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投石機
野戰再也沒有發生，圍城還在進行。接下來的一個月，就有種波瀾不驚的味道。
雨在淅淅瀝瀝的下着，晴天很少。時光飛逝，一眨眼就到了七月中，那是萬物勃發的盛夏。
希洛特佩克穗丘城還是沒有投降。他們的糧食，至少還能再堅持十個多月。墨西加營地外，源源不斷的糧食從湖邊運來。聯盟的武士們呆在營帳中，相互間比試着武藝，順帶教導着青年武士們戰鬥的技巧。
修洛特則和工匠們呆在一起，一直艱難地切割着堅硬的黃檀。數百人連日忙碌，製作投石車的砲架，打磨長長的砲梢。當然，最難製作的，還是旋轉的砲軸。在砲軸和砲架的連接處，工匠們處理了很久。伯塔德和部分追隨的武士們，則幫忙打着下手。
十多日後，不同的投石車部件，陸續被組裝起來。隨軍的木匠對砲架進行了加固，使用了昂貴的銅釘。接下來，是第一次試砲。當石彈發射，衆人剛剛歡呼出聲，砲梢和砲軸相連接的繩索，就頃刻間散架了。沉重方砲稍，從四米高呼嘯垂落，像是巨人手中可怕的投矛，深深的插入泥土裡，把周圍的衆人都嚇出一身冷汗。
試射不順，修洛特只好又去找阿維特。即使卸任了職務，王弟阿維特的手中，依然掌握着許多資源。他爲修洛特的“大玩具”，提供了修築金字塔的灰漿粘合劑，又從東南方的墨西加城邦，徵調了幾位資深的木匠。
資深木匠們認真恭敬，爲年輕的土狼祭司奉獻着智慧。他們研究了幾天，用榫接技術改進了投石車的整體連接。終於，在努力了一個月之後，一架真正的投石車完成了！
再次試射的日子，是一個難得的晴天。午後的陽光溫暖而舒適，讓人神情都放鬆起來。
阿維特笑吟吟地站在校場邊，看着不遠處四五米高的投石車。大批的工匠和民夫，正在投石車下忙碌，進行試射前最後的準備。
“修洛特，這麼急匆匆的拉我過來怎麼，你的大玩具可以玩了嗎？”
修洛特微微仰頭，一臉興奮。這是他在這個時代中，第一次帶來“未來”的改變。
“阿維特，這將是一件劃時代的武器，將永遠的改變我們攻打城邦的方式！我將它稱爲人力投石車一型，不，沒有輪子，它應該是人力投石機一型。”
“哦！”
阿維特笑着點頭，饒有趣味，不置可否。修洛特看着工匠們裝彈完畢，便迫不及待的大聲下令。
“發射！”
一聲令下，二十幾個民夫壯丁，便用力的拉動連接砲梢短軸的衆多繩索。隨後，砲稍和砲軸猛然旋轉，發出巨大的“吱呀”聲。
當砲梢的長軸接近旋轉的最高點，離地大約十米處，一塊十多斤的石塊，就嗖的一下，從長軸頂端的彈兜中飛出！這塊沉重的投石，劃出一個拋物線，遠遠的砸向校場的盡頭，在地上“咚”的一聲，砸出一片灰塵！
“啊？”
阿維特張大了嘴巴，看着這一幕，罕見的震驚，在他的臉上凝固。人頭大小的石塊被拋出兩百多步的距離，而那巨大的動能，可以在瞬間擊殺任何一個落點處的武士，不論武藝，無論甲冑。
“哈！這就是投石機，從未有過的攻城武器！”
修洛特咧嘴一笑，“欣賞”着阿維特的表情。這是他第一次，在阿維特的臉上，看到失態的震驚。他的胸中涌動着巨大的成就感，爲了第一件超越時代的產物，也爲了對歷史的第一次改變，他帶來的改變！
同時，少年修洛特的心中，也有了種明悟：對於這個時代的人傑來說，他並沒有彪悍的武力，也沒有超凡的智慧，對人心和時勢的把握，也都還在學習中。他真正所能依靠的，只有對科學技術和生產力的重視，對未來發展方向的預測，和對歷史大趨勢的記憶。
“好吧！”
他自嘲的一笑，評價着現在的自己。
“一個兼職科學家、工匠、預言家的祭司。”
“主神啊！”
阿維特臉上的震驚，足足維持了六秒。這已經是最近幾年來，他失去表情管理的最長時間了。
回過神後，他便一臉嚴肅，走到投石機前。他仔細觀察着機械結構，確定這件武器可以重複發射。然後，他又走到投石落點，親自測量了發射石彈的距離。
“十四斤，兩百二十步。”
修洛特聽到阿維特的聲音，那是凝重與認真的計算。
“來，你站在高臺上，投擲一下投石！”
隨後，阿維特又叫來一位熟練獵人，測量着獵人在五米土臺上，投石索的有效殺傷距離。
“城牆上的投石索射程接近一百二十步，對皮甲微傷，命中率極低。”
直到此刻，阿維特才面帶興奮，對修洛特喊道。
“快！測試一下，這個木獸在一百二十步的距離上，可以發射的石頭最重是多少！”
兩人又開始測試不同的重量的石頭，最後發現一百二十步的射重是四十多斤，也就是約九升，三個人頭大小。
在這個距離上，四十多斤的石頭近十米的勢能加初速的動能，可以在土石城牆上，砸出明顯的痕跡。當然，對於寬闊的城牆而言，無法造成結構性的損壞。
換句話說，想把城牆砸塌，這個基礎的人力投石車一型，還做不到。它能做到的，就是轟塌城牆上和城內的望樓、木塔.所有木頭組成的建築。
得到投石機詳細的武器數據後，阿維特便急匆匆離開，去往主帳中回稟。
不一會，總指揮官托特克，就被阿維特強拉了過來。這個冷硬高大的墨西加王牌武士，面露不渝，看着“大玩具”慢慢裝上四十斤的石彈。然後，隨着一聲巨大的轟鳴，一張剛硬冷酷的臉，剎那間目瞪口呆，震驚了足足十多秒。
“主神保佑！”
托特克看着投石的落點，沉重的石彈陷入地面，足足一手掌深。
“修洛特，這是神的武器嗎？傳說中第一紀元的巨人，就是用這種武器擊殺了太陽？”
“這是.神佑聯盟的攻城武器。”
修洛特小心回答，看着幾乎要在投石機旁頂禮膜拜的托特克，臉上露出無奈。這種投石機，估計和官渡之戰，曹軍的霹靂車威力彷彿。它遠遠比不上宋元時期的回回炮，離這個時代西班牙人圍攻摩爾人的大口徑短管炮，更是差的還遠。
“中美洲的各部.都是吃了沒有見識、沒有科技交流的虧啊。”
修洛特微微低頭，思緒飄遠。在這個時代，哪怕是西非與東非各部，都已經從北非的戰爭中，知曉了轟鳴的火炮。而幾十年後，阿茲特克的武士們，還會把西班牙殖民者的大炮和火繩槍，錯以爲可怕的“神罰”，陷入未知神秘的恐懼中。
實際上，這個時代的火藥武器，對人員的殺傷遠遠小於殘酷的近戰。而它對士氣的打擊，則和軍隊的認知程度相反。
“不過，現在有我！”
無論怎麼說，新建造的投石機，都是中美洲第一件大型攻城兵器，擁有着劃時代的威力。托特克立刻動員起村莊戰士和工匠，然後強制徵調附近城邦的所有工匠。在雄鷹武士團的強力監督下，大規模的製造起人力投石機來。
營地附近的黃檀木，立刻遭到了滅頂之災。爲了提高砍伐效率，托特克徵調了禁衛軍中所有的銅斧，使用了大量的砂繩做鋸。隨後，叮叮噹噹的建造聲，便響徹了整片營地。
很快，修洛特的“大玩具”就名揚全軍。各級聯盟軍官們，都過來圍觀投石機發射，留下各種震驚的臉。連國王蒂索克都過來視察了一次，和阿維特一樣震驚了六秒，讓修洛特暗中感嘆，“不愧是親兄弟”。
大半個月後，在希洛特佩克城的東門外，離城牆一兩百步的距離上，五十多架投石機排成了一排。修洛特一聲令下，鼓聲響起，一千名壯丁猛地拉動揹負的繩索，投石機的木梢高高揚起！
“轟隆！砰！”
五十多塊巨石轟然飛出，在守軍驚駭的目光中破空而來，又在轟隆的巨響中落地！落點處地動山搖，房屋毀裂，揚起一陣塵土。
“投石指揮官”修洛特站在兩百步外的土臺上，觀察轟擊的結果。這個職位是他向蒂索克討來的，理由是他能更好的發揮投石機的效果。實際上，他只是想就近評估一下自己傑作的威力，順便再得意一會。
“哈哈！發射角度是正面60度，嗯，只能保證射出去的石頭在正前方60度範圍內。還好，還好。”
算到這，修洛特抹了把額頭並不存在的汗，低低自語。
“也許，把石頭磨圓會好一些！不過那樣太費工具。算了，反正也不指望精確的打擊。”
接着，修洛特又評估着對面的傷亡情況。
“砸毀房屋很多，砸到城牆上的大概有三四發？城牆命中率5%，對方陣亡了四五個武士。估計，隨着射擊增多，對方會迅速適應，而傷亡可以忽略不計。”
“果然，小型投石機只是打擊士氣，壓制遠程，製造恐懼的武器。”
想到這，修洛特思緒起伏，得到結論。
“技術的研發，還是得繼續！”
“轟隆！砰！”
無情的轟擊也在繼續着。巨石落地，聲如雷鳴，城牆上的城邦武士們面色如土，雄壯的身軀瑟瑟發抖。許多民兵匍匐跪地，向前方轟鳴發射的“巨獸”祈禱，連己方的許多武士和民兵也不例外。
而對於“巨獸”的發明者和指揮者，土狼祭司修洛特，大軍中的武士和民兵們，更是多了許多敬神般的奇異情感。這種情感當然會逐漸消逝，但尊敬的種子已經埋下，人心中多了認可與服從。
連續的轟擊，持續了足足三天！期間不斷有奧托米人的貴族和祭司登上城頭，然後滿臉驚駭的慌張離去。
三天後，希洛特佩克城門又一次被打開，一隊使者匆匆而出。這一次，使者們帶着成箱的禮物和貢品。
注：這裡一步用華夏古制1.3米，是古代男子向前雙腳各邁出一步的距離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