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多,黑夜仍然籠罩着大地,氣溫低得嚇人,路邊的草木上都打了一層寒霜,颯風凜凜,寒冷刺骨。
陳思家站在醫院門口,她來的時候很着急,沒有開自己的車,而是自己打車回來的,這會兒,根本就看不見的士,她沒有辦法走,也不想走。
她搓了搓凍的發麻的手指,在原地走了幾步,跺了跺腳,希望以此來抵禦嚴寒。她凍的小臉煞白,嘴脣也毫無血色,眼眶紅紅的,垂下眸子,自嘲地勾起脣角。說不愛就不愛,他也真是有夠絕情冷血的。
可她就是放不下,她不想走,她寧願在這裡挨凍,也想等到他出來。她知道,就算他今天想一整晚要守在這裡,也肯定會回莫宅一趟,因爲莫馨兒還在呢,他一定會送莫馨兒回去的。
果不其然,等到她感覺自己快被凍得麻木,快成雪人時,從醫院裡走出了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
莫奕臣一走出來,就看見了站在路燈下,冷得不停跺腳搓手指的陳思家。他眉心微蹙,他不是早就叫她回去了嗎?她怎麼還在這裡?
他俊俏的臉頰微微有些繃,走過去,看見陳思家小小的身體幾乎要被凍成了一個雪人。晚上的氣溫這麼低,她卻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風衣,還是性感撩人的大V領,寒風直嗖嗖的往她領口裡灌。風衣裡是一件打底衫和七分褲,腳上是洗腳高跟……這不凍死纔怪!
他不耐煩的皺眉寒聲道:“你還呆在這裡做什麼?是想被弄死嗎?”
他清冷的嗓音太過嚴厲寒冽,在黑夜裡,就像是一陣冷風吹了過來,比之前的都要冷。陳思家打了一個寒噤,感覺身上更冷的,涼起逼人,凍得她眼角的淚都好像要被凝固住了,她吸了吸鼻子,擡眸看了莫奕臣一眼,小聲地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趕緊回家!”莫奕臣冷聲打斷了陳思家的話,他盯着她,火氣更大,這,一個個的,都不讓他省心!
他轉身就走,絕情的冷漠像是一把刀扎到了她心上,讓她原本就鮮血淋漓的心臟更加不堪入目,她深吸了一口氣,強自壓下心頭的酸澀,在莫奕臣快要上車前叫住他,“……對不起……我打不到車,所以走不了。”
莫奕臣的身體一震,他轉過身子,黑眸裡忽明忽暗的閃了閃,想要出言訓斥兩句,可是陳思家這個樣子,他又實在是無法再說她的不是,他蹙緊眉頭,道:“你的車沒有開過來?算了,我送你回家,快過來。”
“嗯!”陳思家點了點頭,小臉上揚起一抹笑靨,小跑了過去。在經過莫奕臣身邊時,她心裡一軟,嘴角甜甜地勾了起來,“哥,你還是關心我的,對吧?”
她問了一句,可是久久地都沒有聽到莫奕臣的回話,陳思家心裡奇怪,擡頭去看,卻看見莫奕臣正擡頭,看着住院部的一扇窗戶,正在失神。
剛纔他準備上車的時候,下意識的望上看去,看見之前讓夏心悠和莫薇薇休息的空病房裡還亮着燈,窗口那有個一閃而過的身影。
她,還沒睡麼?
她看見了什麼?
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莫奕臣腦海裡,等到他把莫馨兒送回莫宅,又把陳思家送回家時,他才滿懷心事地道:“我關心你,只是因爲把你當做親人,跟旁的別無關係,懂嗎?”
陳思家站在車窗下,錯愕。剛剛纔充斥在胸前的喜悅,蕩然無存。她眼眶瞬間就紅了,盈盈的淚在眼眶內打轉,她苦笑着勾脣道:“我懂,可是你有必要這麼一次又一次的提醒我嗎?”
“我在提醒你,也在提醒我自己。”莫奕臣淡淡地道。他不再看陳思家,踩油門,迅速的離開。他開始思考,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回公司後,讓人事部的人把陳思家調到別的分公司去……
醫院,走廊。
莫奕臣上來時,第一眼就看見了一個單薄的身影。醫院裡有暖氣,但是走廊裡卻沒有,不算冷,但是呆久了,涼氣還是很重。
他皺眉,迅速的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走過來披在夏心悠肩膀上,夏心悠擡眸,盈盈的水眸有點紅,不知道是因爲太困,還是因爲剛纔哭過。
他一看見她這個樣子,心裡就軟的一塌糊塗。他以前聽人說過一句話:男人的弱點就是女人。他原來是不相信的,可是現在卻不得不信。
因爲,他的弱點就是她。
一物降一物,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莫奕臣苦笑着勾脣莞爾,用手攬住夏心悠,卻不想這小丫頭片子卻躲開了,她咬着牙,飛快的瞪了他一眼,心裡的小九九繞了好幾個圈圈,最後假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問道:“你剛纔做什麼去了,怎麼不在醫院裡?”
她以爲她演的很好,殊不知她臉上的表情早就落入他的眼中,他把她所有的一切都看穿了。
莫奕臣軟聲道:“我把姐姐送回家,順便也把陳思家送回家了。”
夏心悠扭開臉,一語戳穿她的道:“你以前當着我的面叫她‘小思家’,後來又叫她‘思家’,現在又叫‘陳思家’了。你一天一個樣子,在我面前總是變來變去。我問你,你當着她的面,也是這麼連名帶姓的叫她嗎?”
莫奕臣笑,將她摟住,溫和地道:“我以後都連名帶姓的叫她。”
“……是你自己要這麼說的,跟我沒關係。”夏心悠彆扭的轉了轉眼珠子,她打了一個哈欠,困到了極致,但是仍不忘記對莫奕臣道:“我剛纔問過值班的醫生和護士了,他們說爺爺明天早上應該就能醒過來了,你也別太擔心,我剛纔還問護士要了一張外賣的單子,明天早上我叫外賣給你吃。”
莫奕臣哭笑不得,“如果你早上能起來的話。”
“……肯定能!”夏心悠篤定地點了點頭,纖細的手指牢牢的攥住了他修長的手指,似乎怕他跑掉。
她擡眸凝視了莫奕臣一眼,看見他俊臉蒼白,黑眸里布滿了紅血色,通紅通紅的。她心裡一痛,爺爺出事,最苦最累的人,就是莫奕臣了。他昨天晚上就加班熬夜到很晚,今天又工作了一天,晚上纔剛剛下班陪她和薇薇吃飯,屁.股還沒有坐熱,就趕到了醫院,一直到現在……還超負荷的把莫馨兒和陳思家送回了家。
他真的很累了。
莫奕臣擡起手腕看了看手錶,已經凌晨四點多了,還有兩個小時天就該亮了,他要回家梳洗一下,換一身衣服,然後去公司,等到中午,纔有空再來醫院看爺爺。
“乖,你去睡一會兒,等到中午了,我來接你和薇薇回家。”莫奕臣親了親夏心悠的眉心,將她往睡覺的空病房推了推。
夏心悠不依,攥住她的手不鬆,她知道他又不休息!她堅持道:“我知道怎麼勸你,你都不會聽我的話的。但是薇薇哭了好久,眼睛都哭紅了,一直在叫粑粑,你難道不去看一看她麼?”
……
莫奕臣被夏心悠哄騙到空病房裡,接着又被強制的壓在了牀上。
“你現在唯一的任務就是乖乖睡覺,好好休息!就算是天塌下來了,你也得給我把眼睛閉上!”夏心悠近乎任性地道。
莫奕臣淺笑,目光溫柔而寵溺,“不行,我得回去換一套衣服,還有等會早上開會要用的文件,都還在家裡。”
“我打電話讓傭人給你送過來。”夏心悠早就想好了一切對策。
莫奕臣無奈,清澈的眸光轉了轉,最後落在夏心悠清麗的臉頰上,小丫頭懂得關心人了,真好,但是……他蹙眉道:“我睡牀,那你睡哪裡?”
如果要她站、或坐一晚上的話,他寧願不睡。
夏心悠笑眯眯的,跑出去,一會兒後又跑了進來。她不知道從哪裡借來了一把藤椅,吃力的搬到了病房裡,嬌小的身子蜷縮進去,衝他眨了眨眼道:“我睡在藤椅上就行了。好了,你別再說話了,閉上眼乖乖睡覺,我會監督你的,你什麼睡着了,我再睡。”
“好。”莫奕臣如夏心悠所願的閉上了眼,他原本只是爲了想要配合這個小丫頭一下,沒想到一閉上眼,就真的睡着了。
他實在是太疲倦了,身體機能已經不受控制。
……
再次醒過來時,莫奕臣看見夏心悠蜷縮在藤椅裡,冷的用雙手環抱住自己,纖細白皙的胳膊上冒出了許多雞皮疙瘩。他眸光愈發柔軟了,掀開自己身上蓋着的被子,拿起來,走過去,幫夏心悠蓋上。
是他忽略了,這間房裡就只有兩牀被子,一牀給莫薇薇蓋着了,一牀他蓋着了,夏心悠自然就沒有蓋的了。
傻丫頭,不怕凍感冒了麼?
他走到牀邊,把窗簾拉開一條縫,天色灰濛濛的,隱隱約約的可以看見剛剛升起小半張臉的太陽。他擡起手腕看了看手錶,早上六點,還有半小時,天就該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