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們的人還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申屠苗的那隻鳥,就已經派上用場了,好在那鳥她並沒派上什麼大用場,也沒對太子造成什麼影響,反而她自己弄巧成拙,賠了夫人又折兵,屬下以爲,這件事情,我們就不用跟進了!”這話,是青城說的。
他這話一出,擺弄着桌上那一株罌粟的人兒偏過頭,薄涼的脣畔噙着一絲邪魅妖冶的笑意,脣色因着多日的昏迷看起來泛白,卻絲毫不損那身誘人共赴慾海的氣息。一雙惑人的桃花眸微眯,掃向青城。靡豔的聲線,緩緩響起:“小夜兒也並不是好對付的人,此事既然已經如此,便先作罷。只是你我都清楚,小夜兒重情義,難免被身邊的人騙,就如同這罌粟,開得極好,身邊的枯葉卻敗了,這便需要摘除,否則,就會累及這一株花!”
這說話之間,那修長的指尖,已經將那一片枯葉,摘了下來。
並伸出手,將之遞給青城!青城微微一怔,看着他手中的那片枯葉,很快地伸手接過,也明白了對方話裡頭的意思:“公子是意思,是蕭疏影……?”
罌粟身邊的枯葉,那就是極爲親近之物了。而眼下,蕭疏影也算是太子身邊親近的人,也的確,這一次申屠苗的出手,也是蕭疏影對她說了那些話所致。洛子夜身邊,有這麼一個威脅,的確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所以,公子的意思,是讓自己除掉蕭疏影?
“不錯!”嬴燼淡淡地應了一聲,也輕輕地笑了笑,那笑容美過百花盡綻,卻透着刻骨的寒,犀銳的眸光令人驚懼,使得青城都怔了一下,他很清楚,這是公子動了殺機之後的表現。
青城垂首,很快地道:“蕭疏影的確要除,但她是墨氏王朝的郡主,眼下至少在名義上,還是墨氏王朝皇家未來的兒媳。若是我們暗殺了她,會不會……?”
她這樣的身份,就這麼殺了,恐怕會惹來一些麻煩,他們縱然是不怕什麼麻煩,公子這麼多年來,也從來未曾將墨天子放在眼中,或者說,諸侯都沒幾個人把墨天子當一回事了。可要是鬧出了人命,事情肯定會被擴大化,要是因此暴露了公子的身份,那代價就未免太大了!
“不惜代價!”嬴燼輕輕吐出了四個字,這話一出,他的手,折斷了他面前那一株罌粟。
青城立即點頭道:“是!”若是這樣的話,那他行事,便要小心些了。
……
而此刻,蕭疏狂正有些懵然,在下人的稟報之下,很快地穿好了衣服,不太明白這半夜三更的,妹妹怎麼會忽然來找自己,而且還是一副急急忙忙的樣子,要求馬上就見自己?
他起牀之後,蕭疏影便慌慌張張地進來了。進門之後,她都沒來得及打招呼,就立即開口道:“哥哥救我!”
蕭疏狂一怔,不明其意,問了一句:“發生什麼事了?誰要對你不利,需要我來救?”
要知道這段時間,疏影雖然不完全是太子的人,可太子對她還算得上是維護,有太子在,又有誰敢將她如何?更況論神機營在上次軍演之後,便如日中天,那些想對疏影不利的人,也該顧忌自己這個哥哥。
蕭疏影面露爲難之色,很快地開口道:“是這樣的,我串通了申屠苗,打算對付太子,但是這個消息,好似是被嬴燼知道了。嬴燼若是開口對太子說了什麼,不管是以太子的性格,還是以攝政王殿下的性格,恐怕都不會放過我!”
“你說什麼?你聯合申屠苗?”蕭疏狂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那表情已經完全呆住,不相信對方會做出這麼荒唐的事!太子這段時間,待他們可不薄啊,明明懷疑他們跟龍傲翟有關係,甚至明明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身份不簡單,也許目的還不簡單,卻並沒有對他們採取任何措施,就連最基本的防範都不曾,可就在這時候,她竟然背叛太子,這……
他這樣一問,蕭疏影立即落了淚,將當日龍傲翟對她說的話,都盡數說了出來。
並開口道:“我也是一時糊塗,可眼下事我已經做了,就算是後悔也來不及了,嬴燼既然已經知道了,不論我再去他面前說什麼,即便是要說悔過,恐怕也是沒用!所以這時候,只有哥哥你能幫我了!我當時也只是被嫉妒衝昏了頭腦,並不是真的要加害太子。哥哥,這麼多年來,從小到大,你何曾聽說我害過誰?我真的知道錯了,哥哥你就幫我一次吧!”
她不是沒想過到嬴燼面前去懺悔,或者是欺騙對方,說她只是假意跟申屠苗合作,而目的是爲了獲取申屠苗的信任,旨在算計申屠苗。但是嬴燼是什麼人?莫說從初見至今,她根本就看不透對方了,就憑着對方當初是相思門的頭牌,也定然是看過不少世間百態,能辨別真假的,她這點本事,還真的不敢在對方面前賣弄!
所以,眼下她能做的事情,只剩下這一件!
想辦法讓哥哥護送她離開,嬴燼手中畢竟沒有她跟申屠苗攪合在一起的證據,看在哥哥如今跟隨洛子夜的份上,沒有證據,自己走後,他定然不能隨便指證,他也會擔心壞了洛子夜和哥哥的關係。那麼,只要嬴燼不說,洛子夜也就不會懷疑她,以後,她還會有機會再接近洛子夜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過是先去避幾天罷了,她等得起!
她正想着,蕭疏狂卻冷了臉,開口道:“你若是真的知道錯了,現在就跟我到太子面前去懺悔!若是太子相信你真的知道錯了,以後不會再犯,想必嬴燼也不會將你如何。太子並非是絕情之人,只要你好好懺悔,也許她會原諒你!”
事實上,他看起來很淡定,但他也還在蕭疏影的話裡頭,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太子是女人?這未免也太離譜了!可妹妹既然這麼說,那就決計不會有假。他想了想從自己跟隨太子以來,這段時間太子的表現,事實上太子當真是沒有一處像女人的。而太子的豪氣和義氣,很多時候不輸男人,甚至比男人更甚。
這樣的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他都跟定了!只是,他心裡還是覺得有點古怪,任憑誰都不能輕易接受自己心裡一個猥瑣的爺們,忽然變成個女子的。好在他對太子夠忠心,倒也不認爲這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他這話一出,蕭疏影立即搖頭:“哥哥,不是妹妹不肯親自去找太子懺悔道歉,實在是妹妹不能啊!只要我去了,這件事情必然會鬧大,而龍傲翟……不,是殿下,殿下當時對我說太子的事情之時,就已經警告過我,不能找太子的麻煩,更不能將太子是女人的事情,公諸於衆,否則他不僅僅會動我,還會動我們煜成王府。縱然父王這些年,對你一直都不好,但不論怎麼說,他也還是你的父王,你豈能不管他的死活?”
蕭疏影說完這話,蕭疏狂就沉默了,但從他冷硬的面色,不難看出來,即便對方說了這些,這時候他還是堅持,覺得蕭疏影應當去找洛子夜道歉。 _ ттκan_ C O
而蕭疏影看得出他的面部表情所代表的的意思,很快地補充道:“哥哥,我現在也不是求你別的,我現在是要離開,只要我走了,以後也就沒有機會對太子不利,既然這樣,你還顧忌什麼呢?反而我今日若是隨你去見了太子,倘若太子原諒了我,可我若什麼時候又起了這樣的心思,到時候哥哥當如何自處?最好的辦法,就是我立即離開,不給哥哥添麻煩,也不再給太子惹麻煩!”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太子原諒你之後,你還有可能繼續……”蕭疏狂皺眉看着她,彷彿是今天才認識自己這個妹妹。
蕭疏影立即低下頭,道:“我也不想,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哥哥你就送我走吧,左右申屠苗想設計太子也沒有成功,你就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立即送我走!也免得惹怒了太子,也惹怒了攝政王殿下,如果妹妹自己還累教不改,今日去見了太子致歉,以後再犯,妹妹也會覺得從此無顏面對哥哥!”
“你——!”蕭疏狂這時候是有些怒了,並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冥頑不靈。
他倒是可以不在乎煜成王府,反正那個王府也從來沒有人在乎過他,但他卻不能不顧及蕭疏影再一次作出對太子不利的事。這又是自己的親妹妹,他也不能殺了以絕後患,似乎真的送走纔是唯一的辦法!
“哥,嬴燼的手下,也是有不少人的。你若不立即將我送走,恐怕明天你再見到妹妹的時候,我已經沒命在了!”蕭疏影很快地又說了一句。
蕭疏狂盯了她一會兒,兩人對視了半天,他終於嘆了一口氣:“那好,我馬上派人護送你離開,你立即就走,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看在你是我親妹妹的份上,這一次我饒了你,若是再有下一次,不必太子出手,我會親自了結你!”
他這話一出,蕭疏影怔了一下,完全沒想到對方會說出這種話。卻也只能點頭:“妹妹知道了,妹妹保證決計不會有下一次,哥哥儘管放心!”
“哼!”蕭疏狂冷嗤了一聲,便馬上吩咐人送她離開。
待到蕭疏影走後,他立即轉身往嬴燼的帳篷裡頭去,這件事情他必須要跟嬴燼說清楚,表明自家妹妹已經走了,並且不會再繼續對太子不利,以求讓嬴燼手下留情。否則難保還沒把妹妹送回古都,她在路上就被嬴燼的人給暗殺了!
……
而此刻,攝政王殿下的王帳之中,他那一聲“夠了”出來之後,整個王帳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閻烈和閩越都不敢再吭聲,等着攝政王殿下開口。
鳳無儔魔瞳微眯,盯着跪在地上那兩人身上,冷醇磁性的聲線,響徹整個王帳:“或者,不過是因着當時,路兒和沓沓在旁邊,她纔沒有多言。她心裡當明白,那兩個人不可信!”
閻烈低頭:“屬下也希望是這樣!”王跟太子發展到今天這一步,自己在這條路上,起到的作用自然是不言而喻。他比攝政王府的任何人都希望,太子對王是真心,因爲倘若不是,那麼他閻烈在這件事上的責任,將不可推卸!
閩越沉眸,緩聲道:“屬下認爲,不管如何,小心着些總是好的!太子在千浪嶼上說的話,屬下一直記得很清楚,相信王您也不會忘記,屬下懇請您不要意氣用事!小心防範着些,總是好的!”
他知道這些話,都是鳳無儔不愛聽的,但他卻不得不說,自古忠言逆耳,說完這話之後,他很快地跪下,已經有了領受自家主子震怒的準備。
攝政王殿下聞言,魔瞳掃向閩越。那眼神之中,的確有幾分戾氣,也有鎏金色的燦茫掠過。他站起身,舉步走到王帳中央,魔威逼人。揚聲道:“你們不讓孤信她,孤卻偏要信!今日起,便將虎符放在孤的桌案之上,放在她眼皮子底下,孤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會拿!她是不是真的會如你們所言,跟洛肅封合謀來算計孤,拿刀子捅孤的心!”
說完這話,他墨色的衣角掠過,步入屏風之後。
少頃,便將虎符取了出來。大步走到桌案邊上,放下。那氣勢令人震顫,他身上的怒氣也不難令人探知,魔瞳掃向跪在王帳中央那兩人,沉聲道:“現在,你們知道孤的意思了麼?”
“屬下明白了!”閻烈也知道今日是徹底激怒他了,也的確,他們這段時間,在王耳邊說的這類話,的確是太多了一些。儘管心中還有許多的話想說,還有許多的不認同,但是這時候他也什麼都不敢說了。
王的意思,不容違背。
閩越也低下頭,不敢再多話了,這時候他們已經是激怒王,而且造成了相反的效果了,他們原本說這些是爲了讓王小心防備着太子,卻沒想到王竟然還刻意將虎符拿了出來。說明他們勸了這麼半天,反而是弄巧成拙了。
他是有冒死諫言的心,但要是激得王做出更不理智的事情,怎麼辦?
見他們都保持了沉默,鳳無儔心中的怒氣,纔算是消了一些。沉聲道:“退下吧!”
“是!”那兩人領命,很快地退了出去。
他們出去了之後,帳篷裡頭,便只剩下鳳無儔了。他沉眸盯着自己的虎符,緩緩坐落於墨玉長塌上,闔上了雙眸。
這是他跟自己打的一個賭,賭洛子夜不會背叛他。是輸或者贏,這結果他都認。
而不管不輸還是贏,他也決計不會放開她,絕不!
……
王帳之外,閻烈和閩越的情緒,也極爲低落,他們的確沒想到王竟然已經到了這地步上。並非是他們不信任太子,也不是他們不願意相信太子,只是太子身上表現出來的問題太多,而且越來越多,他們纔會覺得防人之心不可無,勸諫了王幾句。
哪裡知道……
閻烈嘆氣:“王已經很久沒有發過這麼大的脾氣了!”
閩越到底性子沉穩些,他雙手攏在袖中,揚眉看向星空。緩聲道:“我能理解王的心情,他這時候是最想相信太子的,他不願意懷疑她,而我們是他最信任的人,這時候我們卻不能支持他,堅持要表示自己的懷疑。這自然令他動怒!”
“這個道理我也懂,只是……”只是他們怎麼能刻意對這些問題,都視而不見?他們是王身邊的人,他們的使命,除了效忠之外,當然還應該有輔佐。發現了問題而不勸諫,纔是真正的不忠!
閩越慢慢閉上眼,開口道:“這件事情,王自己有主意,我們就不要多言了,你負責守衛,小心着太子一些就是了。就別再說什麼話,惹得王不痛快了!”
他話正說到這裡,果果兩隻翅膀背在身後,一副深沉的鳥樣兒,走回來了。
走到門口,就聽見一句主人不痛快,它當即便道:“是誰……惹了主人不高興的是誰,誰惹了主人不高興?告訴果爺,果爺在他門口拉屎一個月!每天準時不定點拉屎……”
惹了鳳無儔不痛快的閩越和閻烈:“……!”
……
洛子夜從牀沿上,將飛鏢取了下來,掃了一眼那張紙條上的紙,上頭只有一句話:“三更天,營帳往西五百米,榕樹下,我要見你!”
三更天?現在還早,還得一兩個時辰,對方要見她?這是看她這麼久以來,從來都沒有按照對方的指示做事,也似乎完全不被威脅故而生氣了,想訓斥她,還是想幹啥?反正估摸着就是去了,對方提什麼過分的要求,她也還是不會答應的,但要求要是不過分,對方也不會提給她,所以跑去也是白跑,她根本不會按照對方的意思辦事。
洛子夜沉眸,將手中的信件摺疊好,走到蠟燭邊上點燃燒了。微微眯了眯眼,不過,去見一下還是可以的,看看對方到底是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