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不再飛雪。
漫天都是火燒一般的濃雲,赤紅色的濃雲在天穹上滾滾,像極了有一個巨大的火爐在其後焚燒。
而底下,所有人都是震撼的看着,仰望着。
皇城上空。
那張原本消失不見的鐵律再度出現,就如同它神秘消失,又神秘的出現,輕鬆自如的撕裂空間,震撼着世人。
只不過和之前不同的是,在那張鐵律的下方,突兀的出現了一道身影。
一席血衣,面容尚帶着未曾褪去的稚嫩。
這張曾經在白玉廣場上大放異彩的面容,曾經登臨白玉丹墀的人影,以一種超出所有人預料之外的方式,出現在了衆人的眼前!
鐵律之下,人影持弓。
冷酷無情,弓拉滿月!
那瞬間,方浪彷彿變得光芒萬丈似的。
呂太玄,李浦一等朝廷重臣皆是眼眸緊縮,帶着幾分不可置信的的盯着。
方浪……怎麼和鐵律扯上了關係?!
諸多御史,諸多官員微張着嘴,不由的倒吸着冷氣。
三皇子李連城,趴在地上,仰着頭,呆呆的看着。
二皇子傻笑,五公主則是一邊咳嗽一邊眸光有幾分好奇和探究的看着鐵律下的少年。
咻咻咻!
代表了鐵律懲罰的鐵律血箭,竟然在這一刻,從少年手中彎弓之中飆射而出。
此時此刻,少年彷彿代表了鐵律,鐵律抉擇了少年!
十大宗門中的各宗宗主皆是駭然失色。
大道宗,脈宗,仙武塔,觀佛海等大宗門的宗主,心神泛起了驚天波濤。
少年周身縈繞着蓮生,而頭頂鐵律,代表鐵律射箭。
在所有人矚目的目光中,少年射出的一箭,飆射入太極殿內,將南業火給釘在了地上。
隨後,又一箭一箭的射出,箭箭皆是漫入了南業火的身軀之內,釘殺着他的靈魂!
鐵律的攻伐,是傷及靈魂。
哪怕南業火實力於此時此刻,強橫到極致,甚至在大還丹的幫助下,幾乎有剎那,可以觸摸到超脫的門檻。
但是,在大唐天下所有修行人的共識之下。
只要你不曾超脫,就無法逃離鐵律力量的審判。
鐵律的血箭,便可射穿靈魂,帶來重創!
哪怕是登臨九品境界的巔峰,亦是如此。
所以,方浪代表鐵律射出的一箭,纔是將觸摸到超脫門檻的南業火給釘在地上。
當然,最主要的一點還是,那皇座之上的偉岸人影,竟然伸出了手,捏住了南業火那柄刺殺而來的劍,直接給捏爆!
南業火心神受創,再加上心神震駭,一時間根本來不及抵擋這鐵律血箭。
南業火感覺靈魂都要被釘的爆裂,他的口中喋血,眼眸中滿是血絲,死死的盯着那偉岸的身形。
“難道……一切都錯了嗎?”
南業火喋血,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
然而,他剛爬起,一根血色箭矢便再度從太極殿外飆射而來,射穿他的背部,漫入他的靈魂。
咚!
南業火又被箭矢中的力量壓在了地面。
他雙臂在顫抖,口鼻中的血,宛若決堤洪流,嘩啦流淌個不止。
太極殿上空。
方浪一席血衣,冷酷無情,屈指,夾箭,彎弓,射!
一連套的動作,沒有絲毫的停滯,動作犀利而快速。
他彷彿代表了無情的鐵律,審判着南業火。
周圍寂靜無聲,只剩下太極殿內,南業火被一箭又一箭射穿的聲音。
南業火很絕望,他明白大勢已去,他知道這一次,他賭錯了。
南業火披頭散髮,連眉在不住的顫抖,他擡起頭,望向天穹,看到了那頭頂鐵律的方浪。
他怎麼都想不到,這個從渺小時候開始,不被他放在眼中的少年,居然會成爲扭轉一切的關鍵點,射出那改變格局一箭的意外因素。
看着那彷彿化身爲鐵律審判者的方浪。
“又……是你……”
南業火聲音低沉而沙啞。
他的臉上,不知道是哭是笑。
又是方浪!
又是他!
南業火恨啊。
他恨自己不早點殺掉方浪,可他明明已經對方浪很重視了。
可是,此子,硬是難殺的很,最終,甚至成爲打破他計劃的罪魁禍首。
鐵律血箭帶來的力量,在腐蝕和溶解着他的靈魂。
南業火明白,他可能活不下去了,這一場算計,這一場爭鋒,他終究還是成爲了倒下的棋子。
南業火踉踉蹌蹌的爬起,他滿心都是不甘。
他不甘心如此失敗,若是他就這樣倒下,一切都將沒有任何的懸念,東魯劍宗也必將覆滅,沒有任何的機會。
他需要爲東魯劍宗尋得一線生機。
只要他能窺探到那位偉岸存在的一絲真相!
將這真相揭露於世。
就會有人願意出手保下東魯劍宗,讓東魯劍宗不至於覆滅。
不知道是何處來的力量,南業火身形陡然加速,在踏入太極殿的金甲守衛震怒目光中,像是一團熾焰在不斷燃燒着,朝着偉岸的存在狂奔而去。
咻咻咻!
太極殿上。
方浪頭頂鐵律,身形懸浮,依舊冷酷射箭,鐵律中的意志掌控着方浪,射出鐵律血箭,射穿南業火的靈魂。
然而,發狂的南業火,硬扛着靈魂上的傷痛,掌控着吞吃大還丹所獲得的短暫的恐怖力量。
南業火艱難的來到了王座之前。
朝着那滿是迷霧的身影遞出一掌,這一掌,觸摸到了超脫的層次,似要揭開那位偉岸存在神秘的面紗。
不過,王座上的偉岸身影,再度探出手掌,遙遙對準南業火一拍,似是以更快的一掌隔空拍在南業火的頭顱之上。
這纔是真正超脫了一切的一掌,不可阻擋。
南業火伸出的手僵住。
咚的一聲,雙膝跪地。
他強大的氣息湮滅,靈魂力量開始崩散消弭,
南業火呆呆的看着。
他盯着那偉岸身影面容上的濃霧,在那偉岸存在出手一拍的剎那,隱約間,南業火看到了濃霧一陣模糊顫抖,隨後……
南業火的瞳孔驟然緊縮,眼眸之中滿是不可置信!
“你……你……”
他似是窺探到了天大的秘密!
只可惜,是在他生命終結的最後一刻。
太極殿上空。
方浪頭頂鐵律,彷彿鐵律化身,再度射來一箭,貫穿了南業火的眉心,徹底撕裂其靈魂。
噗的一聲。
南業火的身軀匍匐在了地上。
靈魂寂滅,神念破裂。
生機徹底消弭。
東魯劍宗的劍聖,南業火,隕落!
被“方浪”射殺於太極殿上!
隨後,一陣喧譁之間,金甲侍衛,禁衛統領等強者蜂擁而入,將南業火的屍體給拉扯了下去。
這一場喧囂,終於是以此落下了帷幕。
各大宗門的強者,皆是立於白玉廣場中,看着太極殿深處那尊偉岸的身影,默然無言,心思百轉。
唐皇最後一掌拍下,輕易湮滅南業火的靈魂力量,和一身接近超脫的修爲,亦是震懾了在場所有人。
或許……
聖皇還是聖皇,依舊是那至高無上的聖皇。
他依舊掌握着超脫的力量!
莫名有一股惶恐在不少強者心頭縈繞,至於南業火最後到底窺探到什麼,便沒有太多人去關注了,因爲窺探到什麼只有南業火自己知曉。
而他一個死人,道不出秘密。
九天之上,火燒雲開始退卻,又有一瓣又一瓣的鵝毛雪開始飄飛。
鐵律散發着無盡的威嚴,彷彿有古剎敲響鐘聲,縈繞在皇城的每一個角落,彷彿鐵律中有一雙無形的眼眸,在俯瞰着所有人。
鐵律中的意志不再掌控方浪的身軀,方浪意識恢復,一股強烈的虛弱感傳來。
不過,方浪卻是精神亢奮,眸光熠熠。
剛纔那瞬間,他獲得鐵律的加持,射出鐵律血箭,釘殺南業火的時候,方浪感受到了一種獨特的力量和意蘊。
這就是那便宜師尊所說的,射與被射的區別!
方浪感悟良多,感覺修爲境界都提升了不少。
鐵律的力量,稍稍泄露一點就是無上的機緣!
不再懸浮在方浪頭頂上的鐵律,似乎又恢復了冰冷而可怖的威嚴,懸在太極殿上空,散發着令人窒息的威壓。
白玉廣場。
各大宗門強者紛紛跪伏在地,朝着太極殿叩首,無聲無息。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聖皇的審判。
當然,亦是有例外。
朝小劍抱着方浪從天穹上飄落而下,他盯着方浪手中那把佈滿裂紋,碎裂了劍尖的蓮生劍,驀地,呼吸急促。
“掌門師姐……出現了?”
朝小劍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一身血衣的方浪點了點頭。
隨後,朝小劍提起方浪,甚至來不及和聖皇道別,對着天地噴吐出肺腑中的一縷劍氣,裹挾着方浪,朝着幽州妖闕方向飛速的掠去。
方浪有點懵,他剛剛回到長安,就又被朝小劍帶着飛馳往幽州妖闕去了。
長安城的上空,悠悠飄着雪。
南業火的屍體被帶出了太極殿,彷彿天地在唱一曲悲歌。
大皇子李天麟死去,南業火死去,接下來,該是聖皇審判的時刻。
至於離去的朝小劍和方浪,沒有人去管,也不敢管。
方浪盯着鐵律而來,彷彿鐵律化身,這是身份的象徵,彷彿是向所有人傳達一個訊號。
哪怕是諸多御史,都不再敢輕易彈劾方浪。
哪怕是一直看方浪不爽的三皇子李連城,接下來也明白,想要動方浪,得好好掂量掂量!
頭頂鐵律,代鐵律而射箭。
這一舉措和行爲,讓方浪的身份變得不再普通,不再容得被忽視。
……
……
武王府。
大雪紛紛揚揚。
王妃裴氏終於欣賞完了抄錄的詩集,滿心歡喜的走出了房間,欣賞的長安雪景,相比於長安城中的風波不斷,幽州妖闕的肅殺可怖。
王妃裴氏卻是顯得天真浪漫,她來到了姜武王所在的院落前,看着那再度緊閉的院門,眉頭蹙起,滿是愁容。
“夫君又開始閉關了。”王妃裴氏無奈嘆了口氣,搓揉了下手,哈着熱氣,轉身離去。
而姜武王所在的小院,像是有無形的力量,封鎖了一切。
哪怕是天上飄落下的雪,都無法靠近院落分毫,會被可怕的力量給撕成碎片!
……
……
幽州妖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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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還在下着,所有人都望着天地間那被割裂開來的兩座天下的縫隙和壁壘。
壁壘中的那女劍仙,依舊佇立。
但是,衆人可以看到,壁壘間的裂縫開始一點一點的癒合着。
溫庭,姜靈瓏等人神色複雜的看着,今日妖闕中發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們的想象和預料,讓他們心情難以平靜。
大皇子李天麟身死,消失了十餘年的軒轅太華現身,鐵律亦是出現!
最終,塵囂落盡,居然是鐵律卷着方浪離開了。
他們沒有萬里鏡,並不知道長安城發生了什麼,只知道方浪被鐵律給帶走了。
“您要離去了嗎?”
姜靈瓏戴着面紗,仰着頭,朝着兩座天下壁壘間逐漸開始模糊的身影喊話。
軒轅太華渾身都籠罩在神秘的劍氣光輝中。
她俯瞰着底下的姜靈瓏,笑着說道:“替我向你父親問好,辛苦他了。”
女劍仙的話,讓姜靈瓏一怔。
“您既然不曾失蹤,爲何不歸來?”
姜靈瓏再度喊話問道。
然而,女劍仙卻是不曾再回答,只是眸光透着兩座天下的壁壘望來,似是看着大唐天下的山河萬里,有無盡的慨然。
兩座天下的裂縫開始不斷癒合,癒合……
幽州妖闕外,有一道劍光飛速掠來,速度極快。
朝小劍帶着方浪,很快衝入幽州妖闕,在暴雨黑雲下飛速穿行。
朝小劍的修爲毫無保留的釋放,以極致速度趕路。
第四資源驛站上空。
朝小劍攜着方浪出現,可是,那道夾雜在兩座天下壁壘間的裂縫,卻早已經徹底的癒合。
那位風華絕代的女劍仙的身形消失不見。
一如她神秘的來,如今又神秘的走。
朝小劍懸浮在空中,他沒有任何的防護,任由暴雨沖刷着他的身軀,雨水從他的下巴匯聚滴落。
朝小劍有些失魂落魄。
他感受着天地間殘留的軒轅太華的劍氣波動,許久,方是吐出一口濁氣。
“又走了啊。”
“可惜了,終究是沒能見掌門師姐一面。”
“到底是什麼事情,能讓師姐放棄劍蜀宗,孤身在妖魔天下中而不歸?”
方浪看朝小劍有些茫然,不由開口,將一些事情托出,徐徐告知。
比如,軒轅太華親口答應收他方浪爲弟子,又比如,軒轅太華讓方浪去拔出剩餘的蓮死,蓮輪,蓮回三把劍。
朝小劍臉上的黯然消失不見,不管如何,至少他知道掌門師姐還沒死,這就是一個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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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掌門師姐漂泊於妖魔天下,有宗門而不得歸,定然有其苦衷!
不然,誰願漂泊異鄉,十年不歸?
朝小劍不知道原因,但是他相信,掌門師姐定然是在揹負他所不知道的壓力。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盡他所能,保住劍蜀宗,讓劍蜀宗不跌落十大宗門。
朝小劍蕩去身上的雨水,灑然一笑。
拉着方浪,朝着兩座天下壁壘癒合的位置,朝着那位彷彿於壁壘之後,滿是愁容,眺望着大唐萬里山河的女劍仙。
拱手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