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林中,兩個同樣姿色過人的女子面對面而坐。
清婉白紗面容絕美的,是仙樂臺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絕色美人夢仙子,淡綠褶裙神情冷然的,是被世人傳說是明珠蒙塵的鳳玲瓏。
“你可以說你想說的了,不過……”鳳玲瓏看着面前怡然品茗的夢仙子,淺笑:“你別想提任何條件。”
儘管她是很想知道風家被抄斬的真相,但她不會和豺狼做交易。
夢仙子銀鈴般的笑聲頓起:“鳳玲瓏,你放心好了。雖然我很討厭你,但我也很同情你,這件事我是無償告訴你的,絕對不要你付出什麼。”
“那就好。”鳳玲瓏冷冷一笑。
夢仙子輕擡素手,放下手中茗杯,朝着鳳玲瓏綻開絕美笑靨:“其實,當年風家被滅門,與王家有關,也與風家自己有關。”
鳳玲瓏面容波瀾不驚,靜靜聽夢仙子敘說,內心的洶涌澎湃卻只有她自己知道。
“王家當然是小人,背後推波助瀾,但如果不是你風家自己出了內賊,風家也不會被滿門抄斬。”夢仙子淡淡一笑,纖纖玉指沾了茶水,在面前石桌上,緩緩寫下三個字。
鳳玲瓏微微眯眼,瞧清楚夢仙子寫的是:風萼眉。
風萼眉?萼眉?
鳳玲瓏瞳孔攸地一縮,的確,風家當年是有這麼一個女兒,便叫風萼眉。
不過,風萼眉是風家庶出女兒,是她爹被人設計後留下的種,自小便體弱多病,養在深閨之中,很少出門。
怎麼風家被滅門的真相,與風萼眉有關?
一張溫婉蒼白的臉,依稀浮現在鳳玲瓏腦海中。
袖下雙拳,不自覺微微握緊。
“風萼眉第一眼見到南帝,就愛上南帝了,這件事恐怕你不知道吧?”夢仙子掩嘴一笑,似乎看穿了鳳玲瓏表面的淡定。
鳳玲瓏心中一緊,難道是因爲她當年是準太子妃,所以風萼眉才勾結外人,陷害風家?
但,不對啊,這樣一來,豈不是風萼眉自己也遭殃了?
“你當時已經被南帝拘禁在宮中,所以肯定不知道,事後風家被抄斬者收屍入棺,本是一百三十六人,但實際入棺者只有一百三十五人。”夢仙子秀眉微挑,面容得意。
鳳玲瓏一咬下脣,這麼說,風萼眉並沒有死,風萼眉還活着?
“當然了,這些都是題外話,我這次最主要的,還是告訴你風家被抄斬的真相。”夢仙子清雅一挑額前青絲,美眸閃過一絲精光。
她就是要讓鳳玲瓏知道風萼眉還活着,卻不告訴鳳玲瓏,到底誰纔是風萼眉。
她要讓鳳玲瓏日夜被毒蛇蝕咬心臟,沒日沒夜地去想着風萼眉是誰!
而一旦鳳玲瓏前世是風茗玉的事情傳揚出去,鳳玲瓏豈不是又多了一個暗中的敵人?
呵……即使她在仙樂臺,也會等着看好戲的!
“你要說就說。”鳳玲瓏冷冷注視着夢仙子,她知道夢仙子沒安好心,但風家被滅門的真相,她也想弄個清楚明白。
月清塵調查很久了,卻始終沒給她一個準信,難保不是有什麼不應該讓她知道的。
或許從夢仙子嘴裡,她能得到真相。
夢仙子美眸凝視鳳玲瓏片刻,勾起豔麗笑容:“風家之所以會被滿門抄斬,是因爲你爹也就是風家家主,闖入了禪宗臺禁地,獲悉了禁地的秘密。”
鳳玲瓏身子一震,忽然就想到了事發前不久,她爹的確一臉蒼白地回到了風家,但任憑她們如何詢問,爹都沒有說過半個字。
“禪宗臺的規矩,幾千年來無人能破,即便是禪宗臺臺主也不例外。風家家主擅自闖禁地,禪宗臺又不便出手,只好書信給南帝。”
夢仙子脣角更彎:“南帝接到書信,百般爲難,甚至前往禪宗臺爲你風家求情。”
鳳玲瓏臉色瞬間蒼白,在風家被抄斬前一個月,軒轅南的確去了一個地方,約莫半月纔回。
一切,竟都對得上。
“不過很可惜,你爹犯下大錯,而且獲悉了禪宗臺禁地的秘密,風家滿門都必須爲此付出代價。”
夢仙子狀似同情地看了鳳玲瓏一眼:“好在,南帝的癡情最終感動了禪宗臺臺主,禪宗臺臺主答應南帝,可以給你一次重生的機會,但需要南帝付出相當沉重的代價。”
鳳玲瓏只覺通體冰涼,連手腳都彷彿不是自己的了。
所以,她恨了軒轅南那麼久,其實根本就恨錯了?
但是,他爲什麼不告訴她這一切?
“禪宗臺臺主與南帝達成協議,由南帝出面抄斬風家滿門,再犧牲南帝五階鬥氣,使你重生於鳳玲瓏之身。不過……”
夢仙子神色無限悲憫地搖了搖頭:“不過,南帝不得告訴你所有的事情,否則禪宗臺臺主將會收回你的性命。”
鳳玲瓏雙眼痠澀不已,半晌,才嘶啞問了一句:“他已經告訴我了,爲何禪宗臺臺主沒有收回我的性命?”
“大概,是因爲風瞿人和兵魍吧!”夢仙子眼神微微一閃。
鳳玲瓏默然了,以風瞿人和兵魍的身份,禪宗臺臺主的確會網開一面,不對她出手。
“我要告訴你的,就這麼多了。不得不說,你的確很有福氣,能有一個男人,而且還是九五之尊的帝王,爲了你甘願付出一切。”
夢仙子徐徐起身,看着如雕塑般的鳳玲瓏片刻後,輕盈轉身離開。
清風拂過,翠竹林裡竹葉微曳。
寂寥的響聲,掀不起鳳玲瓏任何反應。
苦澀地看着面前已然涼透的香茗,鳳玲瓏撐身站了起來,卻有些搖搖欲墜。
如果事情真是這樣,她該怎麼面對如今紛亂的局面?
而最重要的是,她的心在哪裡?
鳳玲瓏落寞地轉身回皇城,卻不知道玄王府已經發生了令她措手不及的變化。
她不知道畫舫在哪兒,只好重回玄王府門口,但卻頭一次被侍衛給攔住了。
侍衛的目光閃爍,言辭吞吞吐吐:“鳳、鳳姑娘,王爺說……王爺說鳳姑娘從哪兒來的……就回哪兒去……”
侍衛顫巍巍把手上東西遞給鳳玲瓏,臉已經皺成一團了。
誰知道這是不是王爺和鳳姑娘吵架使小性子啊?萬一以後秋後算賬,他這個趕走鳳姑娘的罪魁禍首豈不是倒大黴了?
他好怕啊!
鳳玲瓏往侍衛手上一看,是她的衣裳和生活用品。
原來,她被赫連玄玉趕出玄王府了?
“你們王爺回來了?”鳳玲瓏無悲無喜地看着面前侍衛,並沒伸手去接。
“是、是的……”侍衛本想說王爺受了傷,但想了好久還是沒說,王爺可是嚴令過不許多話的。
鳳玲瓏點了點頭,轉身就走。
“鳳姑娘,您的……”侍衛的聲音,被吹散在風中。
鳳玲瓏頭也不回地走了,背影單薄而寂寥。
那些東西,原本就是赫連玄玉買給她的,她怎麼會拿走呢?
孑然一身的來,也就孑然一身的走吧!
鳳玲瓏走的瀟灑,而玄王府裡卻一片兵荒馬亂。
“滾!滾出去!”
赫連玄玉的房間裡,傳來劈哩啪啦的清脆碎裂聲。
不一會兒,一名侍衛臉上帶着不少血痕,哭喪着臉退出來了,手裡端着碗盤碎片和狼藉的飯菜。
月清塵緊緊鎖眉:“主子還是不肯吃藥用膳?”
“我還沒開口勸,王爺就雷霆震怒了,而且現在已經在門口設了結界。”侍衛顧不得擦臉上血跡,只一個勁兒搖頭嘆氣。
月清塵憂心如焚,這下子糟糕了,主子設了結界,還有誰能勸得動主子?
難道主子打算就這麼不治療,也不吃東西?這樣下去身體可怎麼受得了?
萬一寒毒再次被引發……
月清塵簡直不敢想那後果,不由得看向了一向以智囊聞名的風瞿人。
風瞿人冷冷一瞥月清塵:“剛剛我就說過了,赫連讓鳳姑娘離開,我們只當沒聽見就行了。既然你不聽我的,那我也幫不了你。”
說完,風瞿人轉身便走了。
月清塵無言以對,心裡卻有些憋屈。
難道他想把鳳姑娘趕走嗎?但主子的命令他不能不聽,這些年服從早已成了習慣,他是絕對不敢違抗主子命令的。
“唉,我倒是理解你,反抗赫連是需要先吃雄心豹子膽的。”司空湛同情地拍了拍月清塵的肩膀,“我看,也就那位有這個膽子了。”
司空湛嘻嘻一笑,飛身離開。
那位?月清塵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侍衛,故意揚高了聲音:“主子說讓鳳姑娘離開的,鳳姑娘離開了沒有?”
月清塵猛朝侍衛眨眼,侍衛很快就領悟過來,連忙說道:“鳳姑娘已經走了,但鳳姑娘沒有帶走任何東西,好像鳳姑娘有點傷心。”
“鳳姑娘沒說什麼嗎?”
“鳳姑娘就問了句:你們王爺回來了?我說是的,然後鳳姑娘就眼紅紅地離開了。”侍衛十分賣力地添油加醋。
“你沒問鳳姑娘去了哪兒?”月清塵再接再厲。
侍衛呆了呆後,絞盡腦汁說了句:“沒有,鳳姑娘走得很快,不過看方向應該是出城了。”
月清塵‘咦’了一聲:“出城?鳳姑娘在城外可沒有什麼親人,不會出什麼事吧?”
話音剛落,一道人影‘嗖’地破門而出,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月清塵鎮定自若地壓下被風捲起的衣袍下襬,嘴角逸出了一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