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貫。
殘紅似血。
初晨時分,本是萬物新生,初入捭闔,充滿欣欣向榮之時。然而如今,卻是山河破碎,家毀人亡。
——吃吃
數道流星火球劃破蔚藍天際,拖出一條條連綿不絕的火焰紅尾,空中不斷有嘶叫聲傳來。不知何時,第一道火球落到地面,轟隆一聲便碎裂開來,一陣劇烈的爆炸瞬間將周遭一條街巷吞噬。焦灼之火瀰漫過後,血腥空氣中只餘下那些未能逃脫的靈魂的恐懼意味。
咔——
火球崩裂,包裹在它身上的堅硬外殼也隨着高溫撞擊破開。它猛地朝天一吼,使勁抖了抖身上的隕落灰塵,張開血盆大口,極力吸食着空氣中尚未被鬼差接引離去的殘魂。每吸食一分,它赤紅色的雙目便愈發妖邪一分。
——轟轟,咔咔。
越來越多的火球墜地,越來越多它的同類來到凡塵,越來越多的焦土火焰……只不過空氣中的殘魂數卻是越來越少——並不是因爲死的人越來越少,而是因爲它們吸食的速度越來越快！
不多時,原本還只有普通猛禽大小的它們開始變得巨大化。當形態成長到如同一座兩層房屋那般大小時,它們滿意地笑了笑。然後豁然張開本是微閉享受吸食樂趣的妖眸,邁開非豹般快速的四肢,開始狂奔！
它們的速度很快。
比任何一頭壯年野豹都要快上許多。
——撕拉,撕拉！
它們一面奔跑,一面張開血盆大口將路上遇到的一切生靈通通嚼碎吞下。動作完全在狂奔中完成,沒有一絲拖泥帶水,更別說影響它們的整體速度。
就好像,一隻鐵甲雄師剛剛完成了一次騎兵衝殺。
它們的隊伍很是規範,隱約有些陣型的模子,成三角,依次遞增。這樣即便先頭成功被阻下,攔阻的力量也很快就會被後續越來越多的它們沖垮,最終的下場不會有任何改變。
它們很兇殘,並且訓練有素。
即便是此刻秦國最精銳的騎兵在這支妖獸隊伍面前,都根本沒有半點還手甚至生還的機會。
它們是妖獸,泛着詭異的妖眸,同時有着獸族的粗糙皮膚,尖牙利爪和人類的智慧狡猾。
它們的外形似狼,全身雪白毛皮,只是兩鬢之間多着兩片血紅色的豔毛。
所過之處,盡成焦土。
一隻外形顯得特別高大的它上肢頂住一座高塔,尖利的爪子嵌入泥石之中。然後後肢一蹬,穩健有力地攀爬到絕頂,前爪扣住頂部的一角,鬢毛開始隨風劇烈擺動起來。
它猛然仰天嚎叫。
然後羣獸嚎叫。
一些被嚇得心肝膽戰的獵戶們此刻愣住了,頓住了逃生的腳步,滿臉盡是絕望。
這種行爲,在獸族中,便是對一片領地的領屬宣佈！
這座城……淪陷了?
淪陷在了……一羣畜生蹄子之下?
該死?衛國的士兵呢?朝歌的士兵呢?
儘管所有衛國人幾乎都怕死,但這時他們卻都沒有再逃生。不只是因爲遠處城門在妖獸的撞擊下轟然倒塌,再無退路。更重要的是,他們不能忍受,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一羣妖獸從此奴隸,永無翻身之日。
既然如此,不如拼了！
可是軍隊呢?
事實上,妖獸剛剛發起進攻時,如果是秦國或者楚國這等軍事強國,斷然不會在半空對它們客氣。彼時投石車便是最有效的遠程防空武器,如果被擊落,即便是妖獸,從半空落下不死也要重傷。
這一場戰役,如果衛國能反應得再迅敏一點,也許不會落得開局便全軍覆沒的地步。
是的,衛國朝歌守軍,已然全軍覆沒。
在短短的半個時辰內。
因爲猶豫,所以錯失了最佳時機。
因爲錯失了最佳時機,所以妖獸很快就開始對他們進行了成規模有效的剿殺。
因爲被妖獸陣型衝過,他們的軍隊垮了,沒有了建制的軍人不過蠻夷野勇。
更何況他們本來就一點也不勇。
因爲他們怕死,所以他們死了。
妖獸佔領了各處的要害,控制了所有主幹渠道,殲滅了所有的衛國朝歌正規軍。
可是它們還沒有攻進衛國王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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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十隻妖獸圍繞在衛國王宮周圍,用詭異妖紅的眸子打量着裡頭的人。守衛在王宮四周的衛士在一開始能逃的便逃了,當然他們會不斷安慰自己這是爲了保存實力,當然他們名義口號上喊着的是殲滅敵軍,然後奔向東城門。
妖獸們圍繞着這座沒有了守衛的王宮,宮外的剿滅仍然在繼續,只不過這一次它們遭到了不小的抵抗。
衛隊滅了,朝歌的百姓還在。
幾名穿着農民服飾,裸露着胸膛的漢子拿着叉刀衝向一隻腿腳流血的妖獸,雖然他們下一刻便被妖獸噴出的火焰化爲灰燼。
幾名殘存的衛人抽出羽箭,不顧成羣的妖獸衝來。一隻又一隻的妖獸被羽箭刺穿右眼,倒在地上痛苦哀嚎,雖然它們很快就把那幾個苟延殘喘的軍人吞入肚中,嚼得渣都不剩。
甚至還有一些婦女,一些小孩,用一些很可笑的諸如綢緞,彈弓這種武器,企圖延緩妖獸到家的時間。
因爲她們的丈夫,他們的父親,還沒有回家。
可能……永遠也回不來了。
所以,去地府相見吧。
可是即便再如何血腥,妖獸們也沒能迅速擺平宮外的騷亂。不是因爲對方戰鬥力強悍,精神寧死不屈,而是因爲他們很聰明地選用了熟悉的狹窄地形,成功地牽制住了妖獸。此外,還有一點,朝歌是個大城市。
從商朝的都城到如今衛國的都城。
很久很久以來。
人都,多得是。
——————
撕拉——
妖獸扯開尖銳的嗓子,不斷對王宮進行聲波攻擊。然而那些在空中蕩着圓圈的聲波,一旦觸碰到王宮,便如同泥流入大海,又好比拳頭打在棉花上。不是被吸收消失,就是被綿綿地散開,再不造成任何傷害。
滿城的血腥,只有這裡,一切安詳。
高塔聳立,護城河照舊嘩啦奏響樂曲,王宮飼養的孔雀照舊開屏,喙點羽毛梳理。
妖獸們只能乾嚎着,卻不敢像先前那樣衝進去將一切嚼爛。
它們不是不能,是不敢。
因爲一種很令它們厭惡恐懼的味道在這座王宮裡。
稍有靈智的它們開始明白。
這次,似乎是惹到什麼惹不起的人了。
王宮最雄偉的正殿上方凝聚了一層層的厚重雲朵,妖獸們望着那些雲朵,不知爲何兇狠的眸子中泛起一絲恐懼。
轟隆——
一道沖天光柱穿破厚厚雲層。陽光普照於光柱之下,如同天啓撒下光輝。萬千光點從那光柱中漸漸散出,然後一點一點向外推去。
“古有並蒂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