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六月, 帝城炎熱了起來。人走在水泥大街上像走在炙熱烘烤的沙漠裡。
《我們的旗幟》欄目組成功完成節目製作,只待暑假上線播出。
收工那天, 大家一同吃了頓晚飯。
編導在席上格外表揚了宋冉。雖然軍中風雲人物有幾個記者同時採訪拍攝,但宋冉總能出其不意從細節入手, 發掘人物背後令人動容的故事,擺脫臉譜化, 增添了不少有趣或感人的小情節。小a讚歎:“宋冉看着內向溫柔,可做起事來耐心又敏銳。跟你共事太舒服了。要不你來我們這兒上班得了。”
宋冉笑:“我辭職太久, 散漫慣了, 怕調整不好狀態。”
更重要的是,她要着手《浮世紀》的寫作了。
她言中婉拒,大家也不多留。畢竟她名聲在外, 做自由記者更好。
衆人圍桌而坐, 邊吃邊聊。
席間有人說起樑城衛視的真人秀《我是軍訓生》。那檔節目最近很火,明星在部隊接受軍訓, 教官對嬌生慣養的明星嚴加管教。
小b吐槽:“這幾年娛樂圈全是些譁衆取寵的作秀,俗套!”
宋冉在家掃見過那檔節目, 教官裡頭有李瓚的隊友,片尾有沈蓓的名字。
她莫名警覺, 發信息問李瓚有沒有參與節目。李瓚回沒有。
“怎麼不去?”
“沒興趣。”
宋冉正糾結呢,李瓚信息過來:“你是想問沈蓓?”
他如此坦蕩, 她也索性挑明:“我怕她又追你。”
李瓚回了三個字:“有主了。”
他很少說這樣的話。她臉紅了,卻得寸進尺:“明星追你也不行。”
李瓚說:“你當是抓賊麼,一堆人追我。”
宋冉撲哧笑, 這事兒就過去了。
想到這兒,宋冉不免微笑。
身旁,編導看着手機新聞,咂了下舌,說極端組織在東國中部的蘇睿城大開殺戒,砍掉了上百名政府軍俘虜和平民的頭。還將三名庫克兵拖在車後飛馳幾百公里荊棘地,活活折磨致死。
宋冉聽着渾身跟扎刺似的,打了個寒噤。
小c忿道:“這些恐怖分子是不是畜生養的?”
李瓚看到那則新聞時,剛洗完澡。
他站在窗前眺望山林。六月初,落雨山上草木蔥鬱。
手機忽然響起,是美國來的。
本傑明沒繞彎子,開門見山地說:“lee,你想加入庫克武裝嗎?”
李瓚一直有關注。
東國去年年底冒出一支非政府武裝,代號庫克,專攻恐怖分子。很多政府軍反政府軍的前特戰兵,國際上的僱傭兵志願兵都加入了。
李瓚抿了下嘴脣,說:“我是在編軍官,不可能加入其它武裝力量。況且,我沒法自由出國,除了去美國治傷。”
本傑明遺憾道:“我多希望和你並肩作戰,現在庫克武裝的狙擊手突擊手很多,可你這樣優秀的爆破兵卻很稀缺。”
側面戰場上,李瓚常用的拆彈技術能救人,可正面戰場上他的爆破技術纔是最有殺傷力的武器。
那晚放下電話後,李瓚找到陳鋒,說起這件事。
陳鋒一聽就皺了眉:“你瘋了,你是中國軍人,怎麼可能跑到別國去打仗?想都別想!”
李瓚沒吭聲,垂下眼眸想着什麼。
陳鋒一眼看出他心思,怒道:“哪怕你找藉口去美國治傷,我也跟你去。”
李瓚擡眸看他。
“阿瓚,你可別犯渾。你要是藉着去美國,中途跑去其他國家,是要上軍事法庭的!除非你這輩子都不回國了。你爸爸不要了?女朋友不要了?”
李瓚表情淡淡,不講話。
陳鋒拿手指頭戳他腦門:“我說你這個人,平時和和氣氣挺好說話,怎麼一些混事兒你盡敢想了?”
李瓚順勢往椅背上一靠,說:“那你批准我的申請,放我去維和。”
陳鋒敲桌子:“你心理測評都過不了,怎麼放你出去?!”
“你少騙我,我知道過了。”李瓚說,“我現在模擬實戰沒問題。一切任務都能勝任。哪怕是實戰,我主要也不是拆彈,而是爆破。”
“你這……”
李瓚神色執拗而平靜。陳鋒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嘆氣:“我就知道這是你的心結。你非要去也可以。三個月,你去邊境實戰三個月。表現通過了我放你去。”
李瓚說:“好。”
陳鋒啞口半刻,忽笑出一聲:“回答這麼早,宋記者要不同意怎麼辦?”
李瓚說:“她知道,我跟她講過。”
陳鋒沒法兒了,說:“你兵種太特殊,組織調查了你女朋友的背景。”
李瓚對此並不意外。
“她家世和親屬都沒問題。對了,她媽媽是xxx的冉司長。”
李瓚微愣了下,但不在意。
“你女朋友現在也去帝城了吧?”陳鋒說,“阿瓚,雖然我想把你留在這邊,可樑城池子小,你有更廣闊的上升空間。帝城的獵鷹突擊隊彙集全國頂級精英,是你最該去的地方。你聰明,學歷又高,跟着林上校好好學,爭取過兩年調過去,事業愛情都兼顧,難道不好嗎?”
“我這上尉,在樑城算厲害。可扔在帝城,一抓一大把。”
“但你還年輕啊。”
“我就是想清楚了,才做出現在的決定。”李瓚道,“這個坎過不去,我在更有競爭力的平臺上也不會有所作爲,只會被淘汰。我裝作沒問題,沾着林上校和我曾經的風光去了帝城。然後呢?在國家層面面對更艱鉅更危險的實戰任務時,我卻還有心理問題,表現遜色於身邊的精英戰友,說不定還犯下重錯。指導員,那時候你還能幫着我?那時候的我,還有什麼前途可言?”
陳鋒一愣,忽然就明白了軍醫說的話。
他對自己的未來規劃,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晰且長遠。
……
陳鋒很快就給李瓚安排好了三個月的邊境任務。
出發前,李瓚申請了兩天的病假,去帝城的軍醫專家那裡檢查耳朵。
乘車去帝城,一出車站就看見人羣裡等待的宋冉。她一眼瞄見他,踮起腳朝他招手,眼睛亮得跟裝了水似的。
李瓚快步朝她走去,她小跑過來撲進他懷裡摟住他的腰。
他格外用力地摟了她一把,拿下巴緊緊蹭了蹭她的鬢角。
半個月不見,回到酒店自然又是一番折騰纏綿,弄到半夜纔出去吃宵夜。
六月中旬,帝城很炎熱了。酒店附近是寫字樓區,宵夜的白領不少,很熱鬧。
兩人坐在烤串店裡,竟像是來帝城遊玩的大學生。
點了各式烤串,又要了兩罐冰飲。
宋冉坐在他對面,心情不錯,腳在桌子底下晃盪,時不時蹭他的腿。
李瓚一瞬不眨地看她。
許是因爲窗外的夜色,她的臉格外柔嫩白淨。出門前剛洗過澡,愈發水靈。臉頰也白裡透紅,粉粉的。每次做。愛之後,她的臉都會紅上好久,眼睛亦清亮得像拿清水洗過。
她漸漸注意到他直白的眼神,問:“你幹嘛這麼看我?”
李瓚說:“好久沒見了。補上。”
宋冉笑起來,腳丫子在桌底下踢他。
她雙手托腮,坦蕩與他對視。
清秀的眉目,高挺的鼻樑,薄薄的嘴脣。她最喜歡他的眼睛,總是溫柔清澈,乾乾淨淨,一如他的內心。而她知道,那雙眼睛也會銳利狠烈,一如他在戰場上的凌厲果決。
當初第一面,她就只看到了他的眼。對她微笑時彎彎的,看炸。彈時又嚴肅的。
“冉冉。”
“嗯?”
“我這次要去邊境執行任務了,三個月。”
她把手收起來平疊在桌上:“指導員同意你去維和了?”
“說是看結果。”
她咧嘴笑:“那我覺得你沒問題。”
李瓚看着她,忽然伸手過來用力捏了一下她的臉。
宋冉:“……”
服務員端來烤串,宋冉先嚐了烤肉,說:“沒有東國的好吃。”
“是麼?”
宋冉遞到他嘴邊,他咬一口,嚼了幾下:“嗯。”
“以後去東國了再吃吧。”
李瓚:“你也要去?”
宋冉剛咬住烤饅頭片,又鬆開,說:“我的書。”
李瓚點了點頭,說:“你再去的話,背後沒有電視臺幫忙了。”
“沒事。我聯繫過東國外交部,他們能給我支持。”
他擡眸:“這麼厲害?”
她挑下巴:“也不看看坐你面前的是誰。”
李瓚忍不住笑。
兩人聊着聊着,吃完烤串已是凌晨兩點。回酒店簡單洗漱一下便相擁而眠。
竟是一夜無夢,安睡到次日上午十點多。
宋冉是被手機叫醒的,一看到屏幕上“冉媽”兩字,她登時驚醒,從李瓚懷裡跳起來。
李瓚眯着眼睛,睡眼朦朧。
宋冉做了個噤聲手勢,跑到窗戶邊:“喂,媽媽?”
冉雨微問:“還在睡覺呢?”
宋冉腦筋一麻,說:“沒啊。起了。”
“在哪兒呢?”
“在……平縣,不是跟你說了調研嗎?”
冉雨微:“你秘密行動搞多久了?是打算以後都不準備帶你那位朋友見我?”
宋冉:“……”
她扭頭看牀上的李瓚,他隱約聽到電話內容,從被子裡坐起來了,光着上身,頂着一頭亂髮,沒怎麼清醒,低着頭拿手撓了撓後脖頸。
……
冉雨微給的午餐地址在悅心酒店33層。
走進電梯,宋冉滿心愁緒,給李瓚簡單介紹了冉雨微的職位和性格,說:“她這個人控制慾特別強,性格也很剛。”
李瓚淡然問:“你媽媽怎麼去xxx工作的?”
“她本來在樑城市政府,98年跟我爸鬧離婚,剛好xxx有內部調派考覈。她一邊跟我爸扯離婚,一邊居然複習考過了。”
李瓚心裡算了一下:“98年?”
宋冉說:“我妹妹只比我小兩歲。阿姨抱來了孩子,我媽媽就離婚了。”
李瓚沒說話,不知如何評價,最終道:“你媽媽挺不容易的。”
“是啊。我媽媽個性很強,工作很厲害。”
李瓚說:“你應該跟她很像。”
宋冉皺眉:“纔不是呢,她脾氣太硬了。”
李瓚:“我說的是你骨子裡。”
宋冉:“骨子裡也不像。”
李瓚笑了一聲:“好,不像。”
宋冉略喪氣,給他打預防針:“過會兒我媽可能會各種看你不順眼。你別往心裡,她看我也不順眼的。”
李瓚笑笑,很快找到一條理論依據:“我們那兒不是有句老話麼,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喜歡。”
宋冉:“世間一切規律都不適用於我媽。”
“那好。要是你媽媽不同意,我就帶你私奔。”他說,“你願意跟我私奔嗎?”
“……”宋冉擰了他一下。
餐廳里人不多。
冉雨微坐在落地窗邊,面前一杯清水,扭頭看着窗外。她一身黑白相間的套裝,頭髮盤起,耳上墜着綠珍珠耳環。
李瓚老遠看見,略斜低身子,問:“那是你媽媽?”
“你怎麼看出來的?”
“你的鼻子和她很像。”
宋冉不自覺摸了摸自己鼻子。
李瓚笑她:“好看的。”
宋冉白他一眼,嘴角的笑容卻沒忍住。一轉眸,見冉雨微正看着他倆,兩人的小調情全落進了她眼裡。
宋冉笑容微收,手卻不由自主牽緊了李瓚。
冉雨微一眼打量完李瓚。饒是她在部門裡見過很多優秀的年輕人,也不得不承認李瓚外形很好,難怪那小丫頭被他迷得七暈八素。
“媽媽,這是李瓚。阿瓚,我是我媽媽。”
李瓚微笑頷首:“阿姨好。”
冉雨微淺淺揚了下嘴角,說:“坐。”
她早已點好菜,兩人才坐下,服務員就來上菜。
冉雨微說:“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點了特色菜。”
李瓚笑:“我吃飯不挑。”
冉雨微工作太久,看人多,也準。但很少見到這樣的男孩子,眼眸清澈透亮,水一般,不會給人精明的緊張感。
這孩子笑起來很好看,眉眼彎彎,眸子又黑又亮。他長相很不錯,卻是清秀型,沒有攻擊性,莫名給人溫和舒服的感覺,怕是俗話說的面相好。
冉雨微之前看過宋冉拍的紀錄片,李瓚穿着軍裝,軍裝多少給人增添了凌厲英颯的氣質。但脫了軍裝,看着平和而內斂。
冉雨微說:“我一直不知道你來帝城,不然會早些請你吃飯。”
李瓚頷了下首,說:“是我考慮不周,應該先登門拜訪。”
宋冉幫腔:“媽媽,阿瓚在部隊裡頭不好出來,這次也是看……請假出來的。”
冉雨微淡淡瞥了她一眼,不予搭理,又看李瓚,問:“我聽冉冉的爸爸說,你是江城軍區的?”
“是。”
“在做助教?”
宋冉暗叫不好,一定是宋央那大嘴巴,爸爸肯定在媽媽面前說他壞話了。她幫李瓚回答:“那時阿瓚受了點傷,所以做助教。可他早就歸隊好幾個月了。”
冉雨微夾了顆秋葵,風波不動地問:“歸隊的意思是隨時準備上戰場?”
“……”宋冉沒想剛從一個坑裡跳出來,又踩進另一個坑。她扭頭看李瓚,就怕他說錯話。
李瓚原本要答真實想法,見宋冉緊張的樣子,遲疑幾秒,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軍人自然是隨時準備戰鬥。”
宋冉笑着附和:“保衛國家嘛。”
冉雨微竟也沒有追究,下巴指了指桌子,說:“吃菜。”
服務員上了枸杞烏雞湯。
李瓚拿勺子舀了雞湯,湯麪的油層撥開,舀進碗裡的雞湯竟不帶半點油膩。又把雞肫雞肝翅尖和雞腳舀進碗裡,遞給宋冉。
李瓚拿起筷子正要吃飯,頓了一下,後知後覺想到什麼,剛要放下筷子,冉雨微說:“我不喝湯。”
李瓚:“噢。”
冉雨微揀了塊魚到碗裡,問:“李瓚是江城人?”
“嗯。”
“爸爸媽媽退休了沒?”
李瓚很清楚她想問什麼,答:“爸爸內退得早,是江城建工質檢師,媽媽在我四五歲時生病過世了,以前是小學老師。”
冉雨微問:“後來有沒有新的……”
正啃雞爪的宋冉擡頭:“媽媽!”
冉雨微瞧她:“怎麼?”
宋冉:“……”
李瓚笑了下:“沒有。我爸一直是一個人。”
宋冉說:“阿瓚爸爸可癡情了,這輩子就喜歡阿瓚媽媽一個人。他很帥的,好多姑娘追,可阿瓚爸爸心裡只有阿瓚媽媽。”
李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他說了很多次找個伴,他也不願意。說我媽媽很小氣,百年後會不肯見他。”
冉雨微聽着,一時沒說話,最後淡淡說:“難得了。”
一頓飯下來,冉雨微雖不太熱情,但也沒太爲難。
飯後她去洗手間補妝容,宋冉溜過去問:“媽媽,你覺得怎麼樣?”
冉雨微說:“不是很同意。”
宋冉笑容消散,默了半刻,卻眉心舒展:“不是‘很’同意,是一般同意麼?”
冉雨微在鏡子裡斜她一眼:“你們還年輕,再觀察個幾年。”
宋冉知道她並不反對,舒一口氣:“我以爲爸爸說他壞話了呢。”
“是說了。”
“……說什麼了?”
“你爸覺得你能找更強的,最好是個二代。”
“……那時阿瓚狀態不好,他們有誤解。阿瓚以後還準備考研讀博呢。”
“哦。”
“……”宋冉問,“你也希望我找官二代富二代?”
冉雨微塗好口紅,看她一眼:“我希望你找個真心愛你,不會背叛你的。”她說,“你可以受很多傷,但唯獨不要受情傷。”
宋冉一怔。
冉雨微拎着包出去了。
宋冉跟在她後頭,不知怎的,忽想起剛纔飯桌上,聽到阿瓚爸爸故事時,冉雨微那落寞甚至有絲自嘲的神情。
她的心驀地就刺痛了。
……
到了地下停車場,冉雨微對李瓚說:“以後來帝城就住家裡,別跑外頭住。”
李瓚說:“謝謝阿姨。”
宋冉眼睛衝李瓚亮了亮,小跑一步上前挽住冉雨微,悄悄話:“他住我房間麼?”
冉雨微白她一眼:“想得美。”
宋冉甩開她手,心想:還不如住酒店。
當晚李瓚住在客房。
深夜,宋冉翻來覆去睡不着,給他發短信:“你房門鎖了嗎?”
“沒有。”
夜深人靜,宋冉光着腳偷偷摸摸走過客廳,貓到客房邊擰開門。李瓚等在門後,把她撈進去,極輕地關上門。
宋冉踮起腳摟住他脖子,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
他在黑暗中無聲地笑,吻她的眼睛,鼻子,嘴脣,邊輕手輕腳把她擁倒在牀上。
宋冉纏着他的腰,滾進被窩。
親吻,撫摸,擁抱,深入,一切都在隱忍和無聲中進行。只有牀單細簌糾纏的聲響。禁忌叫人格外敏感,宋冉不出一會兒就到了。蠕動的空調被裡,熱度一絲一絲蒸騰,肌膚一度一度升溫,熱意蓋過空調冷風,空氣一樣將人包圍。
寂靜的夜裡,隱秘不發的力量和聲響。
直到那一絲絲輕顫的呼吸聲,肌膚摩擦聲,布料迸張聲……當一切歸於徹底的平靜,他喘着氣,緩緩壓低身體,貼近她。
她張了張口,胸腔內最後一絲空氣都被他擠壓走。
他吻着她溼漉漉的眼睛,撫着她鬢角汗溼的碎髮。
黑夜裡,李瓚的眼睛又清又亮,深深看着她。
宋冉身體尚在戰慄過後的空虛中,她迎視他,忽輕輕地問:“阿瓚。”
“嗯?”
“有一天,你會背叛我嗎?”
“不會。”
“也不會丟下我哦?”
“不會。”他說,居高臨下的眼神深黑而沉靜,說,“如果我丟下你,就讓我被槍斃。”
宋冉一愣,下一秒卻捂嘴笑:“都什麼年代了,哪有分手。槍斃的。”
李瓚說:“那就在戰場上被亂槍打死……”
宋冉瞪着眼打了下他嘴巴。
他這人性格較真,怪她就不該說這些。
李瓚淺笑:“我又不會,怕什麼。”
“反正不許說。”宋冉不高興道,“摸木頭。”
在他們那兒,說了不好的話,摸木頭就能化解。
李瓚無奈一笑,擡手摸了摸牀頭木。
宋冉重新鑽進他懷裡,許久後,說:“阿瓚,哪怕萬一有天我們分開,我也不會希望你有事。”
李瓚眯了下眼,眼神往牀頭示意一下。
宋冉乖乖伸手出被窩摸摸牀頭,咯咯笑起來。
李瓚在她身邊躺下,忽擡頭聽了一陣,說:“你媽媽好像在咳嗽。”
宋冉一驚:“不會被發現了吧?”
李瓚判斷片刻,說:“你來之前我就聽見她咳嗽了。”
“她冬天得過流感,春節的時候就咳,之後明明好了。”
“讓她去醫院檢查下,拖這麼久要弄成支氣管炎了。而且,我感覺你媽媽氣色不太好,靠化妝遮着。”
“那明天你去醫院,我叫上她一起。”
“也行。”
第二天上午,冉雨微早早就去上班了,李瓚宋冉沒碰見她。
軍醫說李瓚耳朵恢復良好,但要注意保護。
從醫院出來,他直接就去了機場。
宋冉一直將他送到出發口,接下來是長達三個月的分別,彼此都很不捨。李瓚摟着宋冉在落地窗邊說了好久的話,直到還差四十分鐘登機了,他才進去。
宋冉等在線外,一直看着他走過安檢門前回頭衝她招手,她立刻踮腳招招手,這纔再也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