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裡，凌依依忐忑不安的在外面來回走動，已經大半個時辰了，裡面還沒消息，也不知道到底怎麼樣？
“依依，你別轉了，我頭都暈了。”龍妙兒揉揉腦袋，她更擔心，因爲一個是她皇兄，還有一個是她心上人。
“我怎麼靜的下來。”她的心砰砰跳個沒完，她都過緊張死了，能靜下來纔怪。
“依依，和我到外面走走吧？這樣着急也沒用。”龍阡羽站起身來，當先一步離開。
凌依依只得跟上，到了外面上了馬車。也沒問去哪，一路馬蹄達達，心緒倒是慢慢平和下來。
他們去的是她第一次見公子羽的地方，還是那麼淡雅。只是這次兩人沒有閣着簾子說話，而是面對面。
“你一直在這裡生活？”凌依依端起茶品了一口問道。
“是啊，辰把我從皇宮裡救出來後，就安排我在這裡住了。這裡原本還有一對普通的夫婦做幌子，後來我漸漸羽翼豐滿，就給了他們一些錢送走了。”
凌依依看着這裡的環境，雖然看上去挺溫馨，但是沒有真正的家人，又怎麼稱的上家呢？
“你以後恐怕要離開這裡了？會不會有些不捨？”以後他要回到真正的家了。
他勉強一笑，“是啊，要離開了，以後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生活了。”
“依依，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喜歡皇宮的生活麼？”
“不喜歡。”她回答的很果斷，“宮裡規矩太多，我學不來，也不喜歡。本來我還發愁龍熠辰是皇帝，以後我們的日子怎麼過？還好你回來了，這樣我們都可以解脫了，各回各位，不是很好麼？”所以老天是有眼的，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如果龍熠辰不捨得，或者離不開那個位置，你又該怎麼辦？”
他突然這麼問，讓她有點反應不過來。以她對龍熠辰的瞭解，他應該不會不捨得。但是離不開，倒是有可能。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誰也不想沒事換天子。
想了想，最後痛並思痛的下了決心，“那我就一個人走，反正我是不會留在皇宮的。”
“好。”他只回答了這一個字，臉上掛着溫和的笑容，眼中有什麼劃過，快的讓人捕捉不到。
他在她喝的茶裡放了安神香，她喝了後不知不覺睡着了。等她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醫館裡，旁邊只有小柳在陪着。
猛的一個激靈坐了起來，緊張的抓着小柳的胳膊問道：“皇上呢？他怎麼樣了？”天啊，她怎麼睡着了呢？
“皇上他沒事，解了毒已經醒了。來看過您後，囑咐奴婢好好照顧您，就先回宮了。”小柳如實說道，臉色卻並沒有多少喜悅之情。
“這麼快？醒了，走了？”不行，她要去宮裡看看，否則她不放心。
看着她急急的下牀的樣子，小柳不悅的開口：“小姐，您只關心皇上，難道您就不問問宇文公子麼？他可是皇上的救命恩人。”雖然她也贊同小姐和皇上在一起，畢竟皇上對小姐的感情她是看在眼裡的。但是想到宇文公子，還是覺得他很可憐。
“宇文公子怎麼了？”她怔了怔，不解的看向小柳。他是大夫，最多辛苦點，還能有什麼事？
小柳眼眶發紅，哽咽道：“小姐，您還是去看看吧，公子好可憐。”
看到小柳這樣，凌依依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穿上鞋子急忙向外跑去。
房間裡，宇文子睿雙眼緊閉的躺在牀上，臉色慘白，就跟龍熠辰毒發的症狀一樣。
坐在一旁的龍妙兒不住的抹眼淚，眼皮腫的像核桃一樣。
文庸正專注的爲他施診，但是那針紮在肉體上，就像紮在木頭上，牀上的人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累倒了？不是還有文庸在一旁當助手麼？他怎麼沒事。
聞言，九公主眼淚掉的更兇，邊哭邊說道：“這個傻瓜，他沒告訴我們，竟然是用自己的生命去救人。如今皇兄沒事了，他卻……”
心猛的一沉，用自己的生命，這是怎麼回事？她怔怔的看着牀上的人，心揪成了一團。
文庸施診完畢，幫他把被子蓋好，嘆息道：“他沒告訴你們是怕你們反對，其實這是唯一能幫皇上解毒的方法。用自己的血換了皇上的血，所以現在所有的毒氣都在他身體裡了。我現在給他施針也只是暫時延緩，恐怕……也支持不了幾天。”
“嗚嗚……你這個傻瓜，你怎麼可以這樣？爲什麼不告訴我，大傻瓜……”龍妙兒撲到男人身上，又疼又氣，在他身上捶打起來。
凌依依的心中充滿了感激與內疚，他爲什麼要這麼做？她自然是知道的。如果她知道他用的是這樣極端的方法，她一定不會答應。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她又怎麼能快樂的起來。
“還有其他方法麼？是不是再用另一個人去跟他換血就可以了？”他可以這樣救活龍熠辰，應該也可以這樣救他吧？
“是啊，用我的血，用我的。”龍妙兒激動的連忙挽袖子，只要能救活他，就算犧牲自己也無所謂。
文庸搖搖頭，“沒那麼簡單，別說換血術只能用一次，就算真的可以，你的血也不能用。在解毒之前，宇文公子一直在服用藥物，爲的是改造自己的血液，可以和皇上的匹配。不是誰的血都可以，如果出現排斥現象兩個人都有危險。”
這一點凌依依認知，在現代輸血都要驗血型。只是沒想到這裡竟然能用藥物強行改變血液，應該會吃不少苦吧？
“這是之前宇文公子讓在下交給你的信，這裡面應該有他的交代。”
凌依依接過那信，竟然有些顫抖。
信紙打開，帶着淡淡的藥香。不是平時開方子的狂草，而是規整的隸書。
“影兒，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或許我已經不在了。不用爲我難過，做爲一名大夫，行醫救人是我的責任。今天就算不是他，換成其他人，我也會救。所以你不用內疚。我只是希望你能記得我這個朋友就好，其他我已經沒有所求。關於九公主，我不是不懂她的心，只是我今生註定要負了她，請你替我跟她說一聲對不起。如果有來生，我希望第一個遇到的是她，這樣大家都圓滿了。”
看了這封信，她也忍不住淚流滿面。把信交給龍妙兒，對文庸囑咐道：“你一定要照顧好他，我會盡快想辦法。”
文庸點點頭，看着牀上的人無聲嘆息。
地牢裡，第二天，又來了一個人。只是這個人是帶着食盒來的，退下華麗的宮衣，她也不過是一個平常的婦人。
監守恭敬的把牢門打開，她俯首走了進去。看到裡面的人一臉憔悴的面容，竟然有些愣怔。
這個機關算盡，總是自信滿滿，高傲自負的人，想不到也有今天。
感受到有人靠近，宇文擎慢慢擡起頭來。忽然之間，似乎老了十幾歲。灰色的髮絲，一夜間，就變成了白髮。
看到眼前的人，扯了一抹苦笑，“你是來看我究竟落魄成什麼樣了吧？
看到我遭報應，你是不是很開心。”
太后走到小桌前，把食盒裡的酒菜一樣樣拿了出來。
“這些都是你最愛吃的，是我親自做的。曾經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夠每天讓你吃到我親手做的菜。”
宇文擎眼底有些激憤，“你現在還提這些幹什麼？我做了這麼多傷害你的事，難道你不恨我？”
女人彎了彎嘴角，無奈的開口：“你知道什麼是恨麼？那是愛到極致的痛。我多想曾經沒愛過你，這樣我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她轉頭看向他，他發現她的美麗的臉頰竟然也憔悴很多，多了一抹滄桑。記憶回到二十多年前，那時候他們還都是少男少女。他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的脫俗的容顏一下子敲動了他的心。他承認他是愛過她的，如果不是爲了自己的野心，他一定會娶她爲妻，或許他們現在還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起身，邁動艱難的步子，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其實他最虧欠的就是她了。
“淑兒，對不起。”顫抖的手撫上她的臉頰，那裡依稀還有年輕時的痕跡。
“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一定不會再走上這條路。如果有來生，我寧願當牛做馬，來償還今生欠你的債。”他的聲音粗噶，還有些壓抑的沙啞。或許每個人都是到了真正失去的時候，才幡然醒悟。可是再回頭，卻沒有路了。
“你欠的又何止是我一個人。”她淺笑，執起酒壺，到了兩杯水酒。
“要說錯，也不是你一個人的錯，如果不是我自私，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和你一樣，都是充滿罪孽的人。”所以她也不敢去奢望別人的原諒。聽說皇上的毒已經解了，她就真的可以沒有後顧之憂了。
端起兩杯酒，送給他一杯，自己一杯。
“經過了這麼多事，我也看開了，與其懷着恨過日子，不如徹底放下。”她感覺這一路走來，一直是在搬着一塊石頭上山。石頭很沉，她卻不肯放下。直到爬到山頂，她才發現腳下踩到的竟然全是這樣的石頭，不是很可笑麼？
宇文擎接過酒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放下就好，這樣我走的也安心了。”他現在已經不報任何希望，只是他們恐怕不會讓他死的太舒服。
“放下了，你也放下吧。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化爲塵土。希望來世，我們都可以活的輕鬆些。”
兩人相對，雙雙乾了杯中酒。
這些年的算計，籌謀，沒有一天過的輕鬆。還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什麼都不用想，靜靜的坐着。恍然才明白，奢求的太多，全部都是鏡花水月，爲何沒有好好珍惜眼前呢？
“你說的對，我的罪孽太重，即便死一千次，也不足以償還。”
“是啊，你是罪該萬死。但是我又怎麼忍心看你受苦呢？這是我們一起欠下的債，就讓我陪你一起還吧。”她的聲音有些虛弱，笑的卻很美。
宇文擎猛的一怔，看向身邊的女人，又看了看杯中的酒。先是悽然的笑，笑中卻流下淚來。
緊緊握住女人的手，憐惜的開口，“淑兒，你這又是何苦？”
黑色的血液從嘴角流出，女人臉上綻開最美麗的花朵。眼神深深的凝望眼前的男人，彷彿回到了過去。
“我……美……麼？”她說完身子一軟倒進男人的懷裡。
“你很美，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淑兒……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害了你一生，對不起，我卻沒辦法償還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