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念上輩子單槍匹馬慣了,也因爲從小無父無母並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所以從來不過。
這輩子她對生日的概念也很淡薄,母親提起來的時候,她心裡只有抗拒,推說學習忙,不想過。
原本十二月的生日,現在已經一月了,她還是不想過。
可聽到哥哥說爹孃想她了,她堅硬的心一下子被撞了一下,軟得一塌糊塗,鼻子都發酸。
她想念爹爹粗糙帶着老繭的手捏她臉蛋的感覺,想念娘做的飯菜,尤其是棒子麪粥。
她想念一家人圍着炕桌拉家常的時光——細細算來,二哥也好久都沒回家了。
“大哥,我馬上就放寒假了,二哥是不是也該放寒假了?他最近來信沒?”
“來了,說是不回來了,火車票不好買,再說,回來一趟要不少錢。”
許知念立刻不樂意了——她現在搞這麼多生意,一個月的進項少說也有好幾百,她會定期把收入存到全家人共有的存摺上,也就等於是交給了父母,父母會按月給二哥匯錢,車票咋還嫌貴?
“要我過生日也行,但是咱們一家人必須齊齊整整地,一個都不能少,要是我二哥不回來,我就不過生日。”
許知秋拿這個妹妹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愁得夠嗆。
“那你說咋整,讓你二哥走着回來?還有一個月就過年了,火車票不是那麼好弄的!”
“誰說一定要坐火車啊。”
許知念想到了她的運輸隊隊長馮濤,馮濤有一輛大貨車,還有一輛麪包車——雖然首都遠了點,可爲了一家人團聚,跑一趟也不是不可以。
“大哥,你想去首都不?”
“啊?”
許知秋被許知念這一句話給問傻了,撓了撓頭:“首都誰不想去啊,故宮,長城,頤和園……那麼多好地方呢,我最想去的是長城,人家不是說了,不到長城非好漢……”
“爹孃一輩子連省城都沒去過,肯定也想去,哥,你帶着爹孃一起,把我二哥給接回來吧,順便旅旅遊,要是我青蘭嫂子能脫開身,讓她也跟着,你們就當做度了個蜜月。”
“啥?度啥?”
“度蜜月啊,你們不是說春節前要結婚麼,蜜月可以前面度也可以後面度,反正新婚小夫妻一起出去走走,增進增進感情。”
許知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這妹子,腦瓜裡裝得新鮮玩意可真不少,還知道度蜜月,他聽都沒聽說過。
“哥,就這麼說定了,我回頭和馮濤說說,你們儘快出發,這一來一回,也得個把個星期呢。”
“別,這事兒,爹孃準不同意,你都不知道,爹孃現在忙生意忙得腳不沾地,天天數錢數到手抽筋,他們正在興頭上,纔不會在這個時候關門歇業出去玩呢。”
“我又沒說讓他們關門歇業,找個人給看着窗口不就行了,不耽誤生意。”
“找人?哪有那麼容易,爹孃做的川菜很專業的,一般人可做不出來,除非是專業的廚師,可咱們上哪兒找專業廚師去啊……”
“咱們家裡不就有個現成的無業遊民麼。”
許知念心裡早就有了人選,就等一個時機考察考察他呢——父母雖然很喜歡經營礦廠食堂的窗口,可畢竟這事兒太累了,不是長久之計,她得讓父母也好好享享清福。
“誰啊?”
許知秋一臉迷惑,根本想不到家裡有什麼專業廚師。
“許知明啊,三嬸的小兒子,你忘了,他就是學的烹飪。”
一提起許知明,許知秋想到的不是他的廚師身份,而是想到了妹妹之前在回民飯店的遭遇。
這事兒過去這麼久,他想起來還會難受,有的時候還會作噩夢——要不是因爲這個許知明,妹妹也不會深陷危險。
所以,他對許知明沒有好印象,平時也不聯繫也不走動,就當沒有這個堂弟。
“他?不靠譜,二嬸三嬸家的人,我都不喜歡。”
許知秋是個直腸子,喜怒易形於色,他沒有許知念那麼高瞻遠矚,也不懂什麼叫資源整合,什麼叫化敵爲友,他只知道,這些人最好離得遠遠地。
“大哥,上陣父子兵,打鐵親兄弟,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如果我們家的後院烏煙瘴氣,那些親戚只想坑而我們不想幫我們,還見不得我們好,那不管以後我們賺了多少錢,爬到了多高的位置,危機都在,根基都不穩當,隨時可能被這些小人物拉下馬。”
許知秋認真地看着妹妹,不再說話——妹妹說的有道理,他聽進去了。
“哥,我也不是什麼垃圾都要的,通過接觸,我看出來了,許知明本性還不錯,如果能夠通過考驗,我想讓他以後接管食堂的生意,讓父母也能輕鬆輕鬆。”
“這……”許知秋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道:“可以給他一次機會,可一定得好好考驗考驗他,三嬸教育出來的孩子,不一定是什麼好人。”
許知念見過的大風大浪太多了,所以對魑魅魍魎的包容性都比較強,張桂蓮的確是個跳樑小醜,可也被她收拾了好幾次,借她八個膽子,也不敢再作妖了。
把渣虐到塵埃裡,然後收到麾下爲自己賣命,纔是虐渣的終極奧義。
“哥,放心吧,我心裡有數。”許知念從兜裡掏錢,要付拉麪的錢,被大哥按住了手。
“哥有錢。”許知秋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從前的自卑,反而洋溢着自信,從兜裡摸出了一個手工錢包,抽出了四毛錢,遞給了服務員。
“哥,這錢包是……”
“青蘭做的。”許知秋一臉害羞,將那錢包小心規整地放回了大衣兜裡。
“哥,我嫂子可真賢惠,咱們一定得讓她風風光光地嫁過來!走,哥,咱看房子去!”
許知秋愣了一下,瞅了一眼妹妹:“啥,看啥去?”
“看房子!”許知念挎住了哥哥的胳膊,興奮道:“收廠子足足省下了五千塊,可以在縣城買一套像樣的房子了,你難道打算和我嫂子一直在鎮裡?爹孃和爺爺奶奶也一直在鎮裡?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咱們家呀,要搬家了!”
“這……”
“哥,聽我的!”
許知念不由分說,將許知秋拉出了餐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