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從未想過能和凱希·約瑟有交集。
他小心地把蛇膽收起來,把挖出來的晶核遞給朝自己走來的金髮美人,神色冷硬地吐出一句感謝:“謝謝。”
晶核蘊含的能量和靈石差不多,或者應該說靈石就是久埋在地底下,充盈着能量的遠古晶核。眼前的晶核品相不錯,足以媲美高級靈石,不愧是從血蟒體內挖出來的。只不過剛纔血蟒死得痛苦,晶核上也染上了一絲烏青,彷彿也中了毒一樣。
金髮美人看了眼上面沾着的血污,搖搖頭說:“不用謝我,是科林殿下做的決定。其實當時我更傾向於放出信號彈,讓巡視員將我們帶到安全的地方。”
這就是他和樊冬的差距。
樊冬可以果決地讓他們放手一搏,他卻總是猶豫不決。
亞瑟擡眸望向金髮美人,灰色的瞳仁裡充滿疑問,像在好奇他怎麼會和樊冬攪和在一起。
金髮美人本來想爲樊冬解釋兩句,可一想到樊冬的脾氣他又放棄了這個想法。樊冬不會喜歡別人爲他解釋什麼,畢竟他並不喜歡亞瑟,也沒有想和亞瑟成爲朋友的跡象。
金髮美人說:“那邊擺着的圓筒葉片裡面盛着水,那葉片有淨化功能,你可以去洗個澡,把身上的氣味除掉。”
亞瑟頓了頓,問道:“那些能釋放出臭氣的東西,是科林殿下的?”
“是啊。”金髮美人還沒說話,樊冬已經走了過來。他遠遠看到亞瑟挖出一個亮閃閃的東西,頓時想起高階猛獸還有這麼個值錢的小玩意兒。樊冬眼睛熠熠發亮,“那是我弄出來的,不過剛纔我們也算救了你一命,扯平了。把晶核給我,蟒蛇是我們殺死的!”
亞瑟緊抿着脣。
樊冬哼笑一聲:“這就是你對救命恩人的態度?”
亞瑟不屑地說:“你剛纔一直躲在別人背後吧?什麼救命恩人!”
迪亞是跟在樊冬後面過來的,聽到亞瑟這話後氣得不輕。他冷笑說:“大衛,我們一起上,把殿下想要的東西搶過來。”
既然人家都不講道理了,他們幹嘛還要和他廢話?如果是平時的亞瑟他們打不過,不過眼前這個剛剛經歷一場惡戰的亞瑟嘛,他們還是可以對付的!
金髮美人說:“迪亞,不要衝動。”他望向亞瑟,“能殺死血蟒確實是靠科林殿下的指揮,要不然我們頂多只能逃命。亞瑟,你把晶核給殿下吧。”
亞瑟慢慢冷靜下來。他爺爺的話在他耳邊響起,令他所有的火氣都消失了。突然知道令自己渾身散發惡臭、惹人嫌惡那麼多天的罪魁禍首,他能不生氣嗎?再加上樊冬說話實在太氣人……
意識到自己又在給自己找理由,亞瑟身體繃直。
他默不作聲地把晶核遞給樊冬。
樊冬沒有立刻用手去接,他慢條斯理地取出雙手套戴好,才慢悠悠地取過晶核,蹬蹬蹬地跑去那圓筒葉片旁洗了洗。
經過淨化,晶核在日光下散放着美麗的光彩。
樊冬滿意地直點頭:“差點忘了還有這好東西啊,要是能多殺幾隻就好了。”他兩眼發亮,“凱希,不如我們做陷阱殺幾隻高階猛獸玩玩吧……”
金髮美人毫不猶豫地拒絕:“不行!”見樊冬一臉失望,他耐着性子解釋,“截殺高階猛獸是我們日後外出歷練纔有的內容,這種新人賽怎麼可能有那麼多高階猛獸出沒?血蟒的甦醒本身就是意外!”
“好吧,那算了。”樊冬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亞瑟一眼,“我看血蟒甦醒可不是意外,有人是衝着它來的。”他可沒錯過亞瑟取蛇膽的動作,要是這傢伙事先沒有做足功課,怎麼可能一下子摸清血蟒膽囊的位置?
亞瑟雙拳微握,並沒有開口爲自己解釋。
金髮美人悚然而驚。
亞瑟是故意襲擊血蟒的?他不要命了?
樊冬把晶核拿在手裡把玩了幾下,收進收納戒指裡放好:“走吧,我們出發了。”
亞瑟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等樊冬一行人走遠後,他快步走到那片圓筒葉片前。剛纔樊冬在這水裡洗過沾滿血污的晶核,葉片裡的水卻澄澈得清可見底。
亞瑟喉嚨像火烤一樣乾澀。
水,這是乾淨的水。他爲了伏擊血蟒,在淤泥裡趴了幾天,周圍的水都帶毒,他已經很久沒喝上乾淨的水了。那麼大的誘惑擺在前面,亞瑟再也顧不了什麼面子不面子,什麼髒不髒,撐在葉片邊緣俯下-身咕嚕嚕地灌了幾口水。
清冽甘甜的涼水鑽進喉嚨,鑽進食道,再鑽進腸胃,把因爲缺水而出現的燒灼感一點一點撫平。
水啊……
亞瑟喝了個痛快,才翻身躍入葉片內,清洗身上和臉上的泥污。葉片的淨化功能確實了得,連他身上的衣服都很快光潔如新。他擡手掬了把水把臉洗了洗,整個人鑽進水裡,把有些打結的、凌亂的頭髮也清洗乾淨。
再次鑽出水面時,他抱着的劍都變得嶄新無比。
亞瑟取下掛在樹上的膽囊,找了棵大樹坐在樹上休息了半天,背上自己的劍重新出發。他很快追上樊冬一行人,躲在暗處幫他們解決比較棘手的猛獸。
要他面對面地和樊冬說出道歉或者感謝似乎有點難,他只能做到用這樣的方式來償還樊冬的“救命之恩”——如果這傢伙躲在別人背後喊幾句話也算救了他命的話,那就當他真的被這傢伙救了吧。
凱希·約瑟他們怎麼會和這傢伙走到一起呢?
亞瑟站在樹上,遠遠地看着在不遠處紮營的樊冬幾人。明明是在新人賽期間,這些人天色一暗就不走了,一派悠閒地吃飯喝酒聊天,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難道他們一點都不在意排名?
該死,他們做了什麼那麼香?
亞瑟一個人杵在樹上,雙臂交叉,閉目養神。
金髮美人吃着迪亞烤的獸肉,問道:“就這樣讓他一路跟着嗎?”他們喝過幾次水晶酒,五感比常人要強很多,連帶精神力的感知範圍也擴大了一倍,早就察覺亞瑟綴在他們後面“幫忙”。
樊冬彎脣一笑:“有人主動做苦力不好嗎?”他惡劣地對迪亞說,“多下點調料,烤得更香一點,讓他能聞不能吃,饞死他!”
迪亞對眼高於頂的亞瑟非常不滿,欣然從命。
金髮美人:“………”
六人正分坐兩邊享受迪亞烤出來的美味,旁邊的灌木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樊冬轉頭望去,只見一隻體型不大的小黑狗鑽了出來,汪汪汪地連叫幾聲,像朝他跑來,卻一骨碌地栽倒在地,看着十分滑稽。
大衛哈哈大笑:“這小狗娃是哪裡跑來的?土狗也能在叢林裡生存下去了?”
金髮美人謹慎地說:“這不是土狗,這是——”
“汪汪汪!”小狗兒再次使勁叫了幾聲,站起來用爪子抹了抹臉,這次沒再摔倒了,準確地撲進樊冬懷裡,“汪汪汪汪!”
一種強烈的熟悉鑽進樊冬心頭。
他的雙手微微發顫,也不嫌棄小狗兒身上的髒污,伸手把它抱住了:“喲,哪來的小髒狗?”
小狗兒再次汪汪汪幾聲,似乎很着急,急切地想告訴樊冬什麼事。
樊冬說:“你想吃烤肉?”
小狗兒把腦袋抵在樊冬懷裡,流露出一種深深的依戀。
樊冬說:“會抓魚嗎?會抓魚我就把你留下。”
小狗兒一激靈,躥了起來,轉身拔腿就跑,四條小短腿跑得虎虎生風。
金髮美人五人齊齊望向樊冬。
樊冬卻沒解釋什麼。他不知道這隻小狗到底是什麼生物,他只知道它體內裝着的靈魂很有可能是他曾經養了許多年的那隻大狗兒。當初他也還是隻小奶狗的大狗兒撿回家,對它說:“好久沒吃烤魚了,你要是能下水抓兩條魚回來我就讓你留下。”沒想到大狗兒真的抓到了。養着養着,大狗兒幾乎越長越大,體型幾乎和人一樣了。
結果它因爲想要警示章擎,在那天晚上被人殺死,擺出它在安睡的模樣扔在草地上——
它也過來了嗎?
如果是真的,那這真的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以後發現的最好的事兒。
樊冬也沒心思調-戲亞瑟了,心不在焉地吃了幾塊烤肉。沒過多久,灌木叢中又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那隻小狗兒口裡叼着兩條魚,尾巴豎得老高,直直地朝樊冬跑去,兩隻眼睛又黑又亮,巴巴地看着樊冬,像是在期待他的誇獎。
樊冬用力地把它抱進懷中。
這就是他的大狗兒!一樣的表情!一樣的親密!怎麼可能不是它!它活過來了,已經變成冰冷屍體的大狗兒也活過來了!
他不是在作夢。
樊冬高興得想哭,卻沒有在外人面前哭出來。他接過小狗爲他抓來的兩條魚遞給迪亞:“幫我把這兩條魚也烤了吧。”
迪亞察覺樊冬的情緒變化,沒有多問,直接把魚串起來放到烤架上。
小狗兒高高興興地在樊冬懷裡蹭來蹭去。
金髮美人有些憂心地望着樊冬,最後還是忍不住煞煞風景:“科林殿下,你不能留下它。”
樊冬一怔,擡眼與金髮美人對視:“爲什麼?”
金髮美人說:“它是地獄犬,代表着不幸與不祥。”
樊冬“哦”地一聲,對小黑狗這拉風的技能非常滿意:“不錯啊,以後誰惹我,我就放狗讓誰不幸又不祥!”
金髮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