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穆彤雖料到羽風已醒轉,但他的突然出現,還是令她面色微變,心跳許久後才勉強平靜。
“你……醒了?”她不知該說什麼,只好明知故問。
羽風未答話,袍袖一揮,大殿上頓時光明一片。曦穆彤四處尋找燈光來源,卻只見光芒,不見燈影。
兩人就這樣遠遠僵持着,羽風濃眉緊鎖,似在遲疑,終究還是擡起腳,主動地向她一步步走來。
居高下望,曦穆彤這才現,殿堂內雖無漫天飛花,可他只要擡腳,腳下就會有勝雪的梨花相隨,身子稍一移動,便有暗香飄出,至此,他的真實身份,已呼之欲出。頓時一陣眩暈襲來,她站立不穩,不得不斜靠在了王座之側。
羽風走到階前,欲開口說話,兩行熱淚卻先撲簌簌滾落,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曦穆彤強力振作,再看他時,雙瞳卻射出了比寶劍寒鋒更冷冽的仇恨。
她如同夢囈,語調陌生得幾乎連自己都不認識:“素聞當年,妖王狂蟒的幼子獰滅足智多謀,遍閱天下奇書,大有成年後爲天地棟樑之風,只可惜體弱多病,日日湯藥爲食。滅天咒屬於至陽邪功,需要修煉者具備泰山般剛健的體魄。獰滅卻自不量力非要修習。雖然最終練成,只怕已遭到邪功反噬,妖元大損。若無藥物維持,體溫便會不斷升高,直到自燃成灰。羽風先生,我說的可對?”
曦穆彤的每個字,都利如冰錐,似堅決要將羽風的心穿透。
他早已哽咽得無法言語,只能點頭。
她既已悟出他是誰,那錐心刺骨的痛楚,刺激得她只想離開。她直起身,搖搖晃晃向殿階下走,再也不看他一眼,“你用滅天咒抹我記憶,七天的法力已過,你若不再施法,我就要離去了。”
“彤兒!我求你,聽我說兩句好嗎?”當她從他身邊經過,他從地上一躍而起,欲拉她的衣袖將她留住。
曦穆彤下意識地向旁邊躲閃,卻忽覺手中有物,低頭看,竟是冰獸鞭不知何時已出現在手中。
她生怕被他碰到,來不及細想就一鞭甩出去,只聽“啪”一聲響,那柔韌有力的獸鞭,已狠狠抽上他前胸。
頓時,大殿中冰冷的空氣也似被鞭聲驚呆,不再流動。
曦穆彤沒料到自己下手會那麼狠,就見鞭過處,羽風的前襟已被撕裂,一道鞭痕深深陷入肉裡,血正噴涌出來。
可更加令她震驚的,卻並非那道鞭痕,而是從他傷口裡淌出來的血。
只見那血色非紅非黑,而是呈現出火焰的赤金色。血液噴出,不似流淌倒像燃燒,待血枯火盡,傷口便已癒合。
“這……這是怎麼回事?”曦穆彤驚得暫時忘記了與他之間的僵持。
羽風苦笑着解釋:“自幼我的血便與常人不同,哪怕在妖族人中,我也算獨一無二。有時,我甚至覺得遭受滅天咒反噬,並非因我體弱,反倒是這血的緣故。我曾百般詢問母親,她卻到死都未曾告訴我,我究竟有怎樣離奇的身世......”說罷,深深垂下頭去。
傷了羽風,曦穆彤握鞭之手一陣軟,臉上的冰霜卻無絲毫消退。她再不去想他的血,冷冷道:“天意如此弄人,五百年後,我竟還能再見用萬魂奪骨鎖傷我之人!”
羽風猛然擡頭,眼中再次噙滿淚水。
曦穆彤目光從他臉上掃過,對他的淚不屑一顧,“我真羨慕你還能哭,可拜你所賜,我卻是不能了,只爲不把你這絕望之陵連着山下梨花坳,變成和外面雪原一般的冰天雪地!”
羽風知她所指爲何,臉上神情愈破碎,聲音顫抖地問:“彤兒,你……你爲什麼要救我?爲什麼不讓那個人死掉?”
曦穆彤雙肩一顫,想起自己與他同睡一榻的三天,將臉側向一邊,答道:“你錯了,我救的是北狐居士羽風。”
他悽苦地搖頭:“無論是羽風,還是那個人,都該死啊!那個人於五百年前,用萬魂奪骨鎖奪你全身骨骼,今天的羽風,更毀去了你的玉潔冰清……”
曦穆彤轉身,面無表情地正視他道:“我所痛恨的仇人,是那個人,而羽風不過一介儒士,我心甘情願救他,與他個人無關。”
“彤兒你……你說什麼?”震驚中,他已不知該如何自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