恫嚇威脅,一般分兩種,一種是上位者對下位者,靠的是權勢壓迫別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另一種是強者對弱者,靠的是武力威脅,鎮壓弱者。
這兩種方式,用途都極爲廣泛。但在韓楓和狐蘿身上,並不適用。
狐蘿和韓楓,並沒有上位者和下位者之分,哪怕是在如今的“角色扮演”之中,韓楓是大夏王朝使團前驅,而狐蘿是他“名義上”的夫人。沒有上位者和下位者之分,乃是平等的關係。
說到無力,韓楓修爲不過就是武靈境巔峰,而狐蘿實力,卻到了妖宗層次。在妖風古寨的交手之中,韓楓靠的並不是自己的武力勝過狐蘿。當下也再沒有妖公祠英靈臂助,恐怕狐蘿還要更甚一籌。
但就是如此,韓楓卻是佔據了上風。這若是被別人看到,定然不可思議。就是狐蘿自己,等會事後清醒的話,恐怕也會後悔埋怨自己。
明面上,韓楓勝在自己的性別優勢。狐蘿少不更事,說來就是個小姑娘,孤男寡女之下,天然地就處在劣勢,這似乎是韓楓穩穩吃住狐蘿,恫嚇威脅的成功所在。
但事實並不是這樣,韓楓自己很清楚,他更是不止一次施展,這說得是前世經歷。
在這裡,狐蘿真正被他“鎮壓”的原因,可以用四個字來總結——“近身威脅”。這是心理學上的概念,說得是在爭鋒和合作並存的關係當中,一方爲了迫使另一方“屈服”於自己,通過近身冒犯,以威脅達到目的。
爭鋒是條件,沒有利益相爭,自然不存在“屈服”之需。而合作卻是根基,如果沒有合作的關係,處於劣勢的一方在受到冒犯之後,很可能激烈反擊。使得矛盾不可調和,最終失控。
利用“近身威脅”達到自己的目的,常常在權勢和武力的輔助之下完成。韓楓此刻,自然沒有權勢之所,更不好說武力的優勢。他此番能夠成功,靠的是自己敏銳的感知。
前世十年特工生涯,諸般事蹟,靠的不僅僅是暴力,不單單是實力。心理上的博弈,也異常重要。
如此時刻,韓楓的博弈成功了。
適可而止,他緩緩放開了狐蘿,略微退後兩步。“近身冒犯”要適可而止,不宜過度,尤其是在男女“關係”當中。若是失了分寸,他就成了暴徒了。哪怕一時能夠讓狐蘿屈服,待得對方清醒,爭鋒必然加劇,同時還會有屈辱和憎恨。
這時候,合作伙伴就會成爲敵人,還是最危險的那種。
韓楓這一刻想了很多,狐蘿恢復了自由,卻是有些失神和無助。
她緩緩轉身,目光呆滯地看着韓楓,後背卻是緊靠在廊柱上,似乎要以此爲支撐,要不然自己就沒有安全。
雖是妖女,但論起“年紀”來,她只能算是個小姑娘,哪裡有韓楓的狡詐和手段,至少在這一刻,她不得不屈服。
她狠狠地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目光重現恢復神采,變得極爲冷漠和冰寒。
銀牙咬着紅脣,滲出殷殷鮮血。若是往日,她絕對會和韓楓拼命。但想到狐靈國命運,她卻還是不得壓下心中騰空怒火,壓抑自己的內心,忍受眼前可惡可恨之人。
韓楓是何等人物,目光銳利,洞察力更是超乎尋常,狐蘿的心思,他都知道,這也是他想要的。
如此時刻,他取下臉上的青銅面具,俊朗年輕的面龐,洋溢着燦爛的微笑,就像昊日暖陽。
“夫人,煩請你出手,幫爲夫易容一番,好讓我更加順利地去達成我們的謀劃,實現我對你的承諾。”
這話說得極爲溫煦,真像是一位相公,對自己夫人言語。夫唱婦隨,比翼雙飛,共同努力,創造美好生活。
然而話聽在狐蘿耳裡,神情看在她眼裡,卻是無比可怖。她差一點就要暴動出手,不顧一起,殺了韓楓,洗刷自己的屈辱。
但狐蘿終歸是狐蘿,她並不是什麼妖婦,她也不是尋常妖宗,她對狐靈國的命運,有一種責任感和使命感,她需要竭盡全力,付出一切,哪怕人手羞辱,也要挽救狐靈國。
若不是這些,此番絕對不是這個樣子,韓楓也根本笑不出來。
她決定忍下去,她不得不忍,她心甘情願。
“你過來!”
言語淡漠,不帶一絲感情,沒有親近,也談不上厭惡憎恨,因爲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被壓制下去。
韓楓這回上前兩步,和之前近身冒犯不一樣,他這回極爲得體,維持着三尺之舉。既不親暱,亦不疏遠。
狐蘿雙手擡起,輕輕搭在韓楓肩膀上。因爲身高的緣故,她不得不微微踮起腳尖。若是不明底細之人,恐怕真會生出誤會,以爲他二人**,柔情蜜意。
“呼——”
狐蘿輕輕吹了一口氣,妖氣靈氣,化生成白霧,混雜着一種難言的香氣,衝着韓楓面龐上飄去。
扭曲幻化,原本俊朗剛毅的年輕面龐,瞬間蒼老十歲,或者說變得更加成熟和粗獷,韓楓面龐,成了一個三十來歲的大漢。
“嗯——”
妖術易容,也就是一瞬間,說來也沒有其他感覺,不過就是臉上一涼,再無其他。
但韓楓這裡,卻是閉上眼睛,做陶醉狀,鼻翼不停的嗅動,好像非常享受一般。
“啪——”
一道清脆的響聲浮起,韓楓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立時張開眼睛,卻見狐蘿一臉怒視着他,給他一耳光的纖手,隱隱在不停的抖動。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韓楓臉疼,狐蘿手也疼啊!
“你做什麼?”
韓楓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沒想到到如此時刻,狐蘿居然敢對他動手。
“沒做什麼,檢驗下這一手易容術的缺憾,看看圓不圓滿!”
狐蘿昂起頭,細長的雪頸,顯得異常的高貴,整個人的氣息,完全不同了。她話音一落,隨手一翻,一面銅鏡浮現而出,直接遞到韓楓面前。
“你自己照照看!”
銅鏡之中,是一個粗獷大漢,這和之前易容的樣子,一模一樣。不過不同的是,右半邊臉上,卻有一道巴掌印跡,分外醒目。
韓楓揉了揉,但掌印根本不見消散,似乎已經完全烙在了他臉上一般。
他肉身不弱,就算真的被扇了一掌,疼痛感或許有
,但三五息就會恢復正常。此番樣子,分明是狐蘿故意爲之,這是在“羞辱”他。
畢竟名義上,他和狐蘿可是一對夫婦。此番這秀氣掌印烙在臉上,不用多說,旁人也能“明白”。
男人怕老婆原本沒什麼,很多修爲高深修行者,都有傳聞,懼怕雙修道侶。韓楓聽聞過不少中州大派長老強者趣聞,更多時候,只是些笑談,打趣而已,隱隱還能拉近這些前輩高人在外人心中的距離。
但若是落在自己身上,定然會被周遭人嘲笑一番。原本也沒什麼,韓楓沒有什麼自尊心過度的大男子主義。只是狐蘿和他並沒有這層關係,他可不想莫名受旁人誤會。
而且這也有損他的形象,太過接地氣,在這等時候,對他可不利的。
“趕快把它抹掉!”
臉上的巴掌印是幻術易容出來的,還得用幻術解決,韓楓有些惱怒地說道。
狐蘿卻是譏笑一聲,根本不理會他,直接走到門前,一把將房門打開。屋外的眼光陡然投射進來,狐蘿只覺得暢快了許多,對着院內幾人道:
“你們先生有了決定,聽他發落吧!”
這話可不是對甲魁幾人說的,而是催促韓楓,趕快現身。顯然韓楓臉上的秀氣掌印,很讓狐蘿期待。
韓楓氣急敗壞,但顯然此刻相讓狐蘿配合,是根本不可能了。對方一次“羞辱”於他,也是撒氣之舉,對於二人關係的保持,倒是有些好處。
他受不白之冤,想來剛纔“近身威脅”的舉動後果,會小上不少。至少最近一段時日,狐蘿不會尋他報復了。
“哼!”
他沒辦法,冷冷盯了狐蘿一眼,旋即深吸一口氣,故作威嚴,走到了門前,現身於甲魁等人面前。
“甲魁,我念你也是爲大夏效力,這次就不爲難你。不過這兩日得給我好生看管,這些時日,就留在這裡,以免壞我事情,你能做到吧!”
韓楓剛纔並非真的要爲難甲魁,一番逼迫,說來就是爲了強化自己的權威。此番讓甲魁糾結一番,誠惶誠恐,就足夠了。
況且楚天柳瑩瑩二人的來意,韓楓也有些好奇。他更想知道,當日荒域內那人,現在的下落何在。
如此緣由,此番寬大言辭,自然也就順理成章了。
甲魁也沒有其他選擇,出於對大夏的忠誠,他只能聽韓楓命令,至少眼下如此,這是韓楓剛纔就確定了的。
所以這番話落下,期待的自然便是甲魁領命之言了。
只是事有意外,甲魁幾人聽了韓楓的話,神色古怪,想笑卻又不敢笑,強行忍着。似乎又是害怕韓楓,不得不低頭,但又同時翻眼偷瞧。
柳瑩瑩倒是最爲隨意,笑道:“怪不得你剛纔慌慌張張地帶面具,原來是這樣啊!”
這話一落,甲魁幾人,皆是噗嗤一聲,悶笑起來。
韓楓這下有些無語了,不白之冤,莫名之辱,誰受誰知道。
“你還不趕快把面具戴起來,免得別人說我虐待你,母老虎,妻不賢,我還是要點臉面的!”
一旁的狐蘿趁機煽風點火,陰陽怪氣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