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媽的死,她信裡的話,生生端掉了對親人鮮血的漠視和麻木,使她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丈夫。
他之所以娶她,難道一開始就是爲了得到喬家的皇陵建造圖紙嗎?
喬若初想起來了,剛認識他的時候,他手裡屯着不少許真希從古墓裡挖出來孝敬的珍寶,他還曾經試探地問過她究竟是不是喬三繆的後人。
而且,許真希居然還沒死,上次董耀彥出動了重型火炮,剿滅了幾十個土匪,竟然讓個盜墓賊跑了,這太不符合常理。
這一路跟着他走來,吳術成、徐鴻聲、呂欣文、曹宗昌……,哪個不比許真希厲害,還不是都喪命在他的手裡,一個小小的許真希,如果不是林君勱刻意,怕墳上的草都有三尺高了吧。
一個天崩地裂般的推測侵襲了她,林君勱,他和許真希是聯起手來對付喬家的!
喬若初把事情一件件串聯起來,反覆推演,每次得出的結論都是這樣的,沒有疑問。
喬若初小心翼翼地把孫媽的遺信收在身上,痛苦到極點,反而平靜下來。
“派個人,通知她的家屬把遺體領走安葬吧。”她覺得這件事情就不用再等林君勱回來安排了。
“太太,按照程序是要派人過去驗屍的。是不是自殺不好說。”唐谷辦事向來滴水不漏。
喬若初在他臉上看出一絲不安,她猛然想起來,昨夜她和林君勱乘船遊玩,唐谷知道是孫媽給她出的主意,難道提前他發現什麼端倪了不成。
孫媽的死,肯定沒那麼簡單。保全家人?難道是被人威脅了?她心裡道。
“孫媽身邊發現遺物沒有?”喬若初問小副官。
小副官搖了搖頭,上吊而死的人,頸部折斷了,面部看一眼幾天嚇得人睡不着覺,他當時都嚇得走不動路了,哪裡還有心思查看其他東西。
“你叫什麼名字?”喬若初看着小副官有點面熟,就是想不起在哪裡見過的。
“太太,屬下袁家光。”小副官臉紅了,看起來是個靦腆人。
“太太,他原來是杜榮手下的。”唐谷趕緊介紹。
喬若初想起來了,一次杜榮接她放學,開車的就是他,難怪看起來面熟。
唐谷說杜榮出事後林君勱可憐他家裡上有老下有小,見其又是個謹慎可靠的,年紀青,辦事肯出力,就讓他跟在唐谷手下跑腿,算是有意栽培。
“杜榮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嗎?”喬若初問他。
“怕是不在人世了吧。”袁家光眼眶一紅,落下淚來。
杜榮因爲審訊的時候猥褻夢娘被林君勱關了起來,他的女人來找喬若初求情,之後就被人弄走了,後來那女人被虐待死了,他回家辦喪事,人就消失了,這過程中到處是疑點,她到現在都不知道這樁無頭公案是怎麼了結的。
林君勱不可能明知道杜榮身上有這麼多疑點沒審訊就放人了。還有,如果沒記錯的話,餘姨太也是他的槍打偏才喪命的,難道這一連串都是巧合嗎。
喬若初搖搖頭,絕對不可能。
到了下去,驗屍結果出來,確定孫媽是自殺的。
唐谷把報告拿到喬若初面前,什麼都沒說,卻忽然下令手下把袁家光扣押起來審訊。
“唐副官,你抓他做什麼嗎?”喬若初冷笑道。
“太太,這是參謀長的意思。屬下只管執行。”有些事情,唐谷無法解釋。
喬若初攔住他,語氣蘊着幾分凌厲:“我有些事情不明白,想跟去聽你們審訊。”
“太太,可能要用刑,您不怕?”唐谷明顯不想服從她的話。
“無妨。”喬若初執意要去。
剛到監獄外圍,就見林君勱一臉兇戾地徘徊在門口抽雪茄煙,大約是沒想到喬若初會來,見着唐谷正要開口罵人,眼角的餘光掃到後面跟着的喬若初,便隱忍不發。
“若初,剛得到消息,喬家的傭人自殺了……。”他邊說邊觀察喬若初的反應。
“嗯。唐副官派人確認過,是自殺。”她極力讓自己顯得不在乎。
林君勱的表情似乎暴露出他有些心虛,扔下菸頭,牽起喬若初的手關切道:“夫人,嚇到你了吧?不要怕,他們是衝着我來的。”
喬若初變被動爲主動抓住他兩個手指,微不可見地搖頭:“聽聽他怎麼說。”
“若初,會動刑。”林君勱很意外。
還是同剛纔一樣,說了句“無妨”,喬若初衝他輕笑。
進了刑訊室,袁家光嚇得不住地哆嗦,林君勱厲聲喝問:“孫媽爲什麼突然自殺?喬青崖背上的冷槍是不是你打的?誰指使你的?”
雖然被林君勱的氣勢震懾的厲害,袁家光好像做好被折磨死的準備一樣,低頭不開口。
喬若初腹內冷笑:這話是問給我聽的吧。不過是找個替罪羊罷了。
林君勱動了動脣角,下屬會意,揮動和浸滿桐油的鞭子開始抽打袁家光,幾下就打得他肌膚綻裂,血沫橫飛,本能地慘叫不止。
“停。”林君面沉悶地發聲。
他站起身來走近鮮血淋漓的袁家光,眼神帶着死亡的呼嘯,“是誰收買了你和杜榮?”
往後縮了縮,袁家光閉上眼睛,艱難地開口:“師座,賞我一顆子彈吧。”
“弄個解癢的。”林君勱森冷地掃了他一眼。
下屬應命,頃刻烙鐵燒的通紅,噝噝地發着駭人的氣焰,一點點朝袁家光迫近。
所有的人都凝神靜氣,怕承受不住一會兒的慘絕人寰。恐懼襲擊得頭暈,撲通一聲,喬若初沒坐穩,栽落倒下。
“住手。”林君勱奔過來把她拉起來抱在懷裡,臉色轉善,“回去吧。審訊完我告訴你結果。”
喬若初猜到,如果她走了,肯定只有一個結果,袁家光沒吐露半個字就被打死了。
他是不會讓她知道真相的,孫媽死後她很明白,所有對他不利的人,最終都得被滅口。
不想袁家光爲他做堵塞自己的藉口,她起了惻隱之心,故作悽哀地抓住他的衣服說:“算了。人都死了,殺掉他也活不回來,你雙手沾的血腥讓我害怕,君勱,不要再動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