一個笑容比昨夜的風雪更讓自己的內心感覺到一個深深的惡寒。
“你在害怕我?”
女子笑容更甚,一頭青絲竟然也無風自動,在空中緩緩漂浮起來。
“看來你或許姓孟?”
陸錦添冷笑一聲,左手已經下意識的放在了自己腰間的位置,雖然他的身上沒有武器,不過從腰間拔刀倒是能夠使得他手中幻化而出的武器殺傷力變得更大。
“姓名只是一個代號,如果你認爲我姓孟,那是你的自由。”
女子看到陸錦添的反應,只是重新拿起了自己放在地上的紙傘,然後抖了抖上面的落雪,重新撐了起來。
“放心,我不會拿你怎樣,你打可以不喝這杯茶,不過你也沒有可能從橋上過去。”
傘沿遮住了女子的雙眼,少了女子視線的壓迫,陸錦添稍稍鬆了一口氣,但是女子若有若無的微笑還是讓他感覺到十分緊張。
“這座真的是奈何橋?”
陸錦添的視線重新放到了橋上,面色變得無比凝重。
“放下過去有什麼不好,帶着無數的記憶,也就是自己給自己帶上了一個枷鎖。你何時取掉枷鎖,何時才能夠真正的輕裝上路,重新活出你自己。”
女子接着勸說陸錦添,空靈的聲音之中無端多出了一些魅惑的感覺。
這茶恐怕真的有問題。
陸錦添不相信這一切只是原先的自己留下來逗他玩的,如果自己真的喝下這碗茶,說不定真的會被某種不知名的手段抹去之前的記憶。
一個沒有過往記憶的陸錦添,就算是走完了着千里冰原,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想到這裡陸錦添便是再度冷笑一聲,然後沉聲說道:
“我倒要看看,你和這這座奈何橋能否奈何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