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皇帝的小算盤,在座的人一眼就看出來了!
王不喜面色陰沉,黑漆漆的雙眼,情緒翻涌着,好似在醞釀着狂風暴雨!
副將顧海像是卸掉全身力氣,整個人都佝僂下來。
都說有其父必有其子,果然說的有道理!
顏同初期期艾艾道:“聖上爲何突然如此?是不是有誤會?”
秦伯淮冷哼一聲:“有什麼誤會?!這樣的事,事先也沒跟大人通口氣,分明就是……”
文鈺早就在來的路上,弄清楚前因後果。
文鈺的眼睛幾乎能噴火,咬牙切齒道:“年前,聖上藉口支援雲州,高價賣官。春節祭祀,聖上更是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說雲州無力處置草原各部,所以春耕後,他要御駕親征!”
呵呵!
王不喜氣笑了,拿雲州做筏子賣官也就罷了,畢竟能爲皇上背鍋,也是深得聖眷的一種表現。
但後面的御駕親征,再結合封忠義侯一事,衆人用腳趾頭猜,也能猜到,這是年輕皇帝想踩大將軍,沒成想被打臉!
年輕皇帝氣不過,這才使些詭計,故意噁心大將軍呢!
“大將軍,今年韃子人家,要不我們就……”
顧南夕搖搖頭,鑑定道:“位卑未敢忘憂國,事定猶須待闔棺!我們要對得起天,對得起地,對的起這天下黎民!”
“大將軍……”
顧南夕擺擺手,示意此事已定,無需多言。
傳旨的隊伍仍待在朔州,不肯向雲州進發。
《雲州週報》對於封賞一事,隻字不提。
保持沉默,已經是文鈺最大的剋制。
略過這件事,雲州各項事務重新走上正軌。
顧南夕的主要精力還是投放在春耕一事上,只是各鎮子都加強了軍事戒備。
今年的春耕,有幾件事,值得說道。
首先,在農家子們的建議下,沃野鎮,懷朔鎮,撫冥鎮都在正式春耕前,由官府牽頭,修建灌溉系統。
而前期繪製地圖的工作,也在冬季的時候,被百川書院的夫子們進行家訪的同時,順手給做了。
“沃野鎮除去鹽鹼地,其他耕地多分佈在山區,不適用龍骨水車。馬家送來的筒車圖紙,卻是極其適合我們的。工坊積攢了一冬天的筒車,你們派人去取,給山區的村子送去。”
王不喜一點一點安排着。
“那鹽鹼地呢?”
王不喜:“用龍骨水車。去年開挖的水渠,現在應該能通水了。等等,你還是先去問過許老。”
那龍骨水車的使用環境,最好是在平整廣袤的大田上。
附近如果有水源,卻低於這一片大田,給灌溉帶來不便,這種情況就可以打一臺龍骨水車。
人力踩動水車,用水車上的刮板,將下方的水刮到上面的田地之中,一臺水車往往可以澆灌很大一片農田,村人之間亦可輪流踩車。
東西是好東西,就是鹽鹼地的水源少。
好在大將軍給許老撥了足夠的銀錢,許老靠着金錢開道,愣是挖了條小河,通到鹽鹼地。
春耕的第二件大事,就是推廣玉米的種植。
顏同初對玉米寄予厚望,想要在懷朔鎮推廣開。
可惜,這兩件事,剛開了個頭,就遇到了麻煩。
王不喜低垂着頭,不敢看向顧南夕。
顏同初更是把主簿也拉過來了。
王不喜一臉羞愧:“大人,我讓您失望了。這筒車安裝好後,我們發現,山澗溪流太湍急,總會夾帶泥土和碎石,對筒車造成傷害。”
王不喜恨不得把自己埋進溝裡去,這點小事,還要來麻煩大將軍!唉!
顏同初偷瞄一眼顧南夕,見顧南夕淡定自若地喝着茶,原本急速跳動的心臟,逐漸平穩起來。
因着忠義侯一事,雲州的官員們個個都積極主動地幹活,生怕叨擾到大將軍,害她氣不順。
偏偏,第一個出問題的竟然是自己!
顏同初嘴裡發苦,哭喪着一張臉,彙報道:“農人們不願意種植玉米。”
“咦?”顧南夕詫異。
比起小麥,玉米的優勢可太多了!
怎麼會有人不願意種呢?
“你可跟農人們說清楚玉米的事了?”
顏同初點頭:“說了,還特意叫衙役們挨個村子宣傳了一遍。”
“這可真是稀奇了!”顧南夕放下茶杯,穿上披風。
“走,我們瞧瞧去!至於筒車的事,那是技術問題,着急不來。”
顏同初和王不喜緊隨其後。
趁着天光還亮着,衆人駕着馬車來到懷朔鎮郊外。
沿着一條五尺來寬的路一直走,走到盡頭便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村莊。
春風未來,樹木光禿禿的,露出七雜八的黃泥土屋。
顧南夕等人來到村裡,說明了來的意思。
聽說是大將軍來訪,都不用顧南夕開口,就有人去地裡喊了村正回來。
村民們也不約而同地聚集過來,原本還算寬敞的院子,瞬間變得有些擠擠巴巴。
當村正氣喘吁吁地跑回來時,險些沒擠進自家院子。
當村正和村民們得知大將軍是來問他們爲何不願意種植玉米時,一個個面部爲難,欲言又止。
顧南夕:“大家暢所欲言,我來這裡就是來聽真話的,不要糊弄我。”
村正踟躕半晌,這才弱弱開口道:“我們從未種植過玉米。萬一顆粒無收,這可咋辦?”
顧南夕側耳傾聽:“還有其他顧慮嗎?”
既然顧南夕並沒有開口斥責,其他的村民們也大膽起來。
“這種的是玉米,交的田稅可是小麥!到交稅的時候一斤玉米換不來一斤小麥,我們豈不是白忙活?”
“聽那些個農家子說,這玉米種子可不便宜,論粒賣的!就算我們種出來玉米後,也按粒賣,誰知道到時候會是啥價?”
村民們七嘴八舌地說着心底的顧慮,顧南夕認真地傾聽者。
顏同初和主薄對視一眼,搖頭苦笑。
這些農人,說膽子小吧,他們敢在顧南夕面前暢所欲言。
說他們膽子大吧,顏同初和衙役們過來問詢的時候,一個個嘴巴跟被縫住了似的,半天吭不了一聲!
直到天色漸黑,院子才漸漸安靜下來。
見無人再說話,顧南夕沉吟片刻後,開口道:“你們的顧慮,我都懂了!我現在有個想法,你們且聽一聽,看可行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