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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離家出走那年開始算,直到跟卓琰在一起之前的農曆新年,阮湘南就都沒有回家過節的經歷了。她當初憋着那口氣,也真的不再回去,就連嚴央來找她玩,她們也是偷偷摸摸的,還跟偷情似的怕家裡人知道。
而今年卻有所不同。
阮湘南給母親、繼父和妹妹都買了禮物,給母親的是一條絲巾,給繼父的是皮帶,嚴央則是遊戲盤,可是總覺得還是遠遠不夠。她又問卓琰:“你覺得還應該再買點什麼?”
卓琰最近天天熬夜加班,臉色憔悴,卻又像強迫症發作一樣要接送她上下班,就算趕不及親自去,也要司機替他:“心意到了就好,不在數量。”
他的頭髮有點亂,下巴上的胡茬都有些泛青,阮湘南都開始擔心他了:“你今晚早點睡吧,有張有弛纔好。”
“不了,我最近要把一個計劃書重新寫過,這很重要,也不能拖。”他的眼睛盯着電腦屏幕,手伸過去拍拍她的後背,“乖,你自己先去睡。”
阮湘南知道他的確是太忙,嘴裡卻道:“唉,我才體驗了沒多久的讓君王不早朝、禍國殃民的成就感,結果這麼快就過氣了。”
卓琰手上的動作一頓,擡起頭看了她一眼,笑道:“別急,等過幾天過年了,我全部補償給你。”
阮湘南無言以對,隔了片刻又低頭親吻了一下他的下巴:“那我去睡了?”
卓琰順勢親了一下她的嘴脣:“早點休息。”
她回到主臥,就看見餘熙給她發了一條短信:“湘南,我跟顧醫生開始交往了。”她也不知道這算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她希望餘熙能夠重新開始,可是又擔心她會被過去的事情所牽絆,只能中規中矩地回了一句:“恭喜你。”
阮湘南睡到半夜,又有點清醒過來,只感覺到卓琰推門進來,坐在牀邊,牀墊微微一沉。她睜開眼睛,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卓琰見她沒睡,也有點驚訝:“怎麼了?是我吵醒你了嗎?”
阮湘南坐起身,輕輕摟住他的腰,他的領口扯開了,歪在一邊,身上還有股煙味:“還是少抽點菸比較好。”其實他煙癮根本不大,跟她在一起也從來不讓她吸二手菸,多半都是熬夜通宵的時候提提神,可是又熬夜又抽菸的畢竟對身體損傷很大。
卓琰笑了笑:“好,我戒菸,以後再不抽了。”他抱了她一下,又鬆開:“我去洗澡。”
等他回來的時候,阮湘南又睡着了。
他動手輕輕把她撥過來,靠在自己胸前,過一會兒,她就會主動抱住他。她以前睡覺都有抱被子的習慣,現在總算糾正過來。
——
“你的心理準備還要做多久?現在已經過去五分鐘了,”卓琰有點不耐煩地看着手錶,他就知道每次要她回家就跟像是要她去英勇就義這麼困難,這麼久了居然還不能習慣,“最後再給你一分鐘時間,立刻下車進家門,不要讓我捏着你的脖子把你提進去。”
農曆年的第一天,她又回到了嚴家那座宅子。可是這次跟從前不同,從前她總是抱着對抗和戰爭的心情來面對自己的母親和親戚,鬥志還挺高昂。
阮湘南坐在副駕上,忽然打開車門:“不用你動手,我自己會走。”
她剛走出兩步,又被卓琰一把拉回來。他打開車後備箱:“把東西帶着,你挑得這麼辛苦,不送出手去,難道不覺得可惜嗎?”
除了她給家人挑選的禮物以外,卓琰又添置了不少東西。前幾天她問他的時候,他也只是說心意到就好,根本不必在乎數量。
阮湘南微微一笑:“其實你比我還緊張吧?”
“我何必緊張?”卓琰瞥了她一眼,端起傲慢的架子,“你家的親戚,我比你更熟,關係更好,現在要做姿態的那個人是你。”
“是啊,也不知道你爲什麼要跟‘我家的親戚’這麼熟,”阮湘南長長地嘆了口氣,“難道你早就知道‘我的親戚’會變成‘你的親戚’?”
卓琰腳步一頓,緩緩地回過身來,那語氣陰森森的:“希望你今天一如既往地扮演好你的賢良淑德款,尤其是管好自己的嘴。”
阮湘南撇撇嘴角,他在這方面總是特別小氣,一旦被她揭穿事實就會惱羞成怒。
她走到門口,只見嚴央正踩着兔子拖鞋下樓,一見到她,立刻啪啦一聲跳下來,拉着她的手轉了一圈,一邊回頭吆喝:“媽媽媽媽媽媽快來!姐姐回來了!”
她的母親在裡面應了一聲,很快就趕過來,她擡手撩了撩垂落下來的捲髮,笑着說:“湘南,你來了,卓琰也來了啊。”
卓琰點點頭,低聲道:“嗯,阿姨。”
嚴央立刻嘲笑他:“你叫錯了,應該跟着姐姐喊啦,真不懂事。”
阮湘南還沒來得及笑,就被卓琰在身後推了一下,她有點尷尬地開口:“嗯……那個,我買了禮物,不過……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還有嚴叔叔的……”
她的母親顯然也有點吃驚,她收到的來自大女兒的印象最深刻的禮物就是一張存摺,還寫着“借款已還清”,當時簡直要氣得心臟病發。她接過包裝袋,小心翼翼地問:“我可以現在拆開看看嗎?”
阮湘南點點頭:“當然可以啊。”
——
卓琰跟嚴央去打遊戲了,阮湘南就陪母親坐在陽光房裡。冬日的暖陽透過玻璃折射進來,曬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她的母親最近在學習插花,不過阮湘南覺得,以她那種心血來潮型的個性,這應該只是暫時的,過幾天又會不喜歡了。
“你跟卓琰訂婚的事,我開始有點吃驚,可是後來仔細回想了一下,你們從那年去南亞旅遊的時候開始就有點不對勁。”母親站在花架前,把一枝玫瑰剪下來,又修剪掉刺和多餘的枝葉,她擡頭看了看她,又笑了,“你別瞪我,你的那雙眼睛就跟你爸爸一模一樣。”
阮湘南找了張鐵藝的椅子坐下,想了想又問:“真的嗎?”
“其實你像你爸爸比較多,他是高材生哦,長得又好,所以我纔會喜歡他。”
她卻想象不出來,她見過的父親,已經是飽受滄桑,看上去就很落拓的男人了:“……你後悔嗎?”
“後悔。”她回答得斬釘截鐵,“每次看到你,就會想起那一段,就加倍地悔恨。”
阮湘南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臉色慘變,不過她的確感覺到自己的手指都有點顫抖:“我想也是。”
“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可能你覺得我根本不配當你的母親,你的人生裡,很多事我都沒來得及參與。我想你也不在意我說抱歉,或者用別的方式再來補償,”母親低□,輕輕抱住了她的身體,她身上的香水味也變得愈加清晰,“我並不後悔生下你,真的。你比我強太多,我以你爲榮。”
——
阮湘南迴到樓上,推開自己原來住過的那個房間,一切擺設還是跟原來?...
差不多,總之就是個不怎麼女性化的房間,沒有那些小飾品和娃娃。牀品都是嶄新的,跟原來的花式也差不多,顏色絢麗得有點讓她頭暈,反正就是她那個華而不實的母親的品味。
她站在書桌前,顧自出神,也不知過了多久,便被人從身後抱住。她沒有回頭,隨口問了句:“你不打遊戲了?”
“嚴央那種爛水平,”卓琰頓了頓,又道,“你哭了?怎麼了?”
阮湘南沒回答。
卓琰把她扳過身來,有點慌亂地擦着她的臉:“你怎麼了?是誰欺負你了?”
阮湘南埋頭在他的懷抱裡:“沒有。”
“你要是真不想來就直說,我又不會把你怎麼樣。”卓琰輕拍着她的背脊,雖然是第二次,不過還是見她落淚就沒轍,“唉,我沒試過安慰女人,你要不要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她那年剛回到這個家,一回頭間,便看見卓琰站在樓梯下面。他們還是一個高中,只不過她開始是在借讀班裡。那時候她每天都是到得最早的那個人,站在窗戶邊,就能看見卓琰經過體育館,門口的兩隻花斑虎皮貓都被他喂成圓滾滾的一團,原來他是一個那麼溫柔的人,連笑起來都是。
可惜他不會對她這樣微笑。
阮湘南被他逗笑了:“嗯,我來想想怎麼讓你安慰我。”她想了想,又問:“你會下棋嗎?”
“你是說哪種?”
“就是你哪種都會了?”阮湘南道,“圍棋呢?”
卓琰借來嚴央的電腦,跟她玩聯網對戰,嚴央開始還在觀戰,隔了一會兒就覺得冗長無聊,靠在阮湘南膝上打瞌睡去了。
下了兩局,都是卓琰大獲全勝,他笑着說:“你這技術……下次跟你下棋,都是要收彩頭的。”
阮湘南道:“什麼彩頭?”
“輸的人就按照贏的人的要求做一件事吧。”
她答應得爽快:“好啊。”
重新開局,阮湘南風格一變,突然實力見長,跟他殺了個難解難分,最後竟然還以半顆子的些微優勢取勝。
卓琰幾乎都快忘記她最擅長的就是裝模作樣然後趁機渾水摸魚,他就是被她這張單純秀美的臉蛋給騙了。
阮湘南拿出紙條,寫上“奉旨變態”四個字,貼在他背後:“不能拿下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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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的時候,大家都維持着要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卓琰只盯着她,思索着等下關上門該怎麼料理她。她和嚴央一直擠在一起咬耳朵,還時不時朝他看上幾眼,然後笑。
他就知道不能太寵她,一旦越過界,她就會爬到他頭上去。
晚上回到她的房間,也到了算總賬的時刻。卓琰正要伸手,就見她溜到了房間的另一頭。阮湘南笑道:“你真輸不起,明明是你自己說要彩頭的。”
卓琰忍住氣:“你非要把我想得這麼差勁是不是?過來,我又不能把你怎麼樣。”
阮湘南懷疑地看着他:“是嗎?”
卓琰一把扯過她,把那張字條直接按到她的額頭上:“還給你。”
阮湘南伸腳一勾,卓琰防備不及,微一踉蹌,但是很快找回平衡,一把把她抱起來,壓在身下:“你去學空手道防身的那年,我都已經練了快十年,你這點小花樣到我這邊根本就不夠看。”
阮湘南翻來覆地掙扎半晌無果,改成直接攻擊他的脖子,卓琰一把將她按在頸窩裡,忽然問:“你跟葉徵……認識這麼多年,又很談得來,就沒發展出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