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事的那些人雖然不太滿意，但還是接受了，他們甚至信心百倍，覺得一個月內他們肯定能賣出機牀，掙好幾萬塊錢，也能買部小車開開了。
“顧科長，我今天要出去賣機牀了, 多多關照啊！”
顧野早上去上班，就在樓道碰到了打扮得人模狗樣的徐技術員，胳膊下夾着公文包，頭髮三七分，打了不少摩絲定型。
“祝你發財啊，賣出一百臺機牀，提成就是二十幾萬, 你可以提前退休了！”顧野笑眯眯地擠兌。
真以爲賣機牀那麼容易呢，他今天就把話摞在這，這個姓徐的傢伙，要是能賣出一臺機牀，他繞機牀廠學王八爬一圈。
“借顧科長吉言了，哈哈。”
徐技術員卻信以爲真，笑得嘴都合不攏了，賣出一百臺就是二十幾萬，一千臺就是二百多萬，啊喲……腦袋都要暈了。
顧野他們一下子就是十臺二十臺，讓這傢伙有了錯覺，以爲賣機牀就像賣餃子一樣，動輒就是幾十臺，掙錢太容易了。
顧野側過身子，讓這傢伙先走，一個月後就見分曉了。
銷售科辦公室裡, 許三強他們四個都在，嚴肅也在, 安安靜靜坐着看報紙，彷彿是這世界的過客, 外面的喧鬧和他毫無關係。
“老顧，那些人都去賣機牀了！”許三強憤憤道。
這些人只看到他們吃肉，卻看不到他們被狗追受人白眼時的苦，真以爲錢那麼好掙？
“急啥，賣就賣唄，一個月而已，他們除非自家有大老闆親戚，否則肯定賣不出去！”顧野很淡定。
就算走了狗屎運，真的賣出去了，那也是人家憑本事掙的錢，沒啥好生氣的。
“我就是氣不過，咱們衝鋒在前面，打開了局面，他們就想吃現成的。”許三強很不甘心。
現在的市場比去年友善多了，以前興達機牀無人問津，現在知名度打開，好多人還會主動來問興達機牀，這是他們哥幾個拼命打下的江山，這些紅眼病像狗一樣撲上來搶現成肉，怎麼能不生氣？
“氣不過也得忍着, 銷售科不可能永遠只有我們幾人，必須招兵買馬，咱們幾個天天吃肉，人家不得眼紅？想想沈萬三吧，他是咋死的？就是讓皇帝的紅眼病害死的，錢是掙不完的，得細水長流，別隻盯着眼鼻子看！”
昨晚上顧野想了許久，越想越覺得媳婦說的有道理，如果他是騎自行車的，一輛小車在前面跑，他在後面越落越遠，肯定會氣得抄磚頭砸過去。
他不能讓人砸磚頭，必須想辦法減小差距，獨富裕不如共同富裕嘛，這樣纔不會顯得太突兀。
嚴肅擡頭，朝顧野深深地看了眼，這小子思想還挺有深度，雖然憨了點兒，但這胸懷卻比很多人強，能成大事。
“沈萬三是哪個？”許三強哪知道沈萬三，他連初中都沒畢業。
而且小學也沒好好念，看到書本就腦殼疼。
“聚寶盆知道不，那個就是沈萬三，古時候的一個有錢人，皇帝眼紅他家的錢，就找了個由頭抄他家，一家子沒落個好下場。”韓士忠解釋。
他雖然也是小學文化，但他愛聽戲，沈萬三就是聽戲時知道的。
“這皇帝也太狠了。”許三強後背有點寒，一下子就沒那麼氣憤了。
他現在雖然比不上沈萬三，但好歹也是萬元戶了，以後要低調點，財不能露白啊，招來土匪強盜咋辦？
“老顧，要是他們賣出去了咋辦？”許三強有點擔心，他不希望有人來搶肉吃。
“賣就賣唄，全國那麼大的市場，各憑本事掙錢，有啥大不了的！”
顧野不以爲然，
現在機牀市場缺口很大，遠遠不到飽和的時候，滬城市場都沒飽和呢，更別說全國市場了，許三強這小心眼子有點淺薄了。
不過他還是理解兄弟的，許三強父母從小就偏心，他要是自己不爭，可能都長不成人了，生存環境不一樣，性格也不一樣，只要人品沒問題就能當他兄弟。
等他們都說完了，寶福山才從包裡拿出一份合同，遞給了顧野。
顧野愣了下，隨即大喜，“你賣出機牀了？”
“嗯。”
寶福山點了點頭，淺淺笑着，依然是榮辱不驚的樣子。
大家都湊了過來看合同，嚴肅沒動，他直覺寶福山這一單是大單子，這傢伙很合他胃口，如果讓他選擇合作伙伴，第一肯定選顧野，其次是寶福山和錢六斤，許三強是最後考慮的。
雖然許三強在外面交際活泛，但眼光太短淺，心胸也不寬廣，不是好的合作伙伴。
韓士忠人還不錯，但行事太呆板，是真正的老黃牛，也不適合合作。
錢六斤雖然傻乎乎，可這傢伙運氣很不錯，就像程咬金一樣，是一員福將，常常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收穫。
“四十臺？靠……福山你簽了四十臺？你大爺的，不聲不響就崩了個大屁，你小子行啊！”
許三強看清了合同上的數字，大呼小叫起來，太震憾了，居然是四十臺，果然是遲開的花最燦爛，這小子放大招了。
“福山好樣的，可以接你爸媽過來了。”韓士忠笑着說，很爲兄弟高興。
這些日子他挺着急，他們都賣出去了，就寶福山沒賣，萬一開不了張，寶福山怕是要離開銷售科了，現在好了，總算開了個大張。
“嗯，我買了房子就接他們過來。”寶福山嘴邊笑意更濃，總算能和父母團聚了。
父母操勞了一輩子，終於能過上好日子了，希望父母能多活幾年，讓他多儘儘孝心。
“我現在就去辦手續，那邊說啥時候匯款？”
顧野在兄弟肩用力捶了下，心裡的大石也落了地。
“明天吧。”寶福山回答。
“你咋跑到浙省那邊去了？看來那邊市場很大啊，福山你盯緊那邊，別讓南方機牀那些王八蛋搶了！”顧野叮囑。
寶福山這四十臺機牀的廠家，是浙省一家汽配廠，相當大手筆了，顧野對未來充滿了信心，機牀市場缺口比他以爲的還要大一些，除了浙省，還有蘇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