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這只是個幻象呢?”
雲喜摸摸自己的臉,又摸摸自己的肚子,再把雙手攤開來看,仔細分辨着。
掌控時間的妖……
雲喜一直認爲,這世間,唯有時間是無法掌控的。星河流淌,歲月變遷,自有法則,怎麼會有能夠掌控時間的妖或是神?
她道:“我想……”
突然一擡頭,就看見雲染的眼睛變得猩紅,極有威脅感地慢慢向她走來。
雲喜嚇了一跳:“你要幹什麼?!”
巨大的蛇尾猛地抽出,在要碰到她的那一瞬間,身邊有道黑影一閃而過,將他飛撲到了地上!
月和死死地扼住了他的脖子。
雲喜想去幫忙,向前跑了幾步,突然月和回過頭,眼睛竟也是紅的。
他衝她憤怒地咆哮:“快走!”
雲喜:“陛下!”
他分神的功夫,就被雲染翻身撲了下去,兩人突然怒氣槽就飆滿了,開始互相廝打了起來!
“快走!”
“快走!”
雲染竟然也叫她快走!
雲喜頓時心亂如麻,一時也不知道是發生什麼事了,只下意識地在林子裡狂奔而去。
可是跑出去不遠,又猛地反應過來……
如今陛下修爲尚未恢復,如何是雲染的對手?
雲染會殺了他的!
這個念頭一動,便不能只顧着自己跑。
雲喜跌跌撞撞又跑了回去。
到了地方,果然瞧見雲染已經呈現壓制性的優勢,月和渾身是血,被巨大的蛇尾纏在樹幹上。他似乎瘋了那般,也顧不得自己傷重如斯,依然試圖咆哮,掙得額前青筋曝露,死命往前衝着要去抓雲染。
雲染猛地化出蛇首,張開那巨口,咆哮着衝向了他!
“不要!”
雲喜再想不得其他的,掙出小翅膀,飛撲過去抱住了那蛇首,把他拼命往後拉!
巨蛇輕易地把她摔在了地上,幸而終於離開了被纏住的俘虜,猛地俯衝向還沒爬起來的雲喜。
雲喜手腳並用地往後挪,卻還是快不過那蛇首的速度,猛地就被咬住肩膀,鮮血四濺!
“啊!!”
雲喜什麼時候受過這麼重的傷?
那利齒破肉而入,似乎帶着毒素,真真比生孩子還要痛上幾分。
眼見他再次逼近,雲喜嚇得要哭,轉身往後爬……
這次就在那蛇首要咬到她的時候,突然又往後挪。
月和拉住了他的尾巴,把他死死地往後拖,冷冷道:“妖族就是妖族,畜生……”
他這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彷彿深深地烙在他的記憶深處。
蛇妖咆哮了一聲,竟不管身後有人在拉,還是不斷地衝向雲喜。
“陛下!”
月和冷冷道:“走!”
巨蛇終於惱羞成怒,掉轉頭咆哮着衝向了妨礙他的人!
就在那一瞬間雲喜猛地抽出冰藍弓,顧不得肩頭撕裂的劇痛,以腳開弓,以雷爲箭,繃緊的弦割傷了臉頰。
她怒吼了一聲,雷箭射出。
巨蛇身上堅硬的鱗片猛地被射中,吃痛地扭曲咆哮了一聲。
劇痛之下,恢復了些許理智,驚愕地看着滿身是血的小人。
“陛下!”
她再顧不得弓,趁着他愣住的功夫,沒命似的衝向月和,然後一把把他……扛了起來!
狂奔而去!
雲染錯愕地看着她的背影,沒有去追。
半晌,他的視線慢慢落在地上那把染血的弓上。
那是魔道之中,他送給她的冰藍弓。
“妖族就是妖族,畜生……”
畜生。
這句話如同魔靨那般在耳旁響着。
……
雲喜已經嚇破了膽,扛着重傷的月和就沒腦地在林子裡狂奔。
倒是記得哭,因爲肩膀太疼了!
突然聽見身後傳來蛇妖的咆哮聲,頓時嚇得差點腿都要抖了。
肩上扛着的那人有些虛弱地道:“別怕,還遠……”
他並沒有追上來。
雲喜這才稍微放鬆了些。
月和突然道:“放下我。”
雲喜愣了愣:“陛下,您在說什麼啊?我怎麼能放下你?”
“我會撕了你的。”
雲喜:“……”
她一回過頭,月和的雙眸血紅。
他猛地掙扎着從她身上跳了下來,踉蹌了幾步,道:“走!”
“陛下!”
月和不答,他捂住受傷最深的胸口,踉踉蹌蹌地往前走,只想離雲喜遠遠的。
“你們三個,只能活一個。”
原來是這樣的……
時間的流逝也不知道催化了什麼東西,現在月和只覺得自己暴躁得想殺人!他想殺了雲染,然後吃掉雲喜!
相信雲染也是一樣的感受……
神族特有的極強的自制力讓他尚且能剋制一二,擁有一半衝動妖族血統的雲染顯然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可雲喜爲什麼不受影響?
他來不及細想,只想馬上離開雲喜身邊,離她越遠越好!
可他如今身受重傷,能走得了多快?
不過走出去幾步罷了,就被雲喜又追上了。
她異常堅定地道:“我不會拋下您不管的。”
他受了這麼重的傷,再碰到雲染,豈不是死路一條?
“放心吧,就您現在這樣,想殺我還沒這個本事。”
說着,她又一把把他背了起來,向前跑去。
月和不斷地流血,可是她身上的血香卻還是清晰地傳遞到他鼻中,讓他有一瞬間幾乎發狂!
可她是說的也對,他現在確實是有心無力……
意識漸漸開始模糊,女人嬌小的背脊似乎陌生又熟悉。
他依稀想起……
在他的記憶之中,似乎有類似的畫面。
到底是什麼時候,她也曾經,這樣揹着他,一路狂奔?
下意識地靠近她肩上的傷口,想要去嘗一嘗那血香。
可是等他反應過來又立刻離開。
他如今似在烈火之上煎熬,說是生不如死也不爲過。
雲喜聽着他粗重又瑟瑟的呼吸,擦了一把眼淚,加快速度向前跑去。
“喜兒……”他道。
“不會拋下您的,陛下。”她道。
他想說話,卻又說不出來。
雖然……不記得了。可你這樣必定不是第一次了。
他心想。
我……何德何能。
這個念頭,猛地衝開了彷彿籠罩於他眸上的血色,漸漸撥開了心頭的層層霧霾。
他終於不像先前那樣痛苦,在她肩頭,沉沉睡去。