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往高處走似乎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雖然尼普說的沒錯,建築物可以吸收一部分分離反衝的力量,然而那也只是杯水車薪罷了,根本無法阻擋最後的毀滅。但尼普還是鐵了心要做最後的掙扎,就像他之前說的那樣哪怕只是多一秒他也會去爭取的。
遠處那棟高樓是這片工業區的中央大樓,堅持到最後有一定的運氣因素,旁邊的樓房幫它阻擋了不少鋼鐵暴雨的衝擊,而它本身的質量很高,畢竟是這一帶的標誌性建築物,大樓早已停電了,兩百多層的高層建築物在沒有電梯的情況下,一點點走上去是一件艱難無比的事情,這可不比爬山,沒有一座山的坡度會和人造的樓梯一樣陡。
“再高一點……再高一點……”尼普頭上青筋暴起,他一層接一層的往上攀爬,金娜逐漸恢復了體力,慢慢不需要尼普攙扶了,可以自己慢慢跟上尼普的步伐。
“我們……真的可以得救嗎?”金娜也是在工廠工作了幾年的,體力並不差,可這樣的運動強度還是讓她氣喘不已。
“會的,至少比待在下面等死要好,機會都在努力的途中出現的。”
尼普被眼前突然變強的光線晃了一下眼睛,一直在昏暗的樓梯裡前進讓他的眼睛有些不適應了,眼前是一個巨大的高空平臺,透過破敗不堪的城市邊際線尼普看見了一個閃耀無比的光源。
那是太陽。
在星耀城生活了二十多年,尼普第一次親眼看到太陽,以前他通過視頻見過太陽,通過那些禁書瞭解過在地球上看向太陽的感觸,可他第一次真正見到它,這位太陽系毋庸置疑的主宰恆星。
橙色的暖光透過一個巨大的破口透了進來,從這個角度剛剛好可以看到那顆美麗的恆星,尼普從出生以來就生活在太空城當中,這裡的居住環和外界完全隔絕,氧氣、給養甚至陽光都是人造的,頭頂上時刻都懸浮着模擬太陽光的人造光源,然而很少有人能真正看看太陽。
“燈早就滅了,這光……一直是太陽的光。”尼普這才幡然醒悟,外環的電網已經枯竭了,他們開啓過載自轉系統的時候,把整個大環所有的電力都擊中了起來,照明的供電早就停止了,可他們頭上還一直有光照。
那是因爲外環的穹頂早就破損不堪了,陽光從破口處透了進來,因爲這光和人造暖光一模一樣,幾乎所有人都沒有發現這一點。
“怎麼了?”金娜走到他身邊,一擡頭便和尼普一樣愣住了,生活在這裡的人,一生都沒有見過太陽,從來沒人想過……他們見到太陽的那一天,居然是毀滅來臨的一天。
金色的光芒從遙遠的虛空而來,慢慢給殘破不堪的大地鍍上一層金光,像是慈悲的聖女的撫慰着人們的傷口一般,天邊的太陽很小,如果是在地球上看的話它會大很多,陽光能照耀到星耀城不容易,這座太空城躲藏在木衛六背後,隨着木星運轉,被這顆巨行星和它身邊無數的衛星遮擋,這一次是因爲外環脫離了原來的軌道才恰巧迎來了這久違的陽光。
腳下的震動越來越大,尼普可以很明顯感覺到地面偏到了一邊,這棟大樓要倒塌了,還沒有等到分離反衝的震盪波到來,它就已經達到自己的極限了,尼普也已經到達了自己的極限,這幾天累積起來的疲勞瞬間爆發了,他連往旁邊走一步都做不到了,金娜也沒有比他好到哪去,這此生第一次見到的日出,似乎就是世界給予他們最後的一點憐憫與臨別的禮物。
耳邊的轟鳴聲越來越大,尼普的臉頰被太陽光染成了金色,他苦思冥想可這一次靈感女神沒有再眷顧他了,他想不到任何辦法,甚至想不到任何再拖延一下時間的主意,最後一刻到來了,他能做的只有仰起頭再感受一下太陽,轟鳴聲變得更大了,那聲音不像是尼普曾經聽過的任何聲音,在工業區生活了一輩子的尼普聽過無數種噪音,可耳邊的聲音他還是感覺很陌生,怎麼說呢……那是一種極其精細的轟鳴,只有最親密的機器才能發出,說是噪音其實它聽上去並不讓人難受。
身旁的橙色暖光突然變得暗淡了,橙光中混雜着讓人感到陌生的冷色藍光,兩種光線很自然的糅合到一起,在尼普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他腳下突然一輕,整個人被拽進了一個陌生的環境當中。
“你們沒事吧。”
白色的光線照得尼普睜不開眼,周圍的事物慢慢在他眼前暈開來,慢慢融化進那神秘的白光當中,自己身處在一個密封的空間內,這裡不算特別大,但周圍的一切都是完整的……他的意思是,不像外環上那樣所有的東西都破損不堪,光潔的地板,光潔的牆壁,看慣了廢墟一般的環境,眼前的事物就宛如藝術品一般美麗。
“沒……沒事,我們還活着嗎?”尼普從來不相信那些神棍宣傳的東西,可他又無法解釋現在的情況。
“哈哈哈,當然活着,我們救了你們。”說話的人是一個年輕的男人,他相貌很普通,可一雙眼睛非常特別,像是一灣凍結的湖水,平靜深邃,彷彿蘊含着無窮的智慧與哲理,這並不像是一個年輕人的眼睛,他的背後是三個駕駛艙,坐在最中間的是一個老人,他們身上都穿着藍白雙色的緊身服裝,看不出是什麼材質的。
“很感謝你們……可我不知道……你們怎麼可能救下我們,剛剛我們……”尼普往下看去,透過透明的地面他看到了漸漸縮小的城市和外環的邊緣。
“你們在一艘飛船上,我們需要找人問清這裡的情況,剛好看到了在平臺上的你們,而且你們好像很需要幫助的樣子……對了,我們來自地球,曾經也是在這個星系中的星球,她現在距離這裡三十六萬光年。”馬克抱着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