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學紋的眼神有些飄忽。
忍辱負重十年，換來的不過一場空。
於李光離而言，自己真的是一個用完便扔的工具啊。
自己當初的選擇真的正確麼？
今天，終於要嚐到當初種下的苦果了。
只是，卻徹底的連累了恩人之後。
自己所設想的一切，完全以一個與劇本不符的方向前進。
“呵……”
沙學紋手指顫動，卻依然輸入了那個讓自己無比鄭重的名字。
只是在【確認】之前，他卻遲疑了。
一聲自嘲，沙學紋並不熟倆的叼起一根香菸，點燃。
煙霧升起，他劇烈的咳嗽起來。
直到快要把肺都咳出來，沙學紋纔將那還沒吸一半的香菸按滅，在繚繞的煙霧中露出一張陰沉到可怕的臉孔。
終於，他還是敲下了回車。
想要面對的，不想要面對的，終將面對。
一剎那，曾經出現於孫立面前的信息面板再度浮現。
沙學紋第一時間便看到了那個帶着笑容的陽光少年，眉目和陸宗光有着七分相似，只不過卻不同於他們這些終將落後時代的人。
少年的眼中帶着自信與溫和，帶着屬於這個年紀的朝氣和蓬勃。
沙胖子的視線出現一瞬間的恍惚。
【陸大哥，咱侄子真的跟你好像啊。】
沙胖子嘴角想笑，但是眼中卻泛起一閃而過的傷感。
曾幾何時，他幻想着衆人相見，一如少年模樣。
只是，時間卻是這個世界上最無情的刀。
十三年來，歲月悠悠，足以讓滄海桑田。
沙學紋眼神自然下落，落到信息卡上。
【姓名，陸銘。】
【學籍：尚南高中。】
【填報志願：無】……
看到這一行時，沙學紋的臉頰抽搐一瞬。
志願，無！
李光離終究還是出了手，在自己之外佈置的後手很明顯已經發揮作用。
只是，沙學紋設想了很多結果，卻真的沒想到竟然會直接從填報志願這裡便入手，不加掩飾。
現在的時間已經。
超過了二十分鐘，卻連一個志願學院都沒有填報。
這本身就很不正常。
在已經高度信息化的今天，所有的成績都有着量化後的對應標準。
在知道個人分數後，再對照學院提供的歷年錄取結果，最多不過五分鐘，便足以輸完六個意向學院的名稱。
所以，是根本不可能出現二十分鐘連一個志願學院都沒填好的情況。
真的出現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出現了意外！
這個想法浮起的一瞬，沙學紋險些撥出那個不存在電話薄，卻始終牢記在腦海深處的通訊號碼。
忍住內心焦躁，沙學紋繼續向下看去。
【成績：360分。】
看到這個分數，沙學紋的目光浮現意外。
竟然是360分！
對於加上校評10分滿分僅有410分的江南地區高考而言，360分的成績雖然無法進入那些響徹夏國的頂級學院，但進入其餘a級學院卻毫無問題。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難得的好成績。
而且，這更是一個空前的好機會！
沙學紋的心臟怦怦直跳。
因爲，想要壓掉這種分數的提檔，難度是空前的大。
必須從頭到尾進行操作，必須要有完整的上下游配合。
沙學紋看着想着，心中有了定計。
如果他想要翻盤，這便是機會！
不過，在展開行動之前，沙學紋選擇了耐心將數據看完。
總成績之後綴着的是各科細分。
然而，當看清那一項項的單科滿分之後……
沙學紋張大了嘴巴。
除去戰鬥通史，陸澤的成績是實質意義上的……滿分。
夏國近十年以來，高考史上僅此一份的滿分。
淡看到這個成績以後，他心中浮起的卻不是興奮，而是充滿了巨大的荒謬感。
李光離已經喪心病狂到如此地步了嗎！
無視國家規矩，公然篡改考生分數，公然修改考生信息表。
爲了造假竟然隨手編出這樣一個半點誠意都沒有的分數？
李光離究竟是從哪裡找的暗手！
用膽大包天、喪心病狂都無法形容。
在這段信息之後，沙學紋看到的是那個隱匿於世人目光之外三百年世家的一種發自骨髓的冷漠。
那是真正的龐然大物，真正的以萬物爲芻狗。
沙學紋氣到全身肥肉都在震顫。
看到這裡，他已經無心再看，所以眼神自然而然的掃過之後，他便準備關閉光幕。
【錄取院校：颶風學院。】
【錄取情況：已調檔！】
沙學紋的手掌頓住，他茫然的眨了眨眼，從工位站起，先是從正面看了看信息，然後又雙手撐着桌子，從側面和後面看了看這薄薄的光幕。
這個瘋子一樣的後手已經不是膽大妄爲了。
這tm完全是在編故事！
沙學紋氣到發笑，決定動用自己身爲副組長的高級權限查看信息資料卡的變動情況。
他真的想看看，是哪路神仙在視整個夏國的高考規則如無物。
這樣玩，真的以爲李家能護住他麼！
熟練的輸入，一個清脆的回車。
啪！
嗡嗡
一個鮮紅的、巨大的叉號帶着“嗡”的一聲警告，重重浮現在他面前。
【區域招生組副組長沙學紋，你的權限不足以查看本信息。】
這個陌生的符號讓沙學紋怔在當場，然後氣到臉色發紅。
“好一個權限！”
李家擁有的勢力還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竟然直接從最根本的權限上入手。
猖狂至此，可見一斑。
但既然自己下定決心要通過自己的方式處理這件事，那麼就沒有理由去放棄！
沙學紋順手便開啓旁邊的通訊器。
信息卡填寫的不是颶風學院麼？
好，那我沙學紋就聯繫一下颶風學院的工作人員，覈實情況。
當他的手掌落在通訊器的一瞬，手環先一步響起。
【來電人：李】！
這個簡單的字眼讓沙學紋眼神瞬間一縮。
原本放在通訊器的右手輕輕錯開，放在另一處隔絕光罩的旋鈕上。
透明光罩升起，將所有聲音隔絕開來。
沙學紋一張胖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容，迅速接通，以卑微到極致的聲音討好說道：“李先生！”
光影投出，沒有交織成人影，而是一片黑暗。
一道冰冷的聲音傳出：“沙學紋，剛剛你也看到了目標的信息。”
聽到這句話，沙學紋的臉色浮起片刻的僵硬，還好沒有視頻，不會被對面的李光離看到。
他的操作記錄果真是處於被監控的狀態。
只是……
沙學紋仔細回憶了一下。
自己從始至終的操作都是按照這種假設進行的，除此之外並沒有暴露真正想法的舉動。
所以，沙學紋準備按照已經準備好的腹稿答覆。
只不過，李光離下一句話，卻忽然讓沙學紋有點發懵。
“真是沒想到啊，有人竟然能在我李光離之前出手。”那道陰冷聲音先是自言自語的感嘆了一句，隨即便是一連串的單方面訓話。
“果然，到了事情上，纔看出誰是真正對我李家忠心，誰真的是爲我李光離效力。”
“你能禁得住我的考驗，很好。”
“明天開始，你就是江南五城的代組長。”
“調令已經在安排，下午2點之前你會收到。”
“好好跟着我李光離做事，我不會虧待你的。”
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平淡，沙學紋卻敏銳的聽出，這陰冷的語氣中帶着一絲隱藏極深的欣慰。
而且說完之後，沒再給沙學紋派任何命令，就這樣……
掛掉了？
看着通訊光幕消失後的空氣，沙學紋的眼神中的荒謬感不但沒有減少，反而快填滿整張胖臉。
他龐大的身軀向後重重一仰，陷在人體工程座椅之中，眼神發怔。
他確實是存着被查到也可以借表忠心推辭的想法。
只是，現在都可以不用解釋了嗎？
我這麼忠誠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而且，從副組長到組長，這個常人最少奮鬥6到10年的天塹，就這樣毫無徵兆的被輕輕抹平。
他，沙學紋。
莫名其妙的就成了江南五城招生院代組長。
沒有任何要求和代價。
……
我，沙學紋，成了李家的大忠臣？
我幹啥了？
……
看着瘋狂閃爍的通訊框，還在苦苦思索的沙學紋下意識打開。
鋪天蓋地的恭喜彈出。
【恭喜沙組長高升！】
【老沙，不，沙組，你必須請客啊！】
……
短短一分鐘，信息不下百條。
到最後沙學紋已經不打算再點開了。
如果說這也是造假。
那這成本也太高昂了吧。
沙學紋擡頭看着天花板。
事情，怎麼和想象的……不太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