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覺得喉嚨口被誰勒住,一下子就啞然了,想說些什麼,卻只是蒼白的呼吸。
從後面看過去,關熙正依然那麼鎮定,甚至還能微笑着和恩禮開着玩笑。韓孝藝站在他的對面,眼睛瀲灩如水,之前的一切,在她眼裡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沒有人關注我,沒有人在乎我,我卻無法逃離。
可是,關熙正,你握着我的手,對着另一個女孩子說着這樣的話,是不是,太過分了呢?
我狠狠扭動着手,企圖把手從關熙正的掌中掙脫出來
。他卻依然不動聲色,將我的手,越握越緊。兩隻手越糾纏,越無法互相擺脫,站在他背後的我,悄悄低下頭,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我的眼睛陡然間溼潤了,心口隱隱作痛,皺緊眉頭深吸氣,我只希望在走之前,不要哭。
他們說的什麼,與我無關,我只知道我要走!
太難受了,這一切,都太難受了。
最後我狠狠在他手上撓了一下,幾道血痕長長劃開,關熙正冷吸一口氣,不禁鬆開手。我得了自由,向後退一步,關熙正剛好轉過頭來,冷冷的目光掃在我的臉上。
我一陣氣苦,卻不能表現出來。
抱緊懷中的飯盒,我低着頭,穿過人羣,迅速的離開了。
我不知道那天是怎麼回到家的。
回家後,辛西格正在院子裡對着沙包練拳頭,一下又一下,倒吊的沙包在他的猛擊之下,飛的老高。辛西格眼光沉靜發狠,似乎練到了興頭,聽見我回來,也沒有說話。在暮色中,他的側影變得那麼真實。小院裡有着久違的溫柔氣息,因爲裡面住着的人,不曾離去。
我託着腮,坐在旁邊看了很久。
看了一會兒,我心裡一陣發酸,不知道該怎麼好。
落日的光芒溫柔的落在我的身上,一大片揮灑開來,磅礴大氣,有着我不理解的開闊爽朗。我雙手捂住眼睛,仰起頭,感覺指縫之間有着淡淡的金光擠進來。空氣中有鳥叫聲,有風吹過的動靜,還有辛西格的喘息聲,沙包痛苦呻吟的聲音……
我感覺我要哭了。
我現在不應該坐在這裡,而是馬上起身,跑去做飯,因爲馬上就要天黑了。不要再亂想了辛朵拉,快點幹活吧,也許幹累了,就不會那麼心痛了
。再說,你的心痛,算得了什麼呢,你根本無法期盼你和他之間會有什麼結果的啊!
我的手指捏的緊緊的,放在膝蓋上,重重的。
是的,班長大人,他已經是韓孝藝的男朋友了,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就算現在不是,將來長大後,也會是的。
那個並肩看煙花璀璨的夜晚,是他的一時興起,也是我的一場錯覺。
心中又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在譏笑我,辛朵拉,你的癡心妄想破滅了,快醒醒吧!
一個在鼓勵我,朵拉不哭,站起來擼,啊呸,站起來走!
譏笑我的小人:你以爲只要你一直裝傻,就會得到不屬於你的東西嗎?
鼓勵我的小人:只要努力,沒有什麼不可以。
兩個小人很快就爭吵起來。
我“啪”的一下,用拳頭狠狠捶了捶自己的腦袋,好痛。不過捶過之後,那兩個小人瞬間消失不見,而我也得以安靜一會兒。
辛西格回過頭來,線條俊美的臉上流下汗:“辛朵拉,自己捶自己,不疼嗎?”
我默默的坐着,沒有回答他。他好像意識到我的不對勁,走過來托住我的下巴:“怎麼不說話?”
我白了他一眼,沒心情。
他一屁股坐到我旁邊,細長黑亮的眼睛將我上上下下看了半天,然後突然開口道:“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屬狗的嗎?鼻子這麼靈!
我搖了搖頭:“別管我,不是。”
“那是怎麼了?”
“煩死啦,今天自己做飯,我去睡覺了!”爲了防止他問更多的問題,我站起來,悶悶不樂的回了房間,當着他的面,把門一拉,關上了。
當然,如果忽略下一秒辛西格衝進來把我抓起來狠狠教訓了一頓,晚上又做了一頓大餐給我吃的話,這個夜晚,其實本應該是傷心失落夜,後來變成虎貓大斗夜……
期中考來了,其中考又走了
。
自從我把關熙正抓傷了之後,我們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原來我時常回頭,不是被他撩撥,就是自己去撩撥他,時常嘻嘻哈哈,哭笑半天。可是現在,下課了我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要麼看書,要麼給同學做輔導。
恩禮和尹南兩人在一起嘀嘀咕咕,吃零食的聲音格外的大,偶爾恩禮會把爪子伸過來:“朵拉,張嘴。”
我張嘴,清酸辛辣的口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吃着又酸又辣,一如我現在我的心情。挺好吃的。我不由得轉頭:“是什麼?很好吃,再給我一點。”
恩禮隨手把一包給了我,我定睛一看“百味豆”。
挑出紅彤彤的小豆子吃完了,我辣的不行,跑去喝水,沒想到在半路遇到了我最不想遇到的兩個人。
關熙正和韓孝藝並肩而行,韓孝藝的小手搭在關熙正的胳膊上,小鳥依人。她臉上乾乾淨淨的,眉毛修長漆黑,笑容迷人,比一般的高中生多了幾分妖媚。而關熙正依然悠閒而冷漠,帥氣俊美的臉對着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熙正,真的嗎?那我們說定了哦,你不許反悔!”
“嗯。”
他們說着話向我走來,我躲之不及,恰恰好正面迎上了。關熙正鬆開韓孝藝,眼光中閃着一點光,“辛朵拉……”
我衝他冷漠的點了點頭,然後繞過他,準備向外走去。擦肩而過的同時,關熙正一把拉住我的手,臉上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你怎麼了?”
我手一拽,沒拽開,默默說:“放手。”
關熙正轉到我面前,低着頭看我的眼睛:“你吃錯藥了?”
你才吃錯藥了,你全家都吃錯藥了!
我還沒說話,韓孝藝突然嬌聲軟語的說:“熙正,快點走吧,我們還有很多事要準備呢
。”
一聽此話,我忍不住狠狠把自己的手抽出來,不顧這樣做會弄痛我,也會弄痛他。摸着紅紅的手腕,我一言不發,轉身朝外走去。
我的心跳得很厲害,一下一下,讓我很難受。
我很難受。
恩禮最近總問我:“朵拉,你怎麼了?”
我茫然的看着她:“啊?我怎麼了?”
“總是不說話,不管上課還是下課,都沒精神,還老是一動不動,目光虛浮……說實話,你做什麼壞事了?我聽說只有做過壞事後,纔會有這樣魂不守舍的表現。”
“恩禮,你會用成語了,進不了好多。”我避重就輕。
她亮晶晶的眼睛注視着我,彷彿要在我的臉上找出一朵花來。我任由她看,一副“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樣子。手中拿着筆,放在脣邊,一下一下點着。
尹南過來,把我的筆抽出來,在我眼前晃了晃:“朵拉----”
我擡起眼睛:“嗯?”
“如果不開心,就告訴我們。”他一本正經,“我們很擔心你。”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其實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就這麼不開心起來。我……我怎麼了?
“尹南,我很想告訴你們,可是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低聲說,“也許過一段日子,就會好了吧。”
尹南有些着急:“怎麼會連你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身體上的願意,還是精神上的原因,總該有個答案吧?”
我不禁好笑:“你這樣說的,好像我是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一樣。”
恩禮很贊同的點了點頭:“朵拉,你差不多就是那個樣子啦
!”
一隻小小的鏡子遞到我的身前,我不得不看。看了一會兒,我不由得默默收起鏡子,面容嚴肅的看着恩禮:“恩禮,這裡面的人是我嗎?”
“是你啊。”
“不是我吧?”
“就是你!”
“可是她好可怕哦~~~~(_
我把鏡子還給她,哭喪着臉。恩禮和尹南都笑了,一人伸出一隻手按在我的肩膀上:“朵拉,你終於知道自己很可怕了!”
“幹嘛還異口同聲!”
我不滿的一人給了一下,他們一愣,很快就下意識的還手了。還手?啊喂,我不是應該被同情的那一個嗎?幹嘛還還手?
於是我們很快就打成一團了……
寒風呼嘯,狼煙四起,雲消霧散之後……
尹南撫摸着手臂上的幾塊青腫之處,耷拉着腦袋,灰溜溜的回到座位上去了。而恩禮拍着掉在地上的小紅絨帽,再按着腰坐好,淚汪汪的拍拍小紅帽。
我翹着手指,得意的在上面吹了一口氣,“呼----”,眼睛裡閃過一道勝利的光芒。
跟我鬥,也不看看我哥哥是誰,那可是頂級打手好嗎?
恩禮大概不服氣,晚上找我單挑,挑着挑着,就挑倒了她的家裡去。
我事先真不知道,上了她的車,會被她帶回家。一直到了看到那個我曾經趴在上面的威武大門,我才反應過來:“恩禮,這是你家!”
“朵拉你真聰明,是我家呀。”恩禮笑眯眯的說,“哥哥說,讓我今天務必把你帶過來。”
在管家打開車門之前,她一直緊緊抓着我的手,好像怕我跑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