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劍囊

“楚狂人?”葉秋和張紫淵都覺愕然,有些人只是一個名字就能傳給人無限遐想,而莊周報的這個假名無疑也是如此,傲然一笑,莊周拍了拍桌子,歌道,“我本楚狂人,風歌笑孔丘。”

葉秋詫異的問道,“孔丘,可是孔仲尼先生,沒想到大哥也看過他的書。”

莊周微微一笑,卻是不語,接着吃起東西來,張紫淵收斂起了先前的那種輕蔑,他這次是異地赴職,還沒介紹過自己的來歷,葉秋便一口道出他的來歷,顯然是從那幾塊牌上猜出來的,但那牌上更是隻有官職沒有名字,這人竟然能由此知道自己的名字,這就不簡單了,除了消息極度靈通之輩,還有誰有這種手段。

而莊周,雖然穿的破破爛爛,舉止失禮,但剛纔說話時狂態必露,而且能夠不把自己放在眼裡,顯然也是隱士一流,不是才華出衆就是另有所恃,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張紫淵畢竟是久混官場的人物,不過是片刻之間,便已經將莊周和葉秋兩人的來歷看的八九不離十,這便是察言觀色之道了,此道到了巔峰境界,不但能把握人的喜好習慣,甚至連上位者的心思都是一清二楚,如同掌中觀紋,能夠影響到人的喜怒哀樂,當真是厲害之極,古來的許多弄臣奸臣倖臣都是深擅此道,張紫淵雖然沒到這個地步,但看人神情氣度還是會的,雖然仍有些不以爲意,說話間便客氣許多。

叱了幾句不知高低的兩名子女,張紫淵便問道,“孔丘孔仲尼,本官多年以前倒是見過他的書,好像是叫論語什麼的,但通篇迂腐不堪,不通實物,卻是可笑。”

莊周眼中俱是笑意,乾脆裝着睏倦趴在了桌上,沒想到這張紫淵還是有些眼力的,竟然一下就抓住了儒家最大的毛病,這裡已經是白虎星域,有的地球典籍也是當年的那些能跨越星際的強人帶過來的,肯定不會多,尤其是孔丘的思想,其實是直接繼承的西周周公的學說,周公制禮,而後孔子在周公的禮基礎上,提煉出了仁,後來孟子又提煉出了義,所以孔子其實也是個學生,他的聖人地位是到唐代才確定的,又有數千年時間潛移默化,這才形成了孔子在古代中國至高無上的地位,在這遙遠的異國他鄉,沒有這種背景,自然不會有人把孔子當回事,能夠實事求是的評價,反而能看到那光環下的陰影。

看到莊周睡去,葉秋很是無奈,只好一個人應付這頗讓人討厭的張紫淵,剛纔張家家僕的舉動實在是大大的得罪了她,便就着剛纔的話題又說了幾句,葉秋卻對孔丘頗爲敬佩,當年封神之役的影響,真是遍及三界,太公周公兩人,分別被譽爲武聖和文聖,直到現在三界的大格局還是當年確立,葉秋對孔子能從周公制定的禮中提煉出仁這個價值,卻是很佩服,不想張紫淵剛纔還在聲討孔子,見到葉秋很是欣賞,竟然口風一轉,變成了孔子之學還是頗有可取之處的,而且搜索記憶,從記得的幾句論語殘章中找出例子來,論證這個觀點,竟然立論嚴密,讓人讚歎,葉秋點頭讚賞之餘,卻也明白,別看這張紫淵已經四五十歲,官也當的不小,卻是沒有自己的立場的,就好像牆頭草一般,風從哪邊來他就往哪邊倒,根本是看人下菜碟。

要是剛纔是莊周說話,這張紫淵張大人估計現在正在批駁孔丘學說的荒謬吧。

葉秋神色複雜的看了莊周一眼,暗想也只有大哥纔不會如此,無論做什麼都是源自本心,即便這觀點不同於世俗,也是一樣的毫不猶豫的說出來,沒有半點顧忌,看大哥那落魄的樣子,想必就是因爲如此不懂得迎合得罪了人吧,又不屑於和那幫俗人爲伍吧,要不然以大哥的才智,這天下又有什麼地方不可去,又有什麼事情做不來,都是俗人太多啊,容不下這等奇男子,想到這葉秋看莊周的眼神不免又溫柔許多。

卻是莊周這廝扮演的太過逼真,連葉秋也把他真當成了落魄的狂生,紅塵中的奇人,他那副樣子,要說是行走人間的仙人,說出去別人也不信呀,自然而然就把他當成了混得不如意的狂生,對社會滿腹抱怨之心,這廝還不時的吟幾句提劍跨騎揮鬼雨,白骨如山鳥驚飛,恨不得把人都殺光的樣子,就更證實了這種看法。

雖然頗爲鄙夷張紫淵的爲人,但葉秋說話之間卻是滴水不漏,舉止落落大方,神態更是從容淡定,看的張紫淵更是暗覺自己猜想不錯,這葉秋也不知是什麼人,絕對是有很大背景的,這種言談舉止,都是要久經訓練才能達到的,否則即便是城府再深,智力再高,第一次碰到也會有手忙腳亂之感,看葉秋的模樣,卻是常與官府打交道的,並無侷促不安之感,反而在說話之間隱隱主導了局勢,不是久居上位絕對不會如此。

不過張紫淵好歹也混了多年官場了,雖然猜測葉秋大有來歷,也看出對方對自己並不感冒,純粹是在應付自己,無奈的嘆息了一聲,也只好起身告辭,葉秋冷淡的說了幾句,打發了這忽然冒出來的張大人,看着這一羣人敲鑼打鼓的離去,葉秋臉上竟然泛起了淡淡的厭惡之色,卻在看到莊周時眨眼消失不見,一臉溫柔的望着莊周酣睡的樣子。

這地方本來只是趕路歇腳的,葉秋卻是一點也不急,看着莊周睡着,也不去叫醒,竟然就坐在那裡,小手託着腮部,眼神迷離,仿若巫山煙雨,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直到太陽幾乎落山,莊周才清醒過來,只覺暢美無比,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看向葉秋的眼神也有點不同,實在沒想到她竟然就這麼守了一下午,剛開始的時候莊周還是裝睡,但他收斂了元力後,身體素質雖然遠勝於普通人,那種睡不着的毛病卻是沒了,心神放鬆之下,竟然不知不覺間真的睡去。

普通人的感覺真好。

甜甜一笑,葉秋也站了起來,“大哥,你醒了。”

莊周點了點頭,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麼,看了看天色,便拉了葉秋的手,笑道,“走吧。”

這兩人竟然默契無比,沿着路邊走去。

莊周和葉秋都是步行,在歇腳的亭子裡耽擱了一下午,時間卻來不及了,走了大概半個時辰,雖然兩人都不覺得累,天卻黑了下來,眼看已經錯過宿頭,兩人正以爲要宿在野外,不免有些麻煩,忽然透過前邊林子隱隱看到幾點燈火,疾走幾步,便見到一座荒廢的寺廟。

兩人走到近處,才見那寺廟門口停着幾輛馬車,可不是張紫淵一行人。

莊周有些詫異,這一行人雖然行李不少,可早走了很久,也不至於像自己兩人一樣錯過宿頭吧,進了這荒廢的寺廟,便見到張紫淵一家,還有數十的家丁丫鬟,正在生火做飯,莊周和葉秋很輕易的問出這一行人耽擱下來的原因,卻是張紫淵的小兒子忽然發痧,這才停下不走了。

兩人找到張紫淵時,他正焦急的走來走去,便是見到莊周和葉秋兩人也是無心搭理,只是愁眉苦臉的拱了拱手,在那踱來踱去,眉頭都皺到了一塊,顯是頗爲焦慮。

這房間早已經被清理出來,榻上躺了個小孩,面色潮紅,意識已經迷糊,嘴裡還不時的喃喃着聽不懂的話語。

葉秋忽然驚訝的咦了一聲,走到那生病的男孩跟前,抓住他的手腕診起脈來,張紫淵頓時大喜,連聲問道,“葉公子莫非還會醫術,可知他得的是什麼病。”

張紫淵看上去已經五十多歲,這小男孩卻只有十來歲,一看就是晚來得子,極爲寵愛的,這時爲了孩子竟然連自身顏面都顧不上了,也不自稱本官,莊周暗笑,惡感倒去了許多,葉秋卻是理都不理,手搭在了小傢伙的手腕上,只是面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急得張紫淵在旁邊直搓手,旁邊幾個女人眼圈紅紅的,想是之前被罵得狠了,這時見有人替小公子診治,頓時又開始哭哭啼啼起來,其中幾個眼神閃爍,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不外乎家庭內部的爭寵之類的,莊周只是望天不理,葉秋一邊診脈,似乎遇到什麼難題,皺了下眉,張紫淵頓時心中一驚,叫道,“哭喪啊,人還沒死呢,都給我滾出去,出去出去。”

把一干女人都趕了出去,一邊緊張的看着葉秋。

良久葉秋才放開手站了起來,淡淡的望了一眼急切的張紫淵,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小心的拔出塞子,從裡面倒出一枚藥丸,顏色赤紅,大如龍眼,遞給張紫淵,“和水服下,一刻鐘後便好。”

張紫淵千恩萬謝的接過丹藥,嗅嗅那藥丸只覺一股清香直透胸髒,頓時大喜,又衝外面吼了一聲,幾個女人急急的衝了進來,又有丫鬟端了水過來,將藥丸給小孩沖水服下,葉秋給的藥丸頗爲靈驗,一被吞下小孩的呼吸便平穩下來,臉上潮紅的神色也淡了許多。

張紫淵對葉秋又是連連感謝,葉秋只是不理,淡淡的吩咐道,“一會醒了之後給他多喝開水,再好好睡一覺便好了,張大人夜裡還要警醒一點。”

張紫淵連連點頭,“葉公子放心,在下定會讓人寸步不離的看着他。”

葉秋神色淡然,就好似剛纔救人的不時她一般,拉了莊周走出來,自選了一個偏廂,這寺廟早就荒廢了,也沒人居住,房間裡竟然掛起了蜘蛛網,兩人看了一眼便又退了出來,乾脆就坐到了庭院中,這時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四野黝黑一片,除了張家僕人點燃的那些燈火,再看不到一點光亮。

莊周看看天,笑道,“沒想到天竟是黑了,全怪我貪睡這才錯過宿頭,不過幸好,冥冥中自有天意,竟然讓賢弟救了那小孩,也是一樁功德,賢弟醫術通神,便是其他人都沒辦法的病也能手到擒來,爲兄實在是佩服。”

葉秋臉一紅,手被莊周拉着,也不掙開,只是低聲說道,“大哥,那小孩的病情有古怪,只怕不是發痧。”

她說着便解下背上的革囊塞到莊周懷裡,“大哥,你且帶着這個,要是今晚有什麼古怪的東西出現,你便打開這革囊,自然萬事平安。”

莊周愕然的接過革囊,“有什麼古怪,那小孩的病不是給治好了麼,難道還有反覆之處。”

葉秋踱了跺腳,“大哥不要多問,要是信得過我,便帶着這革囊,遇到危險便打開,我明日再給大哥解釋。”

莊周便不再多問,兩人坐在一起,仰看頭上星空,莊周信口給葉秋說着那些星座的故事,如果有什麼不知道的,便代入一些經典的愛情故事,什麼梁山伯與祝英臺,什麼羅密歐與朱麗葉,改頭換面之後被莊周用來哄女孩子,殺傷力真是驚人,葉秋雖然是男裝打扮,卻不免捱得莊周越來越緊,嘴裡不時發出幾聲驚歎,眼睛都朦朧起來,小手緊緊的抓着莊周的衣襟。

也不知過了多久,葉秋裝着睡着,半個身子都鑽到了莊周懷裡,只盼着夜色深沉,莊周看不到自己發紅的臉頰,卻不知莊周此刻臉色也是奇怪無比。

從來都是洞察一切,把握全局,通盤分析,最後掌握勝機,一擊致命,謀定後動,這在莊周過往的人生中幾乎形成了一種習慣,接過葉秋的革囊時,莊周第一次希望自己迷糊一些,難的糊塗啊,他輕聲哼着搖籃曲,悠閒而放鬆,哄着葉秋入睡,兩眼一片茫然。

自我生以來,只有我保護人的,哪有人保護我的。

雖然葉秋表現的很是柔弱,但莊周卻知道,在葉秋的心目中,自己多半是需要被保護的,這讓莊周感覺很是奇怪,卻又有些不捨,這種感覺是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從來都是強者,什麼時候體會過弱者的滋味。

莫非這就是體悟人生麼。

雖然一身修爲都封入了丹田之中,但由於北冥化鯤的特質,這一階段是可以吸納其他人的真元力的,何況身體強悍,新生的浩然正氣時刻都在增長,這小半天下來,已經不下於一個普通武者幾十年苦修,再加上實力直追本體的第二元神阿拉貢,莊周無所畏懼。

但這個時候,卻冒出來一個女孩子,把自己當成了弱者保護,這種複雜的感覺,還真是說不清楚。

尤其是接過她遞來的革囊時,莊周已經知道這位賢弟竟然也是修士。

自古以來,修行路徑無數,光是大的流派就不知多少,細節處有差異的更是無數,事實上,每個人的修行方式都不可能完全相同,即便是同一門派的弟子,對同一法決的理解,也會有偏差,所以甚至可以說,有多少人修行,便有多少條道路,只是許多人走過的軌跡,被包容在了前人的範圍之內,重疊之處太多,走的人多了,這才漸漸有了幾條主要的路。

由三清教演化來的道教,由西方教演化來的佛教,以及由太古神族演化來的天庭,便是最主要的三條路。

其他如巫門之類曾經興盛一時的流派卻是徹底衰敗了。

但除了這三條路之外,並不是說便沒有其他道路了。

有煉丹的,有修劍的,有制器的,有攻符的,有用陣的,有馭獸的,有驅鬼的,此外還有許多,都可以統稱爲外修,修的是身外之物,而不是本源命性,其中最出名的便是劍修一派。

除了那種御劍飛行的流派,其實劍修內部還有許多支派,只是到了後世,這些劍修法門失傳,才讓人以爲劍修就是腳踏飛劍的那一種,其他都湮沒了。

上古時代,最出名的是丸劍祭煉之術,這一派的劍修,煉劍之時是先選一把材質上好的寶劍,用三味真火煉化成一團,然後吞入腹中,用體內真元溫養,等到用時,便從口中將劍丸吐出,發出劍芒,威力絕倫,是古劍仙最出名的流派,當年黃帝身邊的九天玄女,煉的便是這種丸劍,在輔助黃帝平定蚩尤之亂時出了很大力氣,曾經用丸劍斬殺神族兩大頂尖高手風伯雨師,從此丸劍揚名大荒。

到了後世明朝的時候,白蓮教在山東起義,首腦唐賽兒就得了九天玄女所留丸劍祭煉法門的殘章,煉有劍丸兩枚,一枚劍丸能發百餘丈長的劍芒,另一枚劍丸也能發劍芒數十丈,就憑着這不成熟的兩枚劍丸,唐賽兒一人獨抗天下煉氣士而不落下風,像當時天師教幾乎被奉爲國教,實力極爲強大,但卻仍然無法與唐賽兒爭鋒,可見這丸劍的威力。

不過這種丸劍對煉氣士要求太高,祭煉之初便要用三味真火將寶劍煉化,像唐賽兒那樣已經是宗師級人物的煉氣士祭煉起來也是力不從心,不過弄了個半成品,可想其中難度。

除了丸劍之外,另有一脈,稱爲囊劍,卻是不需要將寶劍煉化,而是將寶劍放置於體外,用革囊或是盒子盛放,平時用口鼻呼吸祭煉,等到用時,便從囊中放出,稱爲囊劍。

這種囊劍祭煉的要求便低的多,只要有煉劍的法門,又有合適的寶劍,即便是普通人也可以上手,算是丸劍之術的簡化版,葉秋煉的便是這囊劍,那革囊之中盛放的,赫然是一柄寶劍。

知道煉囊劍的修士並不像祭煉丸劍一般,體若金剛,一身修爲全仗這劍囊,見到葉秋竟然把劍囊讓給自己護身,莊周不由心中感激,要知道沒了這劍囊,葉秋雖然學過一些法門,但戰鬥力卻是去了大半,把保命的東西給了自己,這份情意,又哪是一般的好感可以解釋的。

一邊緊張的思索,甚至開始評估起了葉秋的戰鬥力,另一邊卻若無其事的輕輕拍着葉秋的腦袋,哄着她睡覺,沒有半點異樣,莊周眼中第一次出現了迷惘,這到底是好是壞,這到底是對是錯,一面不斷的追求着自己的本心,一面卻不斷的掩飾着自己僞裝着自己,這是不是一種悲哀。

連自己的心都無法完全順從,種種看不見的無形束縛纏繞着,解去一種,又有一種生出來,真是亂麻一般,麻煩無比,難怪佛道兩家搞到最後都選的是斬斷,三尸也好,六賊也好,其實都是人的各種感情慾望吧,斬斷了,誅殺了,自然也就沒了情慾的困擾。

所以三請教也好,西方教也好,教旨都是以清淨無爲爲宗,其實說的,就是無情之道吧,而像佛教一般,其實教義便駁雜不純,佛祖的名字釋迦摩尼,便是清靜和慈悲的意思,而菩薩,是菩提薩陀的簡稱,其實是求道和普渡的意思,無論是釋迦摩尼還是菩提薩陀,看着非常合理,終究是自相矛盾,既然清淨,哪來慈悲,所謂普渡,也不是真普渡,其實衆生實無滅渡者,在出世和入世之間彷徨不已。

佛教畢竟不是聖人所立,雖然釋迦摩尼是老子化胡而來,朝拜的是西方極樂世界阿彌佗佛,也就是西方二聖中的接引道人,但畢竟釋迦摩尼本人不是混元聖人,所創教義還是不純。

從來理性長存,情慾多變,所以上古時代,如老子所傳道德經,黃帝所傳陰符經,又或是後來釋迦摩尼的金剛經,都視情慾爲大敵,並且將之冠以種種名字,三尸,六賊,五賊,或者說降伏,或者說誅殺,或者說斬斷,歸根究底,還是一樣的。

無情之道啊,真的好艱難。

但比起自己走的路來,卻又不算什麼了。

他修行道路無意間和東皇太一一般,也是先成太一,最後自身成道,如此一來,情慾本來就是人的一部分,自然不能學佛道兩門一般或是誅殺或是降伏,而要理性和情慾悉數貫通,無分彼此,這才成道,這想法雖好,但比起佛道兩門簡單的斬斷情慾來說,卻不知道要困難了多少倍。

宇宙蒼茫,無人能徹底洞察,而人心卻是僅有的可以媲美宇宙的存在,要徹底洞察自己,這是何等艱難,心海叵測,其中兇險之處,更要勝過外法自然。

他又注南華經,得悟莊子一脈的逍遙和修行之術,再受到葉秋啓發,恍然大悟性有真僞,唯有驅除僞像,洞察本性,見到真心,才能見性自在,這便和太一大道徹底衝突,理性和情慾不能共存,兩者便如冰炭一般,只能存在一樣,否則必然徹底消亡。

實在是矛盾,心便在這種矛盾中搖擺。

好似小船漂浮在怒海。

莊周抿了抿嘴,只覺得淡淡的苦澀味道,當年接輿佯狂而歌,是不是也是今日自己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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