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道高一尺
“臣有罪呀。”八王爺繼續哀嚎，想必心裡很傷心他養這麼大的兒子，就這麼一刻功夫便沒了。
他這話裡透出的哭音可不似假的，恐怕現在心裡正對殺死龍煜的兇手恨之入骨。
“八王爺勿須傷懷，此事就等皇上安全回來後再說吧，相信以皇上的英明，決不會因爲龍煜的謀反而遷怒八王爺您。畢竟，這孩子十幾年來都是您一手教育、看着長大的，您是他尊崇的八皇叔呀，皇兒他決不會不顧念這份親情。王爺就先別忙着請罪，起來吧。”太后一番話講得很是體面，不過這其中有多少真情實意，那就只有她自己心裡知道了。
我暗地裡哼了一聲，緊着感到龍翊扶在我腰間的手指又動了幾下，不禁喜出望外。
龍祁又一次催促衆人離去，旁人聽不出他語氣裡的焦灼，我卻是聽得個分明。
正當我心裡急得跟火燒火燎的時候，忽然感覺身上給人用力戳了幾下，驀地可以動彈了。龍翊一把抱住我，壓住我鬧騰的四肢，他弧度優美的脣湊到我耳畔低語道，“先別出聲，咱們再看看。”
看？還看什麼看？這皇帝，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聽着他悠閒淡定的聲音，適才的焦慮好像撫平了不少。我弄不懂，剛纔九死一生，緊張到我手心都冒汗了，他怎麼能做到如此平靜，彷彿一切盡在自己掌握之中？
“啓稟太后、八王爺，九處宮門如今都已封上，進出之人詳加盤查，只等亂黨出現，就能一舉抓獲。”
“將軍，辛苦你了。”龍祁笑着說道。
“大人！”一道陌生的、粗獷聲音響起，皇帝落在我腰間的手驀然一緊。
“裴蒙將軍也來了！”
“裴將軍，事情辦的如何？”
“已經按丞相大人的指示，把所有御前侍衛都撤換了，如今一批新任的侍衛，均是裴蒙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混賬，誰允許你們撤換御前侍衛的？趙統領人呢？”八王爺驀然大吼。
“趙幹公然違令，已給本將軍拿下，現已押入大牢之中。”
“混賬！好你個裴蒙，你區區一個副將，竟敢拿下御前侍衛統領？何人給你天大的膽子？左丞相，你也未必太不把本王放在眼裡了罷！”八王爺怒吼！
“是朕！八皇叔！”櫃門給龍翊用力一蹬，隨即轟然倒地。我心想也是時候該皇帝出場了，他叫我再看看，等得必然就是裴將軍的到來，以及接下來這場好戲，一定會十分精彩！
我給他從櫃子裡抱出來的那一瞬間，屋子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們臉上，望着大家瞪直的眼睛，我莫名其妙的臉紅了。
我知道這些爬在地上的奴才、這些站在面前的主子們心裡都在想什麼。他們一定在想，我，潯陽公主，和皇帝躲在這麼個狹窄的櫃子裡，能幹出什麼好事來？
“皇姐？！”商君堯等人驚喜交加地望着我。
“我沒事。”我向他們笑着點點頭，轉眼看向面色大變的龍祁，此人正不動聲色地往門口退去，大有奪門而出之可能。
“皇上。”我扯扯龍翊的袖子。
他點點頭，把我放了下來，冷聲呵斥道，“龍祁，你的事情已經敗露了！想逃到哪裡去？”
剎那間，所有目光均集中到龍祁身上。
“給朕拿下此人！”龍翊怒聲大喝。
同時間，龍祁猛地躍了起來，落在太后娘娘身後，伸出剛硬五爪，瞬時擒住了太后的喉嚨。
“龍祁！”龍翊震怒。
八王爺也吃了一驚，怒吼道，“混賬！竟敢挾持太后？龍祁，快快放了太后，束手就擒！”
“當我是傻子麼？你們全部退後！”龍祁兇光畢露地望着我們這些人，捏着太后的喉嚨步步向後退去，一直到了門邊。
太后驚嚇恐懼，整張臉煞白，顫顫叫道，“皇……皇兒……”
“母后！”龍翊跨前一步，又驚又怒道，“龍祁，你放了太后，朕答應你，饒你一命！”
“我憑什麼信你？”龍祁的聲音有些尖嘯，“自從你登位後，就處處針對你的兄弟們，猜疑嫉恨，無所不幹，這樣的你，憑什麼叫我相信？”
“祈王，你說反了吧。”龍翊幽聲冷笑，“我從沒想過要與你們爭搶這個皇位，是你們，處處排擠我、猜疑嫉恨我而已。若不是父皇臨終前，再三交代要我接手皇朝，我根本懶得管。你們鬥得是死是活，兩敗俱傷，於我何干？就像地上的龍煜這樣！要不是三年前，朕登上大位，對你們幾兄弟嚴加看管，若非如此，阻止無數鬩牆慘禍，按你們那種鬥來鬥去的程度，如今應該早已閻王地府排排相見了。”
“你？”
龍翊忽然淡淡一笑，“祈王，你要是此刻還肯回頭的話，朕可以當作所有的事，統統沒有發生過！你還是當你的祈王，朕依然是朕。朕與你，仍然是肝膽相照的好兄弟。你可別一錯再錯，若是傷了太后的話，就是堵死你最後一條活路，到時候，休怪朕不念及你我兄弟情誼，對你痛下殺手！怎麼樣？你仔細想想吧。”
我給商君堯握住手拉到身側，一邊回頭看龍翊，一邊研究他淡定坦然的神色，心想此人城府太深了，親孃給抓，大敵當前，還能談笑自若地跟別人講條件，恐怕心裡已經一千一萬個恨龍祁到死了，只不過表面上未曾顯露出來而已。
龍祁猶豫了幾秒鐘，突然問龍翊，“你……此話當真？”
“君無戲言！”
龍祁看了他一眼，又緊張地來回望向圍在自己身側的陳平將軍、裴蒙將軍等人，暗中思索一番，知道定無勝算，便索性鬆手放了太后。同一時間，十幾把鋼刀架住了他的脖子。
太后娘娘向前撲倒，給滾過去的奴才們扶住了身子。
“皇兒。”
“母后。”龍翊扶住她遞來的雙手。
龍翊淡淡地望了龍祁一眼，“先要委屈祈王在上名苑小住幾日了，陳平。”
“末將在。”
“你帶些人護送王爺過去吧。”
“末將領命！”
我盯着龍祁離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未幾，商君堯一手轉過我的下巴，皺皺眉頭，“皇姐你沒事吧，爲何看得目不轉睛的。”
“沒，沒事，我沒事的，總算是有驚無險，剛纔實在是好險。”
“皇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呀？”太后驚魂未定地抓着龍翊的手。
龍翊三言兩語把適才龍祁衝進來造反之事概括了一遍，說到給龍祁把我們兩人塞進櫃子時，他向我這裡瞄了一眼。我急忙把下巴擡高，假裝沒看到他投來的目光。
“想不到一而再、再而三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先是煜王謀反，後有祈王作亂，哀家真是怎麼都沒想到，我們安泰昇平的皇朝，居然會發生這種醜事，倒是讓君上、還有兩位王爺見笑了。”太后說着向商君堯等人慚愧地望去。
商君堯客套地點點頭，出言安慰了幾句。
太后又轉頭看向龍翊，緊緊抓住他的手道，“哀家沒有想到，煜王扮作皇兒，無論是氣度還是神韻，竟然十成十的相象，哀家、以及朝中大臣們，居然誰都沒有識出他的破綻來。”
“是啊母后，龍煜自我登基那日起，苦練模仿我足足三年之久，怎會不十成十的相像呢？”
“這簡直太可怕了皇兒，你又是如何逃出虎口的呢？”
簡直受不了，這麼一番折騰下來，回到觀月閣天已經大亮了。
我把自己狠狠摔在牀上，閤眼就呼呼睡去。這一覺直睡到隔天黃昏時分，睜眼時，天又差不多暗沉了。
我磨磨蹭蹭從牀上爬起來，就對上樂雪一雙大眼睛。
她正託着下巴坐在我牀邊直愣愣地瞧着我。
我給她嚇了一跳，差點從牀上跳起來，順手就摔了她一記響頭，“幹什麼你啊，要嚇死人的。”
“公主！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
“噢！！你不提我還忘了！混蛋你可惡啊你，居然身懷絕技，還偷偷瞞着我這麼久！你說，那次龍祁擄我，你是不是故意放水，讓他一併把你帶過來？你說你說，你是不是來龍氏皇朝臥底的你？”
樂雪跳了起來，衝到門邊探頭望了兩眼，又趕緊掩上門衝回我身邊，傻愣愣地朝我直搖手道，“公主，別那麼大聲了，會給人聽到的。”
“你說！”我一把將她扯到我牀上，握起小拳頭在她腦門上來回晃悠幾下，“你個混蛋，是不是舒無戲叫你這麼做的？”
“是……是皇上，讓樂雪不不要輕易顯出真功夫，免免得其他人起疑，在冰窟裡，樂雪也是逼不得已才和人開打的。”
“啊……我明白了！那天你衝進來告訴我，探聽到假龍翊與君堯聯盟的事情，我問你消息是否可靠，你說可靠，等我進一步再問，你又給我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理所然來。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每晚夜半三更趁我睡着後都出去打探消息！還有上次我們晚上出去尿尿，是不是你故意把我帶到那個神秘的通道入口處？”
樂雪用力點了下她的大頭。
我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掄起拳頭就要她嚐嚐我人肉小包子的味道。
“公主公主！其實……樂樂雪也是逼不得已的呀。樂雪一早就知道龍朝有意與商國結盟，這次與公主一起來龍朝也是專門爲了破壞此事而來。其實樂雪那次也是無意中發現密道的，想着進去打探一下……誰知道就遇到真正的龍朝皇帝。本來以爲公主會幫忙救那個龍翊出來，這樣我們就可以藉機說服他取消與商國的盟約，順便替公主您，塑造一個救民於水火的英雄人物形象（我汗）。誰知道公主你根本不管人家死活，你就只想着自己怎樣應付商君堯，還諸多理由諸多借口，不肯幫忙。那樂雪就只好把咱們皇上擡出來了呀，公主你一聽見皇上有危險，立馬就換了個人似的，做什麼事都積極得多了……”
“你給我閉嘴！”
“公主，樂雪發誓，是皇上要我用自己的性命保護公主的，樂雪半點不敢欺瞞公主了，樂雪死都不會害公主的，樂雪發誓！”
“舒無戲居然派你來臥底？他腦袋是不是燒壞了，派你這麼個小糊塗蛋來，就不怕給搞砸了？你給我老實說！這個宮裡是不是還有你們自己人存在？我想起來了，你那天教導我去救龍翊，跟我說的那個一石二鳥之計，根本就不是你的主意，是不是？那個與你暗中接觸的人，一定給了你很多情報，他是誰？難怪舒無戲這麼胸有成竹打包票保管我沒事，原來龍翊的皇宮裡有他的眼線……”
樂雪又急忙上前捂住我的嘴，壓低聲音道，“公主你別那麼大聲呀，樂雪不可以說的，樂雪如果說出來，那個人就會多一份危險。公主你答應我，以後都不要再提這件事了！樂雪爲了公主，已經暴露了身份。如果樂雪沒有猜錯的話，此事一定會引起龍翊的懷疑……樂雪真得不想再節外生枝了。”
“有件事我還搞不明白。”我一把把她拽到面前，“我問你，昨晚上我們去太廟盜劍之前，你是不是已經帶龍影見過龍翊了？還有那把掉了包的劍，是不是你搞的鬼？”
樂雪又用力點了點她那顆大頭，氣得我一巴掌掄上她的腦門，丫的！把我矇在鼓裡當傻子呢，統統都在我面前演戲！
樂雪一手捂住腦門，委屈地望了我一眼，“我看公主你興匆匆地又訂夜行衣，又搞那什麼武器，我怕你有危險呀，再說了，憑你這個三腳貓功夫，還沒進太廟就給人抓了起來……樂雪只是想幫助公主取得龍翊的信任，順便給公主整一個高大的形象，樂雪並不是要公主去涉險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