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在回憶中的眼睛,比想象的還要模糊!”
“視線交織時的言語,連自己都已不明白。”
“過去已被淡忘,但心中的希冀從不曾消失。”
“努力微笑,靈魂的淚水卻止不住。”
“很想問自己怎麼了,卻發現不死者的時光其實真的不那麼輕鬆。”
“哭吧!”
“哭吧!”
“此刻讓思念流逝,讓回憶的光翼擁抱自己吧!”
亡靈是沒有耳膜的,它們聽不到一般的聲音,然而淑妮婉約悽美的歌聲卻通過奇物【幽靈海螺】完完整整地轉化爲靈魂之音,傳到了它們的心中。
勾起了它們在靈魂殘片當中不多的回憶。
成爲不死者多久了?
十年?
百年?
千年?
還是萬年?
有記憶的日子裡,都在暗無天日的痛苦中度過。
瘋狂咆哮,竭力嘶吼,向每一個生者揮舞着自己的武器,傾瀉着自己的怒火。似乎這已經成爲自己存在的唯一意義。
可是淑妮的歌聲,第一次將它們內心的情緒徹徹底底、完完整整地表現出來。
不只是憤怒,不只是怨恨。
還有曾經的那些複雜的情感……對人生的倔強,對理想和感情的堅持。沒有親人,帶着對親人愛人的思念,孤獨地馳騁在廣闊無邊的海上,即便如此,對困難和挫折卻從不曾妥協。
是什麼讓自己放棄了對所謂命運的抗爭?
是那無可抵禦的靈魂禁錮?
還是那無邊無盡的痛苦?
歌聲和緩得如同鄰家女孩的娓娓低訴,卻帶動了亡靈們劇烈的情緒,引發了靈魂的激盪。
明明是悠揚的歌曲,但有了情感共鳴之後。每一個婉轉音符、每一段淡然的弦律都勾起了亡靈們內心最最激烈的戰鬥。
回憶不同、心情不同、情緒也大不相同,每一個亡靈都表現得不盡相同。
生者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不死者一個個呆住了,有的想起了曾經的妻兒,當場痛哭流涕,凹陷的眼眶中流出了不知是海水還是淚水的液體。
有的彷彿如夢初醒,彷徨緊張地望着四周。
有的轉頭。對自己的上司發出了憤怒的咆哮,那是在痛恨將自己變爲不死者的船長。
它們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需索着自己靈魂深處最後一絲溫暖。或許是沉迷在美酒和女人裡,或許在享受親人的溫暖懷抱,又或許是回味曾經的那個戰勝無數艱難和阻礙,勇攀事業巔峰的自己。
淑妮重複了三遍那樣的旋律之後,歌詞一變,調子也漸漸激昂了起來。
“是什麼抹去了我的本心?”
“是什麼褪去了我的榮耀?”
“無人可以永生。”
“無人可以不朽。”
“若永恆帶給我的只有痛苦,何不尋求解脫?”
在雷文一衆的保護下。淑妮放生高歌,她清越的歌聲恍若激起了命運的狂瀾,點燃了不死者們心中的希望之火,帶着恐怖而扭曲的面孔,亡者們一步步地往前挪動着。
它們跪下,它們傾倒,它們膜拜。
所有生者都能明晰感受到,不死者們的情緒在被淑妮調動着。因她的歌聲而靈魂裡充滿了激情與澎湃。
雷文張目結舌,他從未想過。同時擁有吟遊詩人和牧師兩職的淑妮可以做到這個地步。他承認自己在某些方面小瞧淑妮了,特別是在坦帕斯加入後,淑妮的最強者地位受到了無形的挑戰。
再加上淑妮態度的若即若離,雷文的確有那麼一點點疏遠淑妮。
可淑妮用事實證明了,一個強大的組織,不止需要戰士。
看着這些不死者神情癲狂。隨着歌聲裡每一個小高潮,每一段激動人心的弦律而身體抖動,所有人都發現,亡靈們開始獲得救贖。
那是靈魂的淨化,那是靈魂的昇華。
它們開始脫離幽靈船的束縛。重歸靈魂母河的懷抱。
“回來吧。”
“回來吧——”
“母親在召喚你。”
“海上的遊子喲。”
“拾回你的愛情,拾回你的親情,拾回你的友情。”
“你的愛人,你的親人,你的好友,在等着你。”
“回來吧,回來吧——”
隨着舒緩柔和的歌聲傳出,天空彷彿放晴了,一道道心靈的陽光穿透了胸膛上黑暗的陰雲,驅散了心中的陰霾,亡靈們的臉上紛紛露出聖潔的光輝。
它們,在這一刻獲得了救贖。
身上再無一絲一毫的負能量,有的只是柔和的靈力,一陣和煦的暖風吹至,它們化作靈子隨風消散……
千百個靈魂同時獲得救贖,產生的光輝,耀遍了整個海域,好美的一幕,美得如同夢幻,美得不敢想象。
三艘幽靈船,失去了它們的船長、水手、水兵,如同腐朽的空殼,再無支撐,很快,發出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聲音,不堪重負,隨即迅速地瓦解,成爲斷裂的朽木,迅速地沉入海中。
叼!太碉堡了!
大家把目光齊齊投向淑妮,哪怕之前再怎麼無視淑妮的坦帕斯也不例外。
淑妮昂然擡首,絕美的面龐上滿是傲然的自信,單手叉腰,毫不吝惜地展示自己比魔鬼還要魔鬼的性感美好身段。
“你們以爲我是誰?我可是——淑妮!”
霸氣的發言,幾乎讓雷文想上去要她的簽名了。
就在這時候,一個空靈而恐怖的聲音在整個海面上回蕩。
“哦呀呀,抱歉啊,氣氛實在太好。我實在不忍心打斷你們享受勝利果實的瞬間。可是我做不到啊,畢竟這可是我安德魯的地盤。”
不遠處,一個巨大的陰影開始在海底變大,如同一條太古巨鯨悍然從深海衝上海面。一個龐大得像一座神廟的金字塔建築物霍然衝上海面。
骸骨,無數的骸骨。
有人類,有類人生物,但更多的是巨大海洋生物的骸骨。
千千萬萬的骸骨組成了一個巨大的白骨王座。
端坐於王座上的那個身影散發着死亡與邪惡的靈氣,一張滿是裂紋的骷髏臉,配搭着漆黑色布袍。這是衆多巫妖共通的裝束。
但是決定性的差別在於:強悍程度。
光是看到他的身影就已經讓所有生者感到後背發冷。剛纔所戰鬥的不死者跟如今現身之人的力量差距,簡直是幼童與成年戰士的差距。
隔着近百米的距離,依然能真切感受到他全身所綻放的邪惡冰冷感覺在影響着整個死者之海。
如同死亡終將來臨,死亡無法阻擋,他給人的感覺就是死亡的絕對支配者。
哪怕雷文曾經見識過巫妖之神維沙倫,對比起來,單算感覺,反倒是覺得這個死者君王更有範兒。
雷文搶先開口:“不,你可以做到。看清楚我們這些人的臉。看清楚我們的本質。你。區區一個半神巫妖,還有資格鎮定地端坐於白骨王座之上嗎?”
完全沒有辦法,雷文打出了最後一張牌,亮身份。
剛纔賽悉拉成功驚走冥神章魚巴爾德給予了雷文啓發。這裡不是什麼偏遠的位面,哪怕是歷史長河的一部分。已經成神的神祗威名依然有着他的功效。
果然,安德魯坐不住了。
本來他只是以爲這是一批出色的守護者,感知到的東西,和親身用肉眼看到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坦帕斯、淑妮、賽悉拉、艾德莉、萊拉、紅騎士。最後兩位太神秘,從未現過真容。安德魯不認得。但前面四位大神的化身,即使不認得,也可以從流言中得到印證。
而且,他看不透。眼前的這些凡人當中有十個,有着奇異的身體。不是神祗的化身,也不是普通的凡人。身上的靈魂之火彷彿被某種神秘的力量隔絕了。
如果雷文說的是真的。那他還真惹不起雷文這夥人。
若是假的,豈不是被戲弄了?
正在安德魯猶豫的當兒,雷文突然轉頭朝向甲板上依然躺着的那位大喊:“喂,菲麗公主,我們幫你夠多了。但不等於我們會傻傻的讓你利用。別說我沒提醒你,你再沒點表示,那就是抱上了安德魯的大腿,卻惹怒了兩位強大神力神祗——坦帕斯和淑妮了。”
話音落下,衆人均心中無比愕然。
什麼?菲麗公主跟安德魯是約好的?
面對雷文的喝問。那個一身男裝的菲麗公主緩緩坐直身子,然後站了起來。
她望向雷文一行報以一個歉意的笑容,同時褪下自己的僞裝。掀開皮質頭盔,一頭溼漉漉的波浪棕色長髮垂了下來。拉開皮甲,展現出少女美好的身段。
向雷文一行深深一鞠躬,她用脆脆的聲音說道:“尊敬的各位上神,你們的意外幫助,我非常感激。但我很清楚我的未來在死者的國度,請不要阻攔我。抱歉將你們捲入海鷹帝國的麻煩當中,然而亡國之女,真沒什麼東西可以回報各位,如果有機會,將來定必厚報。”
“你……”白毛正想說什麼,卻被雷文一手攔住。
菲麗公主轉頭向安德魯:“安德魯,請問我跟你的約定依然有效嗎?我讓你感到足夠有趣,你將我培養成最強大的亡靈以便我復仇,作爲代價,我成爲屍姬服侍你五年。”
安德魯的骷髏嘴巴大大地咧開:“有效!當然有效!”他眼眶中的幽靈之火掃過雷文一行:“同時順便給面子諸位強大神靈,作爲饒過我這位小小的半神巫妖的代價,我可以免去菲麗公主的侍奉。你們覺得怎樣?”
雷文沉聲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