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沿海走廊再向北是一片荒莽的大地,耐寒的樹林和千奇百怪的地形將這裡變成了狼人、冰熊等生物的樂園,甚至有更爲強大的魔法生物徘徊於這片遼闊土地的深處,比如銀龍、白龍、冰霜巨人領主等。
所以,前往東流亡地的道路雖然是歷代冒險者一點點開闢出來的成果,避開了最爲危險的那些區域,但行走在這幾條道路上的商隊、行人等還是時常會遭遇各種襲擊,讓北地蒙上了一層鮮血般的混亂色彩,被稱爲亡命徒的天堂。
寒冰之月裡,這片區域早就被一片白皚皚覆蓋,哪怕常年墨綠的樹木也披上了純潔的白紗,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一絲雜色,若長久地凝視着它們,甚至會睜不開眼睛。
可在碾出的車痕還未被滿天的雪花遮蓋的道路上,一團團讓人觸目驚心的血色正暈染開來,隨意丟棄的長劍、長矛、巨錘等武器昭示着這裡曾經發生過的激烈戰鬥。
順着地上的腳印,離開大道,一直往北面行進,會看到一片望不到邊際的原始森林,而在森林深處,有一條通往地底的隱蔽縫隙,它的盡頭是一個頗爲寬廣的地下巖洞。
地下巖洞內,一根根火把插在石壁上,將整個地方弄得燈火通明,可是,這些火把上燃燒的火焰卻是極爲古怪的蒼白色,彷彿沒有一點溫度,沒有自己的靈魂,一片死寂!
蒼白的光芒從火把上灑下,照在巖洞內匍匐於地的一位位黑袍者身上,將他們襯托得陰森可怖。
這些黑袍者額頭緊貼地面,從身體和側臉的特徵可以明確判斷他們並非都屬於人族,有臉頰長毛的狼人,有各種獸類標誌明顯的獸人。也有佔據很大一片區域的冰霜巨人……
他們一動不動,宛如死屍,而他們朝拜的中央是一座白骨壘成的祭臺,一位雙眼似乎有蒼白火焰跳躍的黑袍者站在祭臺前方。靜靜地注視着各個散發濃郁死亡氣息的神秘花紋,注視着祭臺上擺放的象徵生命收割的巨型鐮刀。
“出生就意味着死亡的開始,那是我們永遠無法躲開的結局……”
這黑袍者猛地舉起雙手,高聲念着莫名的祈禱詞。祭臺之上騰得一下升起了一團靜靜燃燒的蒼白火焰。
“出生就意味着死亡的開始……”
那些像是屍體的黑袍者終於動了,沙啞嗡隆的聲音帶動他們的身體微微震顫。
最前方的大祭司的聲音詭秘,極端的狂熱表現爲極端的冰冷:“和死亡之後的漫長相比,生命短暫的毫無意義。只有黑暗、冰冷和死亡纔是永恆不變的主題……”
“我們終究會歸於腐朽,我們的靈魂只有進入死亡安眠的國度才能避免慢慢的消亡……”
大祭司的目光漸漸空洞:“今日我們將向我主獻上祭品,也獻上我們自身的生命。讓靈魂得到依託。讓它真正地長存!”
“我願意將我的生命奉獻給主,換得靈魂的依託……”那些黑袍者似乎被催眠了一般,聲音麻木沒有起伏地回答。
聽到他們的回答,大祭司內心長長地鬆了口氣,自己又給主送上了一批虔誠的信徒,讓死亡的真意得到彰顯,而按照主給自己的《靈魂祭禮》。這樣的自己是越來越靠近主,也將越來越擺脫凡人的身體和靈魂,蛻變成真正的死亡使者。
到時候,自己將得到生命和靈魂的雙重昇華,成爲可以與傳奇魔法師和史詩騎士媲美的強大存在!
想到這些,他只覺內心蒼白的死亡火焰“燃燒”得愈發劇烈和詭異,隱隱在自己的腦海和四周“灼燒”出若有似無的死亡世界,充斥滿不死生物的極端安寧世界。
“這果然是越來越靠近主的徵兆,我已經能夠隱約感應到那偉大神聖的死亡樂園,等我對它的感應變得異常清晰時,就是我獲得本質超脫的機會!”
而這時,祭臺周圍昏睡的人類醒了過來,他們有的穿着華麗,有的披着皮甲,與北地商貿道路上行走的商隊沒什麼區別。
“你,你要做什麼?”有的人驚慌錯愕的指責。
“該死的強盜,你會爲襲擊我們付出代價?”有的人還處在憤怒的狀態。
“求求您,放過我們吧,貨物和錢財全部歸您,而殺掉我們對您毫無用處。”有的人則從周圍的古怪察覺到了異常,全身瑟瑟發抖。
大祭司擡起頭,那雙幽深黑暗的眼睛裡確切地跳動起了蒼白的火焰,而一看這兩團火焰,那些人類就渾身麻痹,再也無法發出一點聲音。
“到祭臺中間去,將生命獻給主。”大祭司發出平板沒有波動的聲音。
這些商人和傭兵的臉色異常蒼白,充滿了恐懼,可卻完全無法抗拒大祭司的命令,着了魔般站立起來,身不由己地往祭臺中央走去。
最先走到蒼白火焰旁邊的男子顫抖着拿起那把黑色巨鐮,雙眼裡滿是害怕、畏懼、絕望和瘋狂,但他的手還是異常沉穩地用這把彷彿沒有重量的巨鐮割開了喉嚨。
他的喉嚨上出現了猙獰的傷口,可卻沒有一滴鮮血噴出,整個身體迅速枯萎,皮膚髮皺,短短瞬間就變成了一具乾屍,而他體內似乎有什麼透明的事物飄出,投入了那“蒼白的火焰”裡。
蒼白火焰騰的一下變高少許,黑色鐮刀的刃口多了一抹深紅近黑的痕跡。
大祭司感覺到了一種發自內心的愉悅,這是超過了任何享受的體驗,即使沒有實力提高和主的賞賜,這種愉悅也能讓他渴望着儀式的舉行。
腦海內和周圍空間中隱隱透出的死亡世界則變得清晰了一點。
“我的昇華又更進一步了,更加靠近主了……”大祭司呻吟般地自語道,但整個地下巖洞沒有誰注意他的失態。
一位位祭品自行收割了自己的生命,讓蒼白的火焰愈發旺盛,似乎要跳躍出祭臺。
“來吧,展現你們的虔誠吧,生命是短暫的。死亡纔是永恆!”大祭司猛地轉過身,莊嚴崇拜地說道。
那一位位黑袍者聲音產生了變化,狂熱地道:“我願意將我的生命奉獻給主,換得靈魂的依託……”
這種狂熱的氣氛讓死亡鐮刀似乎有了感應。發出嗡嗡的響聲,從祭臺上飛去,盤旋於地下巖洞的洞頂。
“我願意將我的生命奉獻給主,換得靈魂的依託!”
黑袍者們再一次齊聲祈禱。但不再是回答,而是發自內心的請求。
刃口有一抹深紅的巨鐮彷彿吸收了所有光亮,讓整個地下巖洞變得黑暗一片,只有中央的蒼白火焰纔沒有受到影響。
巨鐮忽地落下。剛好落入蒼白火焰裡,這時,那些黑袍者身體齊齊一震。雙眼失去了所有光彩。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物被吸入了火焰裡。
蒼白的火焰一下擴大,將整個地下巖洞淹沒,而那些黑袍者們的皮膚開始腐爛,眼睛裡跳躍出暗紅色的火焰,一瞬間就轉變成了不死生物!
大祭司更加愉悅了,已經分不出什麼是物質世界,什麼是死亡樂園。只覺自身靈魂得到了極大昇華。
“偉大的死亡之主啊,請享受您的祭品!”他高聲呼喚道,巖洞一隻只不死生物舉起了手臂,宛如一片森林。
蒼白的火焰一下收攏,濃縮凝聚,只剩下一個人大小,可中央卻出現了一道虛幻的大門。
大門打開,一個披着黑色斗篷的怪物出現在了火焰裡,它的背後是無數不死生物遊蕩的平原,它的腳下是各種白骨鑄造的宮殿。
這怪物彷彿死亡的化身,讓人無法直視,因爲一看到它就會立刻失去所有生命力,好在它無法跨出這蒼白的火焰,無法讓死亡籠罩世界。
大祭司只覺靈魂飄飄蕩蕩,似是有了本質的提高,更加不能自拔。
“我的實力又增強了!我的靈魂又昇華了!”
披着黑色斗篷的怪物望着外面,蒼白空洞的雙眼內突然流露出一絲異常的波動,接着,它的身體像是照鏡子般分離出了另外一個自己,只不過兩個都只有過去的一半氣息了。
分離出的死亡怪物騰得一下燃燒起蒼白的火焰,將自身也吞噬了進去,然後與周圍的火焰和祭臺連成了一片。
隨着這怪物剩下身體發出的古怪咒文聲,火焰劇烈翻滾起來,往一道實質大門的模樣凝聚,並漸漸染上了濃郁的血色。
轟!
大門出現模糊樣子的時候,難以想象的混亂殺戮氣息散發了出來,於是,外面的天空響起了難得一見的冬日雷聲,整個巖洞開始了劇烈的震盪,帶起整片蒼莽大地的搖晃。
大祭司忽然發現自己靈魂昇華到了極致,周圍和腦海內的死亡世界完全清晰。
“我成功了?”
他內心狂喜浮現,於是準備將自身與死亡世界融合,獲得傳說的力量,但這時,那片死亡世界一下消失,一團不知道用多少隻眼睛、多少個腦袋、多少隻手腳拼湊的肉球出現在他的面前。
看到這團肉球后,大祭司只覺靈魂徹底異變,思考能力迅速消失。
“不!”
他最後發出了一道驚怒恐懼的哀嚎,身體變得奇形怪狀,長出了一條條黑色的粗大觸手。
北地沿海走廊的首府克斯維克內,“燃燒女士”一下站起,感覺到遠處有極致的邪惡和混亂冒出。
“赫爾丘利,發生什麼事情了?”她趕緊聯絡氣之君主赫爾丘利。
漂浮在魔法塔頂端的赫爾丘利拿着水晶球,語氣凝重地道:“深淵意志試圖降臨,我們必須立刻阻止,我已經通知議會了!”
這種事情,至少要有一位大奧術師才能處理,而帕爾梅拉小屋的海倫正看守阿林厄——如果深淵意志真的降臨,即使祂的傷勢未愈,也是一件極其恐怖的事情,這次可沒有神降術將祂打回去!而且誰知道祂會不會突發奇想地自爆,將這個北地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