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老有力的聲音，傳遍整個城頭。
一衆傷殘老兵刷地一下起身，齊齊看向老人的方向。
老戰神，他來了！
聲音落下的同時。
江天策悄無聲息躍上城頭，將兩罈美酒，輕輕放在城樓之上。
“俺就說……老戰神絕不可能騙俺！！”
獨腿武者激動地念叨起來。
興許是過於緊張，他金雞獨立的右腿一個打顫，整個人向左邊偏去。
老劉頭眼疾手快，一把攙住獨腿武者。
“德行。”
“一大把年紀了，能不能沉穩一點？”
“你不嫌丟人，老子還怕老戰神看你笑話呢。”
老劉頭嗤笑一聲。
獨腿武者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老戰神你別笑話俺。”
“俺就是太激動了。”
他畏畏縮縮看向江天策的方向，聲音小得彷彿自言自語。
“激動什麼？”
“老夫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有什麼好激動的？”
江天策哈哈一笑。
他一手拍開酒罈子的封口，頓時，濃郁的酒香瀰漫在城頭。
一大羣武者聞着酒香，下意識嚥了口口水。
“老夫說請你倆吃酒。”
“不過，城樓上這麼同袍，光請你們，讓他們幹看着，恐怕得有人對老夫有意見。”
“不如老夫把所有人都請上，大家一起喝個痛快，你們應該不介意吧？”
江天策看了眼獨腿武者，目光又掃了眼老劉頭，豪爽笑道。
“俺，俺當然不介意。”
獨腿武者憨厚地點了點頭。
老劉頭卻沒有說話。
他目光深深看着江天策，猶豫了半天，深吸一口氣道。
“老戰神，輪值武者不得飲酒。”
說罷，老劉頭眼角哆嗦了一下，目光卻堅定地和江天策對視。
江天策目光略微錯愕。
他看了老劉頭一眼，旋即哈哈大笑。
“沈劍鋒。”
“老夫想請這幾個傢伙喝酒。”
“可有人不願意賞臉，你看着辦吧。”
江天策對着城裡曼聲說了一句。
不多時，城中響起沈劍鋒的聲音。
“老戰神，輪值戰士禁酒。”
“本督身爲鎮遠城總督，也不敢開這個口子。”
“不過……”
沈劍鋒話鋒一轉。
“城樓上這幾個傢伙，他們擅自搶了輪值武者的崗位。”
“本身就算不得鎮遠城的兵。”
“不受這條規矩約束。”
沈劍鋒語氣中帶着笑意。
他話音剛落，便有一隊武者走上城頭，每個人手裡，都拎着一個酒罈子。
他們將酒罈子遞到每個傷殘老兵手裡，默不作聲接替了傷殘老兵們的崗位。
“算你小子機靈。”
江天策頗爲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轉頭看向老劉頭，輕輕一笑。
“現在，可是能陪安心老夫喝酒了？”
老劉頭身軀微微顫抖。
片刻之後，他用盡全身力氣，挺直了佝僂的腰板。
“是！！”
一聲落下，老劉頭已然眼眶微紅。
沈劍鋒準備的酒罈很大，每一個罈子裡都裝着整整三十斤美酒。
武者體內蘊有氣血。
氣血之力的沖刷，能夠讓武者更快將究竟代謝掉。
所以比起常人來說，武者酒量幾乎深不見底。
幾輪同飲之後，衆人的臉上只是微微酡紅。
酒過三巡，江天策示意衆人隨意，他則是將目光投向了老劉頭的方向。
老劉頭一直在望着江天策，感受到對方目光，立馬直了直腰桿。
“天智將軍劉玄機。”
江天策淡淡出聲。
老劉頭身體顫抖了一下。
“可以啊劉二，從老夫麾下出去之後，也混出了一番名堂。”
江天策臉上帶着些笑意。
獨腿武者聽着老戰神的聲音，目光有些閃爍地看向老劉頭。
在萬族戰場上。
唯有突破宗師的武者，纔會被冠以將軍的稱謂。
這個整天不修邊幅，邋里邋遢，只會摳腳丫子的老不羞，當年竟然是個宗師？
獨腿武者頓覺不可思議。
老劉頭卻低頭不語，嘴角卻是咧開老大，露出一口大黃牙。
“成了宗師，你完全有資格自領一軍。”
“可老夫記得，你退伍前，一直都在長天那小子手下。”
“長天勇氣有餘，智謀方面差了不少。”
“若不是你，他應當多打不少敗仗。”
江天策淡淡望了老劉頭一眼，繼續說道。
“老夫倒是有些好奇。”
“你突破之後。”
“爲何不出去自立門戶，反倒心甘情願跟在長天手底下當個副將？”
長天，全名江長天。
是江天策長子。
江天策說罷，目光平靜地看向老劉頭。
“我是以秘法突破的宗師，氣血衰敗會比其他人更早。”
“出去自領一軍，也高光不得幾天。”
“還不如跟着長天將軍，替他拾掇拾掇殘局，分析一下得失，也能多報答您老幾分。”
“可惜……”
老劉頭神色一黯。
“氣血衰敗的速度，比我預想的還要快。”
“若我能多堅持一兩年，可能長天他……”
老劉頭的話哽在喉嚨裡，遍佈褶皺的老臉上，早已淚水縱橫。
“這不怪你。”
江天策淡淡說道。
老劉頭低下頭不說話。
“老夫聽說……你小子前兩天鬧着要去遠行？”
江天策雙眼微眯，話鋒徒然一轉。
一雙滄桑卻不渾濁的眸子，目光鋒銳地看向老劉頭。
“是的……如今我的實力，連戰王都不到。”
“若是再耽擱下去。”
“就算遠行，也砍不了幾個萬族雜碎。”
老劉頭點了點頭，語氣略有些頹然。
旁邊的獨腿武者張了張嘴，偷偷瞄了眼江天策，卻沒敢說話。
“你可知道。”
“昨天陳小黑他們鬧着要遠行。”
“老夫是如何告訴他們的？”
江天策身上隱隱露出一絲氣場。
“我們……不一樣。”
老劉頭搖了搖頭，正色看向江天策，渾濁的眼眸裡滿是決然之色。
“哪兒不一樣？”
江天策反問。
老劉頭張嘴，話到嘴邊，卻一下子想不到該如何反駁。
自己氣血衰落，四位老宗師一樣如此。
正如江天策所說。
哪兒不一樣？
“老夫府上缺個管事的。”
“明天一早，你過來報道。”
江天策不等老劉頭反駁，淡淡說了一句，話裡話外，不容任何質疑。
老劉頭不再說話。
月光下，獨腿武者分明能夠看到。
老劉頭渾濁的眸子。
亮了。
他咬了咬牙，鼓足勇氣看向江天策。
“老戰神……”
“俺，俺也想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