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說說笑笑,抵達縣醫院的時候,許建軍整個人都汗流浹背了。
沒辦法,家裡三個女人都在後面坐着,可不只能他來騎車。
看到兒子這老牛大喘氣的模樣,老太太讓他在這裡先歇着,她帶着媳婦進去掛號,然後辦理住院。
醫院裡的人聽秦雪娟是來這邊住院待產的,很快給辦理好手續,然後一個小護士帶着他們來到了一間雙人病房。
病房裡只有秦雪娟一個人,另一個位置是給老太太晚上陪牀的,讓秦雪娟一個人在這裡老太太肯定不放心。
等許寧和父親進來時,醫生已經給秦雪娟檢查完了,他告訴老太太,說是秦雪娟的預產期就在這一個星期內,還說她的身體很健康,腹中孩子的胎位也很正,生產的時候應該會很順利。
這個年代可不興給醫生紅包,不過老太太高興,直接從帶的布包裡摸出兩枚煮雞蛋,給了醫生和護士一人一個。
兩人也沒推辭,笑眯眯的接下來,交代秦雪娟白日裡可以多在醫院後面走動走動,就離開了。
“高醫生,剛纔那大媽你說是媽媽還是婆婆?”白衣護士握着還熱乎的雞蛋問道,“我猜是媽媽。”
高醫生則笑道:“很明顯是婆媳關係,你是前幾天讓那家人給嚇着了吧?”
“可不是嘛。”護士想到前幾天的那戶人家的婆婆,眉峰就深深的皺起來,“要這邊真是婆媳關係,現在這麼好,萬一生個孫女,真不知道會怎樣。”
他們醫院裡每天都有孩子降生,生了兒子全家人歡喜,若是生下女兒,很少有婆婆會高興,絕大多數都會垮下那張臉。
剛纔看到這對婆媳似乎感情很好,真不希望到時候鬧騰起來。
她在這醫院也有四五年了,一直都待在婦產科。
就在前幾天,一家人送家裡產婦來生孩子,那婆婆之前一直都在產房門前守着,瞧着就是個好人,可是等得知兒媳婦生了一個孫女,瞬間這婆婆就直接動手衝着身體虛弱的婆婆撕扯起來了。
她當時就站在旁邊,準備送產婦去病房,那婆婆衝上來廝打的時候,她直接懵了一會兒,等反應過來,趕忙上前和小護士去拉開那位婆婆。
自己這胳膊上也被那老太太給掐的青紫了好幾塊,現在都吱吱泛疼呢。
好像是這產婦接連給家裡生了三個孫女,咒罵對方說是要讓他們家絕戶,說她是生不出兒子的殺千刀等等,反正什麼難聽罵什麼,當時產科那邊差點沒亂了套。
“應該不會。”高醫生一身白大褂,戴着金絲邊眼睛很是斯文儒雅,“看剛纔病房裡的那個小姑娘,穿着乾淨,氣色紅潤,很明顯在家裡是個受寵的孩子。”
“希望如此吧。”女護士嘆口氣,“咱們這裡按理說是醫院裡最喜慶的部門了,迎接新生命的地方,真的不想面對那種焦心的家庭了。”
病房裡,許寧對母親說道:“在醫院裡,就只能吃醫院食堂的飯菜了,這邊也沒有給咱們做飯的地方。”
老太太也是蹙起眉頭,“還真是,娟兒怕是吃不習慣吧?”
“媽,我哪裡有那麼嬌氣啊,剛下鄉的時候什麼苦都能吃,這才住幾天,沒事的。”
許寧晚上是沒辦法待在這裡的,明天還要上學,不過有許建軍在家裡守着許寧,老太太和秦雪娟也不擔心。
這天中午,蔣家豪和錢行照例在供銷社看村裡的老人下象棋。
然後臨近中午的時候,聽到旁邊一個大娘那豪放的大嗓門。
“小風啊,瞧把你給樂的,有啥好事兒?”
準備回家吃午飯的許小風衝那大娘笑道:“之前我接到建軍哥的電話,說是嫂子在醫院裡準備生了。”
“哎喲,時間過得真快,這就要生啦?”
“可不是咋地,我剛從江叔家出來,讓他和寧寧說聲,估計晚上得晚點才能回來。那啥,趙大娘,我回家做飯去啦,您玩着。”
“哎,去吧去吧。”
從過年回來,蔣家豪整日裡沒多少笑臉,心情始終都不舒暢。
突然聽到許寧的名字,他再次想起了那個水靈靈的小姑娘。
俗話說的好: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蔣家豪就是這樣的,雖然已經在作風問題上栽過一回了,可是卻依舊好這一口。
他若是真的能改好,當初也就不會做出那種事兒了。
所以,這個名字再次讓他上了心。
中午她和謝錚一起來到江家吃飯,高秀蘭看到許寧,就高興的說道:“寧寧,你爸今晚可能晚點回來,剛纔給村裡打電話,說是你媽準備生了。”
許寧頓時大喜,“高奶奶說的是真的?”
“這孩子,這種事兒奶奶能唬你啊,你小鳳姑姑過來親口和我說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
今天就要生了,她家這個小寶貝的生日還真的,三月初五。
她是農曆八月生日,上學就比生日大的同齡人晚一年,想想還真的不太樂意。
中午在隔壁吃了午飯,一整個下午的心情別提多高興了。
張夢得知她母親已經開始生了,也說是等和她一起來看看小娃娃。
下午放學的時候,醫院那邊還沒有消息,許寧雖然心裡着急,卻也只能在家裡等着。
晚上高奶奶讓許寧去隔壁吃飯,她拒絕了,不知道今晚父親會不會回家,她還是先自己做飯吃點吧。
一個人吃飯,真的太靜了。
自從重生回來後,許寧幾乎沒有一個人吃飯的時候,中午都是在高奶奶家,晚上這幾天也是和父親一起,今晚他沒回來,整個家裡只剩下她一個人。
明明屋子空間並不大,她卻覺得格外的空曠和寂靜,心裡莫名覺得失落。
藥爺爺已經獨自一個人吃了幾十年的飯了,現在想來,真的很不容易。
蔣家豪在許家房屋後面站了好一會兒了,他不知道自己想過來做什麼,就這麼靜靜的站着。
屋子裡沒什麼動靜,偶爾才能聽到走動的腳步聲,很輕。
但是他心底裡有股戾氣,始終都盤旋在那裡,消散不去。
想破壞,心裡卻又萬分的緊張。
就在這時,他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
蔣家豪趕忙快走幾步,繞到房屋的另一邊門廊下躲起來。
然後就看到許寧拎着一個手電筒走出來,看樣子似乎是要往村口那邊去。
他知道,許寧應該是去村口接她家人。
許寧在家裡的確坐不住,寫作業也沒心情,盯着作業本五分鐘,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她擔心母親,也知道這個點還沒電話打過來,想必是母親還沒有生出來。
心裡不舒服,就只能在村子裡走走,遂拎着手電筒準備去村口待一會兒。
等她走遠,蔣家豪也擡腳故作散步,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這個時間天色已經挺暗的了,遠處的人影倒是能影影綽綽的看到,可除非走近纔會看清楚人臉。
許寧在村口一塊平坦的石頭上坐下,撐着下巴看着通往縣城的這條路。
她沒想在這裡一直等,就是準備等到天黑下來就回家,其實再晚點也沒什麼,村裡也沒壞人,主要是夜深了外面會冷。
吃過飯在外面散步的人偶爾走到這裡,看到許寧後,會和她說幾句話,知道這小丫頭是等家人,也會說幾句吉利話。
晚上差不多六點多點,天色已經非常暗了,擡頭卻能看到村子裡的燈光閃爍。
許寧見過去幾輛自行車,始終都沒有她父親,只能嘆口氣準備回家。
卻不想剛走兩步,就被一個人給堵住了。
“許寧,在這裡幹什麼呢?”
“……”她怎麼都沒想到,會在這個時間碰到蔣家豪,只是聽到聲音,就讓她想要遠離。
而她也的確這麼做了,卻沒想到剛走兩步,就被對方攥住了胳膊。
“我哪裡得罪你了?”蔣家豪的聲音透着困獸般的質問。
這種情緒,將許寧心底執意想要忘記的恐懼,再次引發出來。
“許寧,你這個賤人,你毀了我的前程,我要讓你死!”
當時蔣家豪也是用這種猶如困獸般的瘋狂,將她碾壓致死的。
“你放手。”她惱怒的想要甩開對方的鉗制,可是蔣家豪的力氣很大,而且看到許寧掙扎,甚至從背後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掙扎什麼?”對方灼熱凌亂的呼吸在她耳邊噴薄,“我是城裡人,我和你說話是看得起你,你居然還敢在我面前端着面子?許寧,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氣,只要你跟了我,我就讓你過城裡人的日子,天天穿好的用好的,吃香的喝辣的。”
許寧被他的氣息以及言語噁心的全身都起雞皮疙瘩,可對方的力氣太大,她用力的想要扒開對方堵住自己嘴巴的手掌,卻發現根本做不到。
情急之下,她擡腳用力的去踩踏對方的鞋子,想要迫使對方放開她。
蔣家豪自然也覺得疼,可是這種疼卻能忍耐,至少眼前這具散發着淡淡處子香氣的少女身體,更加的吸引她。
之前還沒發現,如今和她身體緊貼在一起,那種惑人的幽香更加的濃烈。
想到許寧整日裡都和那個叫謝錚的臭小子在一起,難保兩人背地裡沒做點啥。
“別裝什麼貞潔烈女了……”他禁錮着許寧將她帶到旁邊的一處草垛中間,壓制在身下,單手將許寧的雙手舉過頭頂,卻並沒有鬆開她的脣,萬一讓她高喊一聲,這附近的幾戶人家肯定能聽到,“誰知道你有沒有被那謝錚給玩過,許寧,我可比謝錚好多了,那種窮小子有什麼好的,你跟了我多好?”
許寧心裡惱怒異常,若不是剛纔在掙扎中手電掉落在地,她真的想拎起來狠狠的敲爛蔣家豪的腦袋。
可是現在讓她坐以待斃,許寧是死都不願意的。
擡腿想把身上的男人踢開,可她剛一動,蔣家豪就屈起雙腿,分別壓制住許寧的兩條腿,就壓在膝蓋上方的位置,讓她徹底無法動彈。
見此,她頓時有些絕望了。
上輩子是她自甘下賤,最終卻自食惡果。
可是這一生她只想本分做人,卻還是擺脫不掉那悽慘的結局嗎?
“哭什麼?”蔣家豪模糊的臉龐帶着一抹病態的笑容,“你跟了我,以後有你好日子過。”
在女人身上吃了虧?蔣家豪內心冷笑,現在女人還不是被他壓在身下無法掙脫。
女人算什麼,以他的條件,還怕沒女人。
現在許寧在掙扎,等和他有了關係,還不是照舊乖乖的等着自己娶她。
可他就是玩玩而已,這種鄉下丫頭頂多就是打打牙祭,能做他妻子的女人,至少要是富家千金,否則哪裡能配得上他。
對方的臉一點點的靠近,讓人作嘔的灼熱氣息似乎隨時都能貼到她的臉上。
許寧的內心是絕望的,她怎麼都想不到,就在自家村口都不安全。
她不後悔,也不認爲自己做錯了什麼,錯的是蔣家豪。
若實在躲不過這一劫也沒關係,大不了最後魚死網破。
“嘭!”
“噢噢——”
一陣悶聲伴隨着蔣家豪那淒厲的慘叫聲,許寧感覺到自己自由了。
她趕忙推開身上的蔣家豪,看向來人。
一隻溫暖的手掌落在她的頭頂,“出來不知道喊我一聲?”
是謝錚。
許寧哽咽一聲,才咬脣低聲道:“謝謝錚哥。”
“……”
還沒等謝錚繼續說什麼,就看到許寧上前兩步,擡腳衝着那蜷縮的男人踢了過去。
一腳,兩腳……
蔣家豪之前被謝錚從後面直接踢在了胯下,此時許寧也在胡亂的衝他踢打,痛覺擴散,讓他壓抑不住,嘶喊的很是慘烈。
“你繼續大聲喊。”許寧冷眼望着眼前的男人,“到時候把村子裡的人引過來,我就說你想非禮我。”
“……”蔣家豪對這個詞非常的敏感,前面剛經歷過於欣欣的那件事,若是再次鬧起來,他雖然可以反咬一口說許寧勾引他,可是萬一被帶到公安局,人家和城裡那邊調查自己,他絕對會坐牢的。
許寧見蔣家豪不鬼哭狼嚎之後,擡起腳又是用力的踹了二三十下,才氣喘吁吁的停下來。
謝錚沒有制止許寧,因爲此時他心裡也怒不可遏。
他也沒有繼續動手,怕再次下手,面前的男人會連命都沒了。
所以,他對許寧道:“踢大腿吧,踢不死而且還特別疼。”
“……”蔣家豪覺得脊背都在發寒。
等許寧擡腳在他大腿上用力踹了一腳後,差點讓他沒暈死過去,太他媽疼了。
“蔣家豪,以後離我遠點。”許寧略微喘息的說道,“我把清白看的比命都重要,你想毀我清白,除非殺了我。否則你奪走我的身子,我就會要了你的命,不信你可以試試。”
“我不怕死,你呢?”
最後這六個字,她說的異常冷靜。
明明讓人察覺不到裡面的情緒,可是蔣家豪卻生出了一種後怕的情緒。
他當然怕死,敢問這世上有幾個人不怕死。
可此時他是相信的,面前的這個對他下狠手的小姑娘,不怕死。
“錚哥,咱們回家吧。”
“嗯。”謝錚低頭看着蜷縮在草垛裡低聲哀嚎的蔣家豪,三秒鐘後才擡腳和許寧往家走。
蔣家豪:“……”他臉上冷汗都滲出來了。
雖然無法看清對方的表情,可是全身的細胞剛纔都在報警,警告他面前的這個男人極度的危險。
一直等兩人繞過草堆後,他纔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謝錚走出幾步,才輕嘆一口氣,對她道:“上來,我揹你回去。”
還死撐着做什麼,走路兩條腿都打顫。
許寧卻站在原地,好一會兒都沒動。
他以爲經過剛纔蔣家豪的事情,許寧對男人產生了牴觸心理。
卻轉而看到許寧已經趴在他後背上了。
“錚哥,我沒事。”
“沒事就好,這次不是你的錯。”謝錚揹着她慢慢的往家走。
剛纔若是許寧拒絕他,謝錚真的可能會回頭踩斷蔣家豪的五條腿。
“我沒錯!”小姑娘固執的唸叨了一句。
“嗯。”謝錚沉聲應答。
“我沒錯!”
“嗯!”
“我……真的沒錯。”她只是想在村口等父親,僅此而已。
“是,寧寧真的沒錯。”是他疏忽了,他應該一眼不錯的守着她的。
剛纔他真的有種毀天滅地的衝動,就差那麼一點點。
若不是見許寧沒有過去找他一起寫作業,自己不放心纔出來看看,真的不知道許寧會怎樣。
他相信剛纔許寧對蔣家豪說的話,若是清白真的被奪走,她真的會和蔣家豪拼命的。
香山村人口不多,雖然村子裡也是有很難相處的人,可是這麼多年一直都非常和諧,哪怕再壞的人也不會在自己村子裡鬧騰。
去村口等父親,本身就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不說許寧,就是一些小豆丁也會做這種等家長的事情。
村子裡有蔣家豪這種人,很顯然是不能容忍的,看來要讓他外公去找村支書說說了。
這種狗雜碎,絕對不能繼續留在他們村子裡。
“晚上去我家睡吧,今晚還不知道三叔什麼時候回來呢。”謝錚開口說道。
許寧沉默片刻,在他背上點點頭,“別和他們說。”
“我誰都不告訴,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